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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bsp; 方未艾大吃一惊,“啊?出院?她都好了吗?”
李嘟嘟说:“不管她好没好,这个地方都不适合她继续呆着治病。和卫怀信相反,这个地方……回忆太多了,而那些回忆,是她最沉重的精神负担。”
“那杜杜出院了要去哪儿?”方未艾问,“回家吗?”
“也可以。”
这两个人不约而同皱眉,方未艾挠着额头,踟蹰着开口,“有件事我一直想问清楚……”
李嘟嘟瞟他一眼,猜出他心中所想,“你想问杜杜母亲的事吗?”
方未艾忙点头。
李嘟嘟说:“那是刑事案件,你师父还是那起案件当年的经办人,你应该比我清楚。”
“那些我知道。”方未艾说,“师父和我说过,杜杜六年级那年的春节前,他们一家回老家爷爷家过年,吃过晚饭准备写作业时,杜杜发现自己的作文簿忘记带了,央求回家拿。因为杜杜父亲喝了酒,就由杜杜母亲开车带杜杜回家,从乡镇回到县城,当时是夜里近十点,杜杜父亲接到她母亲从家里打来的电话,说杜杜困了,她们母女打算在家休息,第二天一早再回老家。”
“结果当天夜里,杜家进了强盗,杜杜母亲率先察觉,把杜杜藏在卧室床底下,自己却被发现。那个强盗入室时带了把大石锤,杜杜的母亲就是被石锤活生生砸死的,她的尸体倒在卧室地上,直到第二天杜杜父亲联系不上她们母女,赶回家时才被发现。”他顿了下,声音低沉,“包括床底下的杜杜。”
李嘟嘟点头,“你见过案发现场的照片吗?”
方未艾摇头。
李嘟嘟说:“我也没见过,但我听说,杜母就死在杜杜藏身的卧室,也就是说,杜母被活活砸死的时候,杜杜把一切都听在耳里。而且,杜母死后倒地,脸的朝向是对着床底,她的血,也从身上一路漫延进床下。”
她接着说:“杜母的脑袋,当时都被砸得变形了吧。”
李嘟嘟只是个精神科医生,将这些细节告诉她的人,只可能是杜若予。
方未艾一面想象当年年仅十一岁的杜若予所经历的惨绝人寰的一夜,一面想象如今二十八岁面无表情向医生讲述过往细节时的杜若予,他下意识摸向口袋里的烟,如果不是场合不对,他急需尼古丁的疏解。
李嘟嘟同样心情郁闷,早在杜若予第一次过来治疗,她就知道了这起案件的各种细节,那年她自己年纪也不大,听闻如此惨案,心里害怕同情,才对杜若予从一开始就印象深刻。
既然聊到这儿,她忍不住多说几句,“杜杜看见的第一个幻觉,或者说第一个在她面前死而复生的,就是她母亲。那时候杜杜还小,她告诉家里人母亲活过来了,并且照常生活在她周围,她父亲带她去县城医院看病,却被诊断成创伤应激症,耽误了她第一次发病的及时治疗。也是从那时候起,杜杜意识到自己‘与众不同’,有意识地隐藏自己,直到大四因为就业压力病症彻底爆发,她被送到我们这儿,才确诊了精神分裂。”
方未艾咋了下舌,“杜杜看到的第一个幻觉,就是她妈妈啊……”
李嘟嘟点头,怅然感慨,“是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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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未艾提着袋街边果摊买的苹果,兴高采烈来看望卫怀信,结果被他病房里堆满的进口水果和鲜花打击到了,彻底抛弃赤贫阶级的尊严,随手往头上插几朵荷兰空运来的郁金香后,就坐在沙发上一样一样帮主人消灭富人的水果。
卫怀信回到病房,就见满桌狼藉,他不可思议地看向方未艾,觉得这人怎么可以这样没脸没皮肚子还没底,可下秒,他盯着方未艾,又觉得这个人吃自己的用自己的再正常不过,好似过去也有许多时光是他带着他们一群人吃吃喝喝,活像个金光灿灿的大财主。
“你回来啦?我……”方未艾从一盒加拿大车厘子里抬起头,却被卫怀信身后的漂亮护士吸引走了注意力,“咦?你是新来的护士吗?之前怎么没见过你?”
漂亮护士自然不好意思说她们为了轮上陪卫怀信做检查,已经头破血流争了三天,就差在护士站摆个擂台互相撕扯头发了,“呵呵,今天正好我轮值嘛。”
方未艾的手在牛仔裤上用力擦擦,把没吃完的车厘子递过去,“尝尝?”
漂亮护士笑嘻嘻接受了此番搭讪。
卫怀信白眼一翻,把凌乱的沙发收拾出一块,才勉强挨着边坐下。方未艾见状,立即从口袋里掏出一块黄色旧积木,递给卫怀信,“喏,我给你从家里带来了。”
卫怀信捏着积木块翻来覆去,面无表情。
漂亮护士瞧见了,好奇问:“这是什么?”
卫怀信没说话,方未艾替他笑嘻嘻回答,“这是他的护身符,驱邪赶鬼的,最重要的是,这玩意儿能赶走黑暗。”
漂亮护士倍感神奇,“赶走黑暗?”
方未艾嘿嘿笑,“对啊,谁叫卫怀信怕黑呢。”
漂亮护士更好奇了,“卫先生怕黑?没看出来啊,我们经常看见他半夜一个人坐在黑漆漆的病房里,什么灯都不开。”
方未艾高八度诶了一声,拳头轻轻往卫怀信肩膀上抵了一下,“你不怕黑了?”
卫怀信反问,“我过去怕黑吗?”
方未艾眨眨眼,又问:“那你还怕鬼吗?”
旁边的漂亮护士噗嗤一笑,显然觉得这问题与卫怀信成熟稳重的气质南辕北辙。
卫怀信也觉得滑稽,“我怕鬼?”
方未艾张口结舌,半天才咧嘴一笑,却什么都没说。
卫怀信见他表情,猜到一二,平静道:“从鬼门关回来的人,什么样的黑没见过,什么样的鬼没遇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