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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某种程度上,语言是比历史更宽泛的东西。

    人们用语言撒谎、微笑、开启文明、实现伪装,性质类似于蜂兰,这种危险的兰花能把自己伪装成雌蜂,抢在雌蜂出土之前开花,时间精确到天,并释放出模拟雌蜂性激素的化学物质,引雄蜂飞来与它□□,从而实现自身传粉。

    没有声音,却有谎言。化学气息和拟态就是它们的谎言。

    而人类中也不乏蜂兰一样的人,看似毫不相关,却至始至终都站在一边,观察着、等待着、操控着,直至尘埃落定,真相大白,也没有人能想到,他居然也是这副精巧拼图中至关重要的一环。

    ——卡隆。

    希腊神话中的摆渡之神,负责将新死的魂灵摆渡到彼岸的地狱,从此忍受无尽的折磨。但丁《神曲》里如此描绘这位老人——他站在冥河的一侧,对死者们说“不要再希望看到天堂,我来把你们领到对岸,领到永恒的黑暗、烈火和寒冰中来”。

    但仅仅一家叫卡隆的咖啡厅,并不能证明店主是个危险人物,顶多说他是个沉迷于复仇的中二少年;刻意把咖啡厅开得如此偏僻以至于成为的专属咖啡座,也不能说明店主对有所图谋,顶多是钱多的没处花。

    所以……

    在乔伊手里抛出那句“不,我找的是你”后,许渝州不过微微愣了一愣。

    下一秒,他双手捂脸,语气中是按耐不住的荡漾:

    “我勒个狗,这种开场白真是太暧昧了。年轻科学家饱受情伤,心碎之际在咖啡厅邂逅神秘富有的英俊店长,从此**,却遭遇世俗伦理的谋杀只能远走他乡……我仿佛已经看到一部**大戏在我面前徐徐展开。”

    “……”

    总觉得在认识李文森和她的狐朋狗友们后,他人生中适合说“hatthe**”的场合真是越来越多。

    乔伊像是早已经习惯了这种跳脱的应对方式,脸上神情无一丝波动,只是背靠雕花长椅,把手中《星际争霸》电影碟推到他面前:

    “你对这部电影有什么看法?”

    “天哪天哪天哪,李文森尸骨还没寒,你就背着她来一夜情酒店约年轻男孩看电影,良心不会痛吗?”

    许渝州伤心欲绝地倒退一步,手指颤抖地指向乔伊,仿佛马上就要晕倒:

    “不行,我一定要开一瓶人头马来排遣忧愁。”

    ……这种一言不合就开始给自己加戏的性格真是和李文森如出一辙,他熟悉得用脚趾都能猜到男人下一步会做什么。

    乔伊搅拌了一下面前的美式咖啡,等许渝州转身想遛的身影快跨出隔间时,才淡淡地说:

    “英格拉姆从楼上跌下来的那天晚上,你动过监控器录像,对吧?”

    “……”

    许渝州一只脚生生卡在隔间门口。

    “篡改录像?”

    半晌,他深吸一口气:

    “这就有点血口喷人了乔伊,那天的监控录像我可都给你了,你也检查了,没有任何不妥啊。”

    “的确没有任何不妥,osd找不到断层,每一桢都有完整信息,你这台监控设备甚至老到不会给录像带加水印,即便从专业人士的角度,这卷录像带的完整性,也几近完美。”

    也即是,即便这段监控录像被剪切,也根本找不到被剪切的痕迹。

    “既然如此,你为什么还怀疑我?”

    乔伊没有直接回答,只是端起面前的骨瓷碟,仿佛对上面的花纹很有兴趣:

    “这是meissen?”

    “当然。”

    meissen是一个德国奢侈餐具品牌,许渝州vip吧台上随便一个托盘都是要价几千几万的限量款。卡隆咖啡馆这位年轻老板,穿衣服吃饭上厕所的唯一目的就是显示“我很有钱”,李文森出事那天晚上还忍不住在心里默默把许渝州的暴发户做派吐槽了一遍。

    乔伊转了转盘子,语气漫不经心:

    “很贵吧?”

    “死贵死贵了!这是迈森一千零一夜咖啡杯套装,我入手价格就要四万三千一百块,现在出手估摸着还能往上涨一涨。”

    “哦。”

    乔伊抬起头:

    “用四万一套的餐具,安全设备,却还是十年前不能添加水印的监控器?”

