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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小姐的事至此终于平静了下来,过了半月,见她已然恢复了往常气色,萧继宁也就松了口,解了折栀院的封禁,但抱琴知道他必还是暗中派人盯梢的。所幸萧继容倒也真似听了抱琴的话,软等好过硬碰,也不再干什么出格的事了。如此,萧家上下总算放下了一颗心,齐力操办起了二公子的婚事。
其实这已不是萧继安第一次娶亲,在此之前,他已有了多房姬妾,但这一次才算他的明媒正娶,而那新娘子娘家据说也是大有来头,家里乃是江南绸缎业的一方霸主,两家结亲更多了结盟之意,因此婚礼分外不能马虎。
萧家下人虽多,但到婚礼那日却仍觉得人手不够,见萧继容那边已然安定了,便连抱琴也叫了来帮忙。
穿梭在一片红海之中,只觉洋洋喜气扑面而来,连平日里难得一见的萧翁也拄了杖出来亲自观看验查。每个人脸上都带着笑容,好似一匹大红的锦缎,绣满花团锦簇,俗到极,却又艳到极。抱琴匆匆走着,手里抱了个花瓶,羊脂白玉的,四周全部景物都能映在上面,但她却只看到大团大团的红,像是玉面上的红泪,却又像是浓艳的鲜血。
耳听得不远处有人正窃窃私语:“你瞧她那样子,失魂落魄的,自以为欲拒还迎便能栓牢了二公子的心,谁知道人家早就将她给忘了。”
“人算不如天算,当初让她做小她不肯,现在有了新奶奶,只怕她连小都捞不着!”
“不过一个贱丫头,怎配得上公子爷!”
抱琴面无表情,只是走得更快,却不料迎面撞上一人,她一惊,手上的瓶子差点落地,幸好那人及时接住。
那人将花瓶还她。
她忙称谢,低头行礼,眼中映出不变的一袭蓝衫,但也大约是为了婚礼的缘故,换成了绸缎材料,有风来时,袍脚便掀得更轻,也更高。
“你并不是会在意的人。”他开口道,显是听到了人言。
她低眉看着瓶上蓝影染上,红影弥散,道:“大公子怎知?”
“还是你自己说过的:富贵百年不比贫贱一夕。”
她觉得那瓶上红蓝颜色氤氲成一片,苦笑:“难为公子还记得。可是世上之人有谁不是追求荣华的蝇苟之辈?”
“你竟也是如此作想?”他微愕。
她的目光移向他泛着亮光的华丽绸袍,道:“倒也不尽然,抱琴自己只是时常想念儿时情景。”终于抬了眼望他,望他抑郁无华却毕竟贵气天成的脸,一时心坠:“抱琴原本也是好人家。”
他的眼底刹那光影变幻,她瞧见了,却又疑心不过是堂内明灭的烛光,正在这时,却听身后有人道:“三小姐?”
她忙转过身去,果见萧继容走来,也是一身明艳喜气的颜色,却衬得她的脸色更加如玉似雪,她对萧继宁道:“大哥,在跟抱琴说话啊。”
抱琴脸一红,萧继宁也脸色微变,说道:“小妹,你怎来了?”
“爹让我也来看看,怕我被人关死了。”
萧继宁不觉又凝了眉,却道:“也好。”
正尴尬时,只见堂外一家丁飞奔来报:“大公子,不好了!有人袭击咱府的迎亲队伍!”
三人都是神色一变,只听萧继宁问:“有多少人?”
“约莫几十,武功都是不弱!”
“那二公子呢?”
“二公子正带着家人全力护持着花轿,边打边退!”
萧继宁拧眉思索片刻,抱琴望他,只觉一股煞气已从那皱痕之处漫溢而出,如同怒涛溃堤,无可遮挡,他道:“我去看看!”说着,便飞身而出,转瞬无踪。
抱琴还未回过神来,却见萧继容已走上了前来,眼望着远处不知何处虚无缥缈地,忽然道:“萧家要出大事了。”
抱琴大惊的看着她,却见萧家的三小姐竟在这时,露出了笑容。
不过片刻,萧翁也已接报,萧家众家人也被派出救援,余下的人便都聚拢到正厅中。
此时距离萧继宁赴援不过一刻工夫,厅中众人都已觉得漫长煎熬恍若隔世,正焦急时,只见一家丁满身是汗,连滚带爬的奔进屋来。
萧翁禁不住从红木椅中站了起来,问道:“怎么样?可是公子们的消息?”
“不!不是,老爷!”那家丁拼命摇头“是是外头有有大队人马,正朝府里杀来!俱是武林高手,见人就杀,锐不可挡,已到了外门了!”
萧翁花白胡子一抖:“可知道是些什么人?”
“不知道,但,但为首一人身后树着面黑旗,上面绘着一红日!”
“朔日教?!”萧翁跌坐在椅里。
萧家留守人马果然挡不住敌方大部精锐,不多时,待抱琴被萧继容拉了跟着跑出之时,双方战场已然移至大门之内。
二人藏身高阁檐下影中,望向下面重重院落,只见廊间屋下喜庆红装还未撤下,却都已被鲜血染得更艳,更兼正午烈日灼烧,刺眼火红竟欲腾然生烟。
“抱琴,你说,萧家会不会就此完结?”萧继容忽然问。
抱琴心中一凛:“不!断不会的!”
