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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日短,冬日长,是圣朝的气候特点。初秋不过十余日,树上的叶子就已经落了七、八成。
贺非命在手上呵了一口暖气,马上就化出白雾,她笑着将那团白雾一掌打散,耳畔听到宇文柔的声音“小贺,你怎么还在这里?马车都等你半天了。”
“刚刚找不到耳环,而且这么早就去,圣皇会到吗?”
“做臣子的当然是要在圣皇驾到之前先到,哪有让陛下等臣子的道理?”已经是盛装打扮的宇文柔拉起她的手就往外走。“这一次真的是好运气,你不知道哦,这一年一度的饯花神可不是普通的贵族女儿可以去的。每年最多只有十人可以参加,我想了好几年,我爹虽然拼命为我争取,但是陛下一直没有同意,这次他不但主动让我参加,还让我带上你,看来是那次在圣湖上你给他的印象深刻吧?”
贺非命笑了笑“令狐笑是不是也会到场。”
“当然,他身为丞相会代替天子亲自为所有客人斟酒一轮,这也是难得的殊荣呢!”
“的确是殊荣。”她想象不出让令狐笑为她斟酒时的表情会是什么样的,他那样傲气十足、眼高于顶的人,不会因为眼睛太向上看而把酒洒到外面去吧?
情不自禁地,她笑出声。
“你笑什么?”宇文柔问。
“没什么,只是觉得很有趣,最近似乎很少听到你爹说令狐笑的事情,难道他对你们宇文家已经放任不管了吗?”
“谁知道呢?”
说起最近的事还真是一桩接一桩。
送走苏青和之后,宇文化成又按照贺非命算出的卦象上表圣皇,为还在狱中关押的黑羽一族等人求情。
这黑羽族人是受前几年黑羽与圣朝之战牵连,被令狐笑下令捉拿的,虽然后来黑羽撤军,但是这些人始终没有释放。当然圣朝内也不会有人敢为其求情。
这一次的请求出奇地顺利,令狐笑居然亲口说;“两国既然渐趋和平,释放他们也是应该的。”
黑羽族人为此非常感激宇文一家,还特意登门道谢。
这一次令狐笑那里却全无动静。
然后,宇文家的一位老人过世,令狐笑居然亲自前来祭奠,态度和蔼可亲到让宇文化成都不敢领受的地步。
再过来,就是圣皇突然下旨召请宇文柔参加一年一度的宫内饯花神会,这个让贵族女孩儿们都羡艳的机会,除了落在宇文柔的头上之外,还意外地落在她这个平民百姓的头上。
其实,说意外,也不能算是意外吧?毕竟宫内宫外大小之事都需经过令狐笑的许可,包括这份参会的名单,也必定是他亲自审核过的。
他让她入宫是为什么?总不是要与她探讨一番最近的“作战”计画吧?
如今她已经寄住在宇文家,衣食住行都由宇文家准备,宇文化成因为她过人的神算本事对她非常礼敬,出入都让家人尊称她为“贺小姐”
在令狐笑眼申,她是个彻彻底底的敌人了。有句古话是怎么说的来着?敌人相见,应该是“分外眼红”吧?
令狐笑不是兔子,当然不会眼红。他面对贺非命的态度不仅没有任何的怒气,而且还露出难得的微笑,亲自引领她到席位上去。
“贺姑娘,好久不见了,最近气色不错,看来宇文府的确是个安身立命的好地方。”
他的前半句话声音朗朗,后面的几个字却轻得只有彼此才能听清。
贺非命回以一笑“这还要多谢丞相大人给民女这个机会。”
座位就在眼前,两人心照不宣,各自一礼又分开了。
宇文柔在一旁探过头说;“看起来令狐笑对你的态度还好,不像上一次那样恶狠狠的。”
她笑而无语。虽然宇文柔也为她爹做了不少事,但并无太多心计,更不懂得识人辨人,像令狐笑这样的对手,不笑尚且可怕,若是微笑对你,必然背后藏着一把杀人的刀。
圣皇姗姗来迟,看了眼宇文柔这边,笑着说;“小柔是第一次来,怎么坐得那么远?到朕跟前来坐。”
他的特意点名让全场的注目焦点马上转移到她这一桌,有太监过来搬动桌子,宇文柔当然是乐到不行,正要往圣皇身边定,一回头看到本来和她同席的贺非命却还站在原地,便拉她“小贺,你怎么不走?”
