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纳,布帛丝绸、茶叶瓷器,也有好些部分是长凤堂上贡的。可见千羽门背后的能量究竟有多大。
而恐怕天下所有人想破了脑袋,也不会想到,神秘的千羽门当代门主,就是“雪刀明断”沈伯昭,一个明经及第的东都七品小官,一个二十来岁、不善文采的司法武卿。
一个在江湖之中有如此大能量的无冕之王,为何甘心做个七品司法小官,仰人鼻息、看人脸色,日日为朝廷效犬马之劳?未有外人知也。
不过此刻,咱们的门主沈“大郎”已然快速沐浴更衣而出,戴无脚硬幞头,耳畔垂朱紘,一身宝蓝色的缺胯袍衬得肤白至美,佩了黑布裹刀,带着忽陀飒然而出前堂。
大堂内正有五人等待她,副门主“二郎”沈缙此刻正坐于轮椅之上,与下首坐着的李青、杨叶以及一位面容朴素的中年男子“聊天”,此人应当正是忽陀口中的那位崔总舵。沈缙身后站着她的贴身侍女蓝鸲。
说是聊天,不过是沈缙用唇语在说,其余三人读她唇语。因着沈缙的缘故,千羽门高层大多都习得读唇语的本事,只是为了与副门主交流无障碍。
【咱们门主可真是千呼万唤始出来。】沈绥一来,沈缙就笑道。
沈绥无语看她一眼,心道:你就不能在下属面前给我留点面子?
沈缙只是眨眼,假装无辜。
沈绥极度宠爱妹妹沈缙,下属们对门主总是被副门主欺负这件事早已司空见惯。李青杨叶,还有那位崔总舵已经起身给沈绥见礼。沈绥连忙还礼,请几人坐下,当先问崔总舵:
“崔叔近来可好?某到长安有段时日了,一直没时间去看看您。”
崔总舵满面笑意,和蔼道:
“日常事务也没什么特殊的,长安总舵这边一切安好。不过长安毕竟是漩涡中心,事情也多,这些日子发生了不少事,相信门主已经收到某家的旬返了。”
所谓“旬返”,是千羽门中的一种制度。就是依旬,每十日惯例总结各地所发生的值得注意的情报,整理成密文,发往沈绥沈缙手中。
沈绥点头。然后又问:
“长凤堂长安分号的生意如何?”
听沈绥问起生意,崔总舵面上的笑容更灿烂了。
“真是好之极。眼看着朝岁到了,长安东西市人流络绎不绝,咱们长凤堂的货品本就好卖,这些日子营生又翻了一番。尤其是江南锦缎,长安的达官贵人们一买就是好几匹,回去做新衣。过些日子,上元佳节,咱们的长凤楼,也有灯会诗会,届时肯定人满为患。”
“看看这财奴。”沈绥点着他笑,众人也笑了。这位崔总舵,原名潜,后直接改名成了“钱”,人送外号“催钱命”,爱财成痴,敛财成疾。虽终日笑面示人,却满腹商贾狡诈,可是个了不得的手腕人物。沈绥让