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樊仰极踩着不疾不徐的步伐,走过宫廷的回廊,然后在太监的通报下进入偏殿。
不久前,皇上派人急召他进宫。
虽说是急召,但樊仰极的模样怎样也看不出个急字。一来他约莫猜得到皇帝找他什么事,二来他那悠闲淡漠的态势是种保护,让人摸不清他的想法。在宫里过活,没能隐藏好自己,惹来的时常不是小麻烦而已,严重的话还可能会丢了性命。
人说大隐隐于市,而他是身在权力的集结中心修行。置身于这些斗争之中,要能不动如山,晦暗莫测,还能像他这样把欲望降到最低,实在不容易。人家总说他难对付,其实说穿了只是因为他无欲。因为无欲自然无弱点,旁人想要攻其要害也办不到。
“皇上召臣进宫,有何要事?”樊仰极朝这个按辈分是他侄子的皇帝行了个礼,态度不卑不亢。
当今皇上樊子蕴见到他,随即把手里的笔搁下。“十四叔这边请坐。”
樊仰极在旁边落坐。樊子蕴是他大哥唯一的儿子,当初他的父皇本欲将帝位传予他,但最后他拒绝了。樊子蕴是他建议给父皇的人选,只是这一点大家都不知道。尤其是樊子蕴的母亲李妃,这几年来更是视他为眼中钉,恨不得把他的势力拔除干净,就怕儿子的皇帝位子坐不稳。
他会提樊子蕴,是因为这孩子天资不错,且城府够深。加上他的父亲,也就是樊仰极的大哥是个有德之人,他相信樊子蕴会是个恰当的帝位传人。
“十四叔应该知道朕找你何事。”樊子蕴顿了一下,果然看到樊仰极的眼眸中有着了然的神色。“别拒绝我啊,皇祖父过世前跟朕说过,朕可以仰赖皇叔,所以皇叔怎忍心让朕失望?”
樊仰极叹了口气。“上回你让我到东北督军,发生了什么事,记得吗?”
想到那段东北督军的事情还被筱小傍编成段子在说书,还说他什么元神出窍,说得满嘴白沫,大家还听得如痴如醉,真是够了。哪来的元神出窍?幸而他对李尉康那厮有防备,否则真要靠那个,他早不知道死多少次了。
“唉,那事是朕对不住十四叔。这回朕一定会派高手暗中保护皇叔,定不让皇叔出事。”樊子蕴堆上满脸的笑意。“老实说,这次南方的防水工程实在消耗国库太剧,太后一直施压给朕,终究还是派了李国舅去主持。可朕不能让李国舅吞吃了去,说什么也得派个可以信任的人去守着。”
樊仰极冷哼,他岂会不知道皇上打的算盘。太后是个手腕强硬的人,这些年下来,她娘家势力在朝廷可说是股扑不灭的火,而樊子蕴若要彻底掌政,断不可能任母系人马过度得权,否则只有被左右挟制的分。
“这么多年下来,太后从来不忘提防本王,就怕当初那些拥护本王继位的老臣会再有所动作。怎么皇上就不怕本王势力过大,反而屡次委以重任呢?”樊仰极淡淡地问。
樊子蕴一笑。“皇叔如果要当这皇帝,哪里还轮得到朕呢?皇爷爷当初一心想把位子传给皇叔,这朕是很清楚的。再说,皇爷爷既然说过可以仰赖十四叔,可见得十四叔必然不会是威胁。如此推算下来,当初必定是十四叔不肯接这位子,才会轮到子蕴。”
樊仰极抿嘴一笑。“你倒是聪颖。”
“其实也没那么聪颖,刚登基那几年,朕也受了母后影响,对十四叔时有提防。但随着年岁渐长,很多事情就逐渐想通想透了。朕毕竟还是不够聪明,才多吃了许多年的苦。”
“怎么?后悔当初没让我替你打山河?你算盘拨太快了,我对这些没兴趣。”樊仰极嗤笑。
“哈哈哈,十四叔倒是不怕伤了朕的心哪!那么这回就有劳十四叔下南方去监工了,朕感激不尽。如果有什么需要尽痹篇口,朕一定尽量帮十四叔办妥。”樊子蕴顺势而下,三言两语再把这大任推到樊仰极身上。
“只要我开口就可以得到吗?那皇上二十年内别召本王进宫,这就算是对本王的回报了。”别见面就不会有差事,樊仰极凉凉一笑。
皇上听了苦了张脸。“十四叔还真是为难朕哪!那这样好了,以后朕有事找十四叔,就上平郡王府去,你说好不?”
上王府去?皇帝一出门就是大阵仗,是怕朝廷里有谁不知道是不是?那简直比他被召进宫更惨。
“能不来就不来,别把那些是非全带进我府邸。”樊仰极瞪了他一眼。“何时出发?”