“你过去吧,圣皇驾前不是我这样的民女可以随便坐的。”
大概看出两人的争执,他又说道;“贺姑娘请一起过来,朕还有事请教你。”
这下子贺非命也名正言顺地坐到了首席。在她左手边的那一桌就是令狐笑,两人相距不过一尺的距离。
圣皇看起来很开心,和宇文柔马上闲话家常起来,宇文柔第一次参加饯花神会就得到眷顾,自然极力表现,而贺非命很少开口,因此显得有些被冷落了似的。
令狐笑的身子向她微微偏了偏“你以为施恩于黑羽人,就可以让他们为宇文家所用吗?”
他突然开口,因为距离太近,暖热的男子气息一下子扑到她脸上。她怔了怔,没想到他会在圣皇眼皮底下讨论这件事,随即接话道;“起码黑羽人知恩图报,生性耿直,不会被坏人利用。”
他的眼角闪烁着诡谲的光芒“所以你让宇文化成上表,派他们去圣朝和玉阳的边界镇守?”
“距离圣朝远一点,总会让他们安全一些。他们在狱中受你欺压好几年,也该喘喘气了。”
“是吗?”他的眸子闪烁,似在冷笑“你以为本相不知道你心中的盘算?黑羽人向来地薄少种,黑羽龙盈要想让黑羽国一统四海,就必须有粮草作为坚强的后盾。让黑羽人到玉阳边界去学种稻谷,这种一箭双雕的计谋倒也有几分巧妙。”
她的心一颤,脸上还在微笑“那丞相大人想怎样呢?我记得陛下已经准奏,而黑羽众人昨天就动身赴任了。”
“你想说覆水难收?但是覆水为何会成为覆水,你可曾想过?”他冷幽幽地笑道;“因为本相觉得没有价值的棋子就像泼出去的水一样,也无意收回。”
贺非命的明眸凝在他的黑瞳上,淡笑地说;“那今日丞相和我说这些事,是为了炫耀您的运筹帷幄,还是想羞辱我的棋差一招?”
“本相是想说,你这个对手还有些意思,本相有意思陪你多玩些时日。”
“感谢丞相的抬爱。”
他们两个人在这里窃窃私语,旁人不知道他们的谈话内容,看他们坐得如此亲密,都不免纷纷臆测这个出身来历都略显神秘的女子到底是什么人?竟然可以让圣皇和令狐笑都如此另眼相看?
圣慕龄早就在暗中留意两个人的举动,此时开口道;“听说贺姑娘住到宇文家去了?住得惯吗?”
贺非命起身恭恭敬敬地回答“谢陛下关心,民女在宇文家多受照顾,已经是受宠若惊了。”
“都说无功不受禄,宇文家如此肯定贺姑娘,一定是因为姑娘有过人之处。”他也似乎意有所指“不过不知道贺姑娘若找到了更好的栖身之所,可愿意搬动搬动?”
“更好的?”宇文柔先脱口问道;“陛下说哪里?”
“比如皇宫咯。”
几个人同时一振,望向圣皇。
贺非命在怔过之后,苦笑道;“陛下是在和民女开玩笑吧?”