萧继容望她一眼,她的眼神让抱琴更加惊心,只见她又转过了头去,看着下面:“抱琴,你看,下面红得是不是很像火?”
“小姐?”抱琴猛然明白了她的心思,死死的抓住她“小姐,这不是什么火,这是人的血,这是为了保护这里而流的人的血!你看清楚了:这是你的家!”
萧继容被她吼得一愣,随即回过了神来,凄然一笑:“说得好!”说着便挣脱了抱琴的手:“可我用不着你提醒!”
抱琴这才发现萧继容不知何时手上竟一直抓着剑,而她已提剑飞纵了出去。
下面的喊杀声更响了起来。
抱琴想也未想便要跟去,但是苦于没有轻功,只得拾级而下,等她跑下楼、再奔出去不过是片刻工夫,萧继容已与萧家众人退至二门之前。
萧继容作攻右突,看来是想退入门内,但敌人步步进逼,粘住不放。她仗着剑招花巧,施展轻功,边打边退,眼看已到了门口,却大约又怕敌人趁机深入,只得和家人们堵在二门口,又是一阵拼杀。
双方皆是奋勇力搏,不计代价,血流渐已成河,地下伏尸已是难辨服色。但萧家毕竟人少,萧继容武功也是太弱,眼看着敌人如潮涌至,身边战友却是逐渐稀少,胜败似已是瞬间之事。
萧继容打着打着,手已经软了,眼见对方一刀斩来,她勉力举剑相格,却哪知对方竟是虚招,那刀劈至一半,忽然刀锋一转,便向她腰间斜斜砍来,她忙一缩身,急速后掠,柳枝桐叶在她身边一一掠过,她却觉得身后那青瓦粉墙正离她越来越远,反是那黑旗红日沉沉压来。恍惚间,那刀风似已袭上了她的身体。
正在这时,眼前忽然一花,一团剑影如乱花拂面,紧接着,一道白虹有如电破长空“哧”的一声,喷涌而出的是那持刀人的血。
敌方的猛烈攻击倏忽一滞,喘息时,她看清了面前的人:“大哥?!”
萧继宁点点头,对她说:“快退!”说着,便猛的将她托起,她一借力,便顺势滑入了门内,萧家其余人见此,也跟着纷纷退到了门里。
敌人也蜂拥而至,萧继宁清啸一声,手中长剑精光暴涨,挟风裹电,排山倒海般刺出,直扑敌人阵中层层护卫的为首黑旗。
黑旗下人影未动,只有罩面黑纱随风轻摆,萧继宁叫了声“好”剑在半空,招式一变,竟然是白虹脱手,直飞出去。众人还没反应过来,只见萧继宁已然借此反力,飘然回纵,轻飘飘的落回了二门之内。
与此同时,忽听有人一声呼叫:“不好!少主,快低头!”就在那罩面人下意识的一低头之际,只听得疾风破空,千矢万箭如雨袭来,疾劲敏锐无可阻挡,转眼之间,二门之外已是尸横一地。
萧继宁一剑得手,成功发动机关,只听得外面箭石雷动,惨呼声起,心知还可暂时抵挡一阵,便领着众人向大厅退去,一路上还要不断发号施令:“萧原、萧渡,你们守在两旁紫藤架边,待敌人攻入二门,便砍断架上最粗之藤,然后迅速撤走!”“石痕、石超,这里属你们两个武功最高,你们接应二萧,引敌人进屋,然后你们从四面窗户同时破出,阵法自动。记住,一定要同时破出!”如此这般一一交代,抱琴这才知道这萧府上下竟是遍处机关暗藏。
好容易等萧继宁吩咐完了,萧继容这才有空问他:“你怎回来了?二哥那边呢?”
“我根本没去他那边。”萧继宁道“我刚走出去几步,就觉不对,便暗中赶了回来,果然不出我所料,这的确是敌人的调虎离山之计。”
“呵。”萧继容吐出口气“你回来就好。”
萧继宁偏过脸来看她,眉心略略舒展,伸出手去:“小妹”
萧继容却猛的别过了头去,他伸出去的想要拥抱妹妹的手便停在了半空。
在那一刻,抱琴忽然想起了初遇的时候,月光倾倒下,那个独坐的身影,那抹幽寂的蓝衫
才刚刚在正厅站稳脚跟,还没来得及喘口气,就见二萧并石痕飞奔而至,俱是一身鲜血。
“石超呢?”萧继宁问。
“破窗而出的时候,他中了敌人一箭。”萧渡低下头去。
萧继宁闭上了眼,他已再用不着皱眉,他眉间那道抹不去的纹已能流露他全部的悲愤,然后他开始咳嗽,再然后,他睁开了眼,看着萧翁,眼波里有着某种宿命难懂的萧瑟,他说:“爹,这值吗?”
萧翁花白的胡子动了动,还没答话,便听外面一声巨响,大地随之一颤,紧接而来的是扑门而入的烟尘。
“他们竟用火葯破阵!”萧渡道。
萧继宁冷笑了一声:“好,很好!”随即对他父亲说:“爹,你快带小妹和全部家人上西山别院。萧原、萧渡还有石痕,你们去库房取火葯、引线,咱们布火雷阵。”
“是!”三人答。
却听萧翁呼道:“阿宁,不...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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