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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还要提到二帕的继父,他不是本篇的重要人物。但却是二帕生命的一个致命因素。提到他需要灯光转暗,一种使空气紧张的声音在他出场之前由远而近地到达我们的面前。
这是吹口哨的声音。
阴沉、漏气、锲而不舍,像蜘蛛丝一样又长又粘。这样的口哨声在暗无天日的天井、柴房、阁楼、杂物房响起,使我悚然心惊。
如果前台的边沿放一盏微仰的灯,灯光照在继父的头上,白色的墙上就会出现一个巨大变形的投影,这个黑色的头部与人身分离着,它嘬着嘴,朝二帕吹送着锲而不舍的口哨声。
很多年以后,我离开了小镇,在本省省会的一家图书馆工作,在这个时期,我开始写小说,我埋头写作,生活枯燥,我隐隐感觉到,我生活中将会发生某些事情,我一边等待一边写作,同时我又觉得,我正在错过什么东西,我年复一年地写作,总觉得我有什么东西没有写,而这些没有写出来的东西才是我唯一真正要写的东西。
我真正要写的东西是什么?真正要写的人又是谁呢?
有一天我到明园宾馆看望一位外地来的朋友,他恰好出去了,我便在大厅里等候。
那是夏天,我吃过晚饭去的宾馆,大概六七点,在我居住的这个城市,夏天一直延续到十一月份,在漫长的夏天,太阳要到八点才彻底下山,因此我坐在大厅里等候的这段时间太阳还明亮,透过树影进入的光斑布满在大厅的空气中,赋予这个重新翻修的大厅(簇新的、现代的、现实的、物质的、商业性的)以一种意外的诗意,使这个坚硬的、对我产生排斥的地方变得柔软舒适,就像一件浆得很硬的新衣服过了水,穿到身上感到自然了一样。
我坐在大厅最僻远的一角,那里正好有一株高大的玉兰树挡在落地玻璃的外面,浓重的阴影包围着我,像一重屏障隔离着我和大厅里来往不息的人群。
这时我注意到一个年轻女人从电梯里出来,她匆匆穿过大厅,尽管室内的喷泉和盆栽植物挡住了我的视线,我还是一下子就感到了她的不同寻常。
她的衣服十分古怪,这种怪不好形容,既不是时髦,也不是不时髦,它只是不和谐,既像古代的,又像舞台上的,穿在她身上并不美,但这种不美却不同于街上女孩子不会打扮的那种不伦不类,虽古怪却蕴含着某种不能透彻的东西。
我看到的是她的侧面,这个侧面有着某种我熟悉的内容,我预感到这个女人不同寻常,她对我一定有着未知的重要意义。我坐在沙发上被一种魔力所引导,死死地盯着她,好像我的目光能变成一种物质,使她转过脸来。
但她匆匆而过,在自动门前略一停顿,在门开的同时,一侧身就穿门而过了。整个过程快速、笨重、缺乏正常的自然和舒展,就像她的衣服给人一种别扭的感觉。
门外是强烈的阳光,她不得不侧过脸来,这样她的脸正好对着我,隔着宽大的茶色玻璃门我一览无余地看到了她,她脸上的线条、高突的颧骨、丰厚的嘴唇以及她单眼皮的大眼睛真实地出现在我的眼前,我来不及做出其他的判断,二帕这个名字就从我身体的深处一路上升,发出它悦耳的声音,像风铃一样摇晃着,触碰着我的皮肤和头发,并且立刻布满了周围的空气。
我要等的正是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