“越快越好,最好三日内启程。”皇帝还是不放心。“李国舅明日就出发了,朕怕”怕他把势力布好,那么届时派谁去监督都没用了。
樊仰极点了点头。“知道了,我准备好就出发。”
皇帝起身送他,樊仰极挥了挥手阻止了他。
走出偏殿的回廊,樊仰极脑子里直想着即将远行而来的必然分离。他还没决定好该拿筱小怎么办!看来他得先放着,此去江南监工,起码要一个月,这一个月够他好好思考了。
但他还来不及走出皇宫,就被闻讯而至的太后给拦住了。
“平郡王,哀家有事与你相谈,随哀家到宁君宫一坐吧!”太后态度颇为强硬地说,那气势教见着的人莫不低垂着头。
樊仰极泰然自若,可没被这位皇嫂给吓着。他打开折扇扇上一扇,态度优闲,说的话却是气死人。“皇上派了急差事下来,本王得速去办理,恐怕没时间陪太后喝茶聊天了。”
“樊仰极你”太后气得直呼他名讳。“不要以为朝中还有很多老臣拥护你,你就可以如此不把哀家放在眼底。皇上找你,可是为了南方水患的事?”
樊仰极也不动怒,仅是淡淡地看她一眼。“太后又何必动怒,皇上在早朝已经把治水的差事交给李国舅了,本王又哪能坏太后的事儿呢?”
“你”太后被堵得无话可说。这个平郡王一直就像她背上的芒刺,子蕴登基时,她担心他会危及帝位,但这么多年下来,也没见他有何动作。倒是最近,皇上似乎总派他去监督她娘家人负责的差事,让她更觉得不悦。既然她对皇上发不了脾气,但对这位郡王她可就不打算压抑怒气了。“奉劝平郡王一句,少挡哀家的路,否则休怪哀家不客气!”
樊仰极眼睛微微一眯。“那么本王也给太后一个良心的建议。到目前为止,本王都不曾搅和进去这些争斗,不要逼得我跳进去,到时候要死什么人,怎样个死法,那就不得而知了。”
他的话很轻很淡,但是那眼神不知怎地教太后一阵颤栗。
“你”太后竟连反驳的话都想不出来。
樊仰极淡然一笑,又回复了他素日优雅闲适的模样。他微微颔首,随即摇着那把大扇子从容地离开了。
只是旁人没发现他的眼神冷了几分,心底有了决定。
他不能把筱小娶进门,这些人肯定会把脑筋动到筱小身上,天知道她会遭遇什么?想到他娘亲的下场,浑身的血液恍若结冰了。
他不能把筱小扯进这一堆烂泥中!
可是他舍得放手吗?
真的要保护她,就应该彻底把她推开才是,连朋友都不要当,这样对她最安全。可是他怎么能够?在孤寂了这许多年,他尝到了跟喜欢的人在一起时的快活,恍若从数十年的冰封中醒来,教他如何再躺回那冰川之中呢?
贪恋温暖本是人的本能哪!
他怎么能亲手扼杀自己的喜悦呢?
他的胸口感到一种灼热的痛楚,心情沉郁了起来。
筱小的阿爹在司马大夫的诊治下,很快地恢复了健康。这几日已经回到大大茶馆去说书了。她这几日还跟着阿爹去,就怕他身体吃不消,不过看来他已经完全康复了,没有发生体力不济的状况。
茶馆的老板甚至也认不出她就是那个萧老师傅,惹得余蒨儿老是跟她躲着偷笑。
结束了今天的表演,萧士朗让筱小收好话本,父女俩一起走出茶馆。
“阿爹,你先回家,我有事情要去办。”筱小可没忘记樊仰极的规定,她得去王府说书给他听。这几日她都没有上台说书,所以能去王府说书,即便观众只有他一人,她也觉得不错。
“筱小,你是不是要去见樊公子?”萧士朗停住脚步,有点迟疑地问。
“阿爹,我有点事情.那个樊公子请了人帮阿爹看病,也不跟我收诊金,所以我想去他府上帮忙做点事,也算是还他人情。”筱小避重就轻地说。
其实她确实是去还债没错,樊仰极说只要她当逃谖子说得好,一次就让她抵扣五两银子,卖力一点,她欠的一百两要还清也不是那么难了。
“那你可要认真做事。可是丫头,有些事情阿爹得先提醒你。”萧士朗顿了一顿,还是继续说:“那位樊公子看得出来是富贵人家的公子,人品、外貌都卓然不凡,但是阿爹要提醒你,这朋友的分际不可失,咱们的身分地位”
“阿爹,你想到哪去了?我们只是朋友,樊公子是心肠好才帮忙,我怎么会想那些。”筱小说着有点心虚。
她怎么会不想?光那日被他拥在怀中的亲匿,就常让她夜里思前想后,脸蛋不由得烧红起来。而阿爹的疑虑她也想过,别说樊仰极是个郡王,就算他只是寻常人家的有钱公子,她也是配不上的。只是他那样亲吻她,究竟是抱着什么样的心态?难道是因为她近在身边所以方便轻薄吗?
不!她不认为樊仰极是那等好色之徒。如果真是如此,以他的地位老早娶妻纳妾了,又怎会至今还是孤单一人呢?她曾经猜想,他以往可能真的喜欢男人,最近才试着跟姑娘家交往。说不定他很快就会发现他也可以喜欢女人,那么就能娶妻了。
自然那人不会是她。所以阿爹说得并没错,她是该克制自己的心思了。只是天天见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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