    “……”

    乔伊的眸子较平时更为冷漠,因为出门前一些让人不愉快的事情,他几乎没有与这个男人周旋的耐心,一出手即毫无回旋余地:

    “越是刻意低调的事情,往往越是醒目。一年前我和李文森第一次来到这里,你门锁上的刻字是\'以牙还牙,以眼还眼\',但自从你发现我多握了门锁一会儿,想辨别上面的字迹时,你就把它换成了加缪的名言。”

    ……以牙还牙,以眼还眼。

    圣经《出埃及记》里,上帝粗暴的律法,和亚摩利王朝的《汉谟拉比法典》如出一辙。

    但这还不是引起他对许渝州关注的主要原因——许渝州再敏感多疑不对劲,于他也不过是个路人甲,真正让他调查许渝州这个人的导火索,是他对李文森的态度。

    说话夹枪带棒,正对李文森胃口;看似互相嘲讽,反倒拉近距离;他的女孩一遇上沈城就仿佛化成了火种,一言不合就大打出手,丝毫没有理智,上万的瓷器一套套地摔在地上,吓跑其他客人也是常有的事。

    可即便这样,许渝州也从来没有禁止过李文森进出卡隆咖啡厅。

    如果两人是熟到不必计较得失的朋友,他也不是不能理解,但偏偏许渝州是李文森的检举人之一,曾匿名和警方打电话举报李文森是沈城死前最后见面的人,还声称沈李两人发生了“激烈”的争执,做派看不出丝毫朋友情谊。

    另一面,他从余翰处得到的警方审讯资料里,李文森曾这样描述过她最后一次和沈城在卡隆咖啡厅喝咖啡吵架时的情形,许渝州“我只是放咖啡杯时重了一点,他就带着人冲了进来,生怕我和沈城打起来弄碎他的爱马仕限量版窗户玻璃”。(见之前章节)

    在警方听来,这句话不过是是李文森想要证明自己没有谋杀动机。

    但在他听来,事情就完全变了一个样子。

    只是“放咖啡杯时重了一点”,许渝州就“带着人冲了进来”……难道许渝州一直在门口偷听?

    带着人,反倒像是……掩人耳目。

    然后就是李文森从十七楼坠落的那晚。

    他入侵了卡隆的营业系统,试图拿到所有有住房登记和消费记录的客人资料,却发现这家咖啡厅的电脑系统出奇的复杂,比国际银行结算系统的安控还要严格,使用四套密钥,每半个小时变一次,要找到正确的密码难度极大,即便他之前已经入侵过,再想进去也多少要花一点时间*。

    这件事他在第二天就和李文森提起,却没得到她的重视。

    许渝州身上诸事,放在这群奇葩身上或许能解释地通,但放在一个普通商人的身上,却是极不合理的。

    “所以呢?”

    许渝州索性靠在门边:

    “就因为我用了一台老一点的监控器,兼之为人放荡不羁爱自由,你就给我安了一个篡改证物的罪名?”

    “当然不是,毁灭、伪造证据,这个罪名太轻了,即便坐实,撑死也不过一年有期徒刑,不值得我特地花三十分钟打车过来一趟。”

    乔伊食指轻轻在洁白的骨瓷上抚摸了一下:

    “我如果要起诉你,至少是协同谋杀未遂的罪名。”

    许渝州:“……谋、谋杀?”

    “我的未婚妻为人低调,绝口不提自己曾在你的咖啡馆被人从十七楼推下来的事,以至于到目前为止,没有人知道那天晚上原计划被谋杀的,应该是两个人。”

    “天哪,她从十七楼被人推下来?”

    许渝州震惊地看着乔伊,半晌:

    “我对这个悲剧表示震惊,可这和我有什么关系?嘿,哥们儿,我知道爱丽丝是你的前情人死了很让你难过,但这样无缘无故怀疑人是不对的,你刚刚说了我提交给警方的录像带非常完美。”

    “\'几近完美\'。”

    “什么?”