“君无”
“陛下,”令狐笑截话道;“吉时已到,臣该为陛下及各位名媛斟酒了。”
“哦!”圣皇别有意味地看了他一眼,摆摆手。
令狐笑起身,从最远处开始斟酒。每一位名媛参加这个饯花神会其实最根本的目的,都是为了见令狐笑一面,喝到由他亲手侧出的酒,所以每个人都是红着俏脸地端着杯子,羞答答地偷看着他。
他从她们身前走过,每一杯酒都倒得很沉稳缓慢,但是除了倒酒之外,再也没有多余的表情或是多余的话。
直到他来到贺非命的面前,看了她一眼之后,竟然转身面向宇文柔“宇文姑娘第一次来,本相多有照顾不周,请宇文姑娘见谅。”
宇文柔没想到令狐笑竟然会对她特别关照,简直激动得不知道该说什么好,端着酒杯跳起来,手忙脚乱地让酒液几乎快洒出来了。
“多谢丞相。”她那张胖胖的小脸涨得通红,不知道是想哭还是想笑。
令狐笑转回到自己的座位上,贺非命对于他冷落自己之举,本在意料中,并不以为意,低头正要自己的酒,却被一片黑影挡住了眼前的光。
仰起脸,竟然看到令狐笑端着酒壶和酒杯站在她面前。
“贺姑娘可愿意和本相对饮一杯?”
她有点诧异,感觉到周围所有人的眼光都在盯着自己,但是又不得不回应。
于是她站起身,端起酒杯刚要说;“怎敢有劳丞相大人”忽然手中的杯子被令狐笑伸手拿了过去,她没有明白过来,令狐笑又把自己的杯子递到她手里,倒上酒,端杯在她眼前,微微一笑“贺姑娘请。”
怎么?竟然要与她换杯饮?她的脸也红了。不同于宇文柔的羞怯,她的脸红完全是来自于尴尬和气愤。
谁不知道只有夫妻才可以喝交杯酒,令狐笑的这个举动会引起多少人的议论和遐思啊?她几乎可以感觉到左边宇文柔的眼神已经化成了寒剑刺向自己,而圣皇也好像在托着下巴暗暗注视着这边。
贺非命咬着下唇,凝望着令狐笑的眼睛,静静地问;“丞相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
“本相做任何事都已胸有成竹。”他的杯子还固执地停在那里。
她一咬牙,也举起了手中杯“多谢丞相的款待。”
“姑娘谢错了人,邀请并款待姑娘的是陛下。”
这回换她笑了,还故意把声音说得大了些“天下谁不是‘只知有丞相,未知有圣皇’?”
众人都变了脸色。这虽然是人人皆知的道理,但是也绝对不能当着圣皇的面公开地说出来啊!
令狐笑镇静自若地看着她,淡淡的笑容始终挂在嘴角,他看向圣皇“陛下,她这样妄言,臣该怎样处罚她才好?”
圣皇晃了晃头“她不过是个寻常百姓,又是女孩子家,第一次入宫什么都不懂,难免会说错话,没什么,朕不怪她。”
令狐笑退回自己的座席,手中却还握着刚才从贺非命手里拿过来的杯子。不知道是忘了归还,还是不想归还?
圣慕龄幽冷地盯着那个杯子,像是眼中扎进了一根刺。
结束了此次饯花神会,在回去的路上,宇文柔一改往日说说笑笑的样子,沉默不语。贺非命知道她在别扭什么,很大方地靠过去拉住她的胳膊说;“好了,别气了,当时的情形你也看得出来,是令狐笑存心让我难堪,目的就是要离间我们姐妹的感情啊!”“我有什么可生气的?”宇文柔躲避她的眼神。
她笑着还像往常一样用手捏了捏她的脸颊“以为我没看出来吗?你这个小丫头对令狐笑早就情有独钟了吧?”
“你胡说!”她的脸上又泛起红晕“我才没有。”
“有没有你自己心里清楚咯,反正我只是想告诉你,我对那个男人的兴趣只是打败他,而他对我的兴趣也一样如此。”
“真的吗?”宇文柔迫不及待的一句话又暴露了她的心思。
贺非命笑道:“当然,我骗你做什么?”
说出这句话的时候,眼前闪过令狐笑那双幽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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