    “是’几近完美\',不是\'非常完美\',你忽略了镜子上的反光,下午六点零七分十七楼左侧电梯的光面墙壁上倒映出了他的侧脸,非常细微,很难发现,但不幸我的未婚妻把这卷录像带反反复复看了二十遍。这就引起了一个显而易见的悖论。”

    也即,为什么曹云山明明去了卡隆b座,监控器却没有拍到他具体的人?

    李文森从没考虑过这个毫不相干的咖啡馆老板和之间的联系,她只会把事情简单地归结为“曹云山采用了某种办法避开了监控器的监控范围”,但他却仔仔细细地研究了卡隆b座的咖啡厅路线图,结论是,即便卡隆b座确有监控死角,曹云山也不可能从一楼走到十七楼不被任何一台仪器拍到。

    有人用之前的监控片段,替代了有曹云山身影出现的片段。

    而在卡隆b座,能这么做的人,只有一个——

    “我向来不喜欢强迫人。”

    乔伊向后靠在雕花的椅背上,十指交叉:

    “但考虑到曹云山恰好是那天试图谋杀我未婚妻的凶手,我不得不对此采取一点非常手段。你有两个选择,一是配合我,乖乖回答我的每一个问题,二是我把你交给警察,让警察来问你我想问的,然后你再乖乖地回答我。”

    总而言之,不管他选择哪一条,乔伊都会获得他想要的东西。

    ……乔伊总是会获得他想要的东西。

    许渝州怔怔地站在隔间门口。他一只脚卡在门框线上,一旦没及时跨出去,就再也跨不出去。

    大捧火红玫瑰下,乔伊漂亮的眼睛倒映着晦暗光影,对着李文森以外的人再看不见轻松愉悦的笑意,只能感受到那冷漠而不耐的气场,以一种掌控一切的气韵,等待着他早已成形的回复。

    许渝州慢慢在乔伊对面坐下。

    “你说的不对。”

    半晌,他抬手给乔伊倒了一杯红酒,耍宝气质已荡然无存:

    “我的确改了监控录像,但不是为了包庇凶手,而是为了掩藏一个人。”

    “谁?”

    “我在的线人,也是我的好友,李文森上楼以后他才来,中途没有一秒钟离开过我的视线,直到凌晨三点离开,绝不可能跑出去谋杀别人。”

    许渝州抬起头:

    “没错,曹云山那天晚上一直和我在一起。”

    ……

    三十公里外,横跨半个半岛,警务处二十六楼。

    说起来大家都算是公务员,拿公家的薪水,吃大锅的粮食,但尤为明显的是,警务处这种苦逼地方的公务员和国税局公务员就是两个世界,连肤色都不一样,而单单警务处二十六楼的公务员,和其他楼层相比,苦逼程度也至少差了两条银河。

    因为二十六楼的boss,叫刘易斯。

    “我傻,我真傻。”

    干警小a耷拉着脸,靠在茶水间门口抱怨:

    “我单知道考警校就可以不读书,当上公务员就有了铁饭碗,但我猜到了开头,却没猜到结局,这案子都结案了,还天天加班到十点还没有加班费的日子,真不如毕业时一狠心考个金融研究生——我在普华永道会计事务所的同学,当年一天工作17个小时,连续加班110天,我笑他不懂享受生活,如今我还是个基层干警,人家每天签两个字就抵得我一月工资。”

    鉴定科小o在一边倒咖啡,没有接话。

    “还有我那个见钱眼开的岳母,说没房没车就趁早放她女儿一条生路,我上星期终于下定决心东拼西凑二百万捐个学区房首付,结果付款当天新政策下来了,我那套房首付登时涨到了二百五十万,后期一个月工资都不抵借款利息。”

    小a哭丧着脸:

    “我觉着我真是个二百五……喂,你有没有再听”

    小o:“没有。”

    小a:“……”

    小o:“说起来,刘警官让你调查英国那个乌拉诺姆教授的基本资料,你查好了没有?”

    “还、还没。”

    小a解释道:

    “主要是这个东西太耗时间。”

    小o:“曹云山接受注射死刑的文件,你去拿了吗?”

    “交接处的人没过来,明天一定。”

    他熟习地笑了笑:

    “你也知道嘛,我天天都在加班,家里还有那么多事,忙都忙不过来。”

    小o微笑:

    “你这人,看人挺有眼力。”

    “是、是吗?”

    小o不再搭话,转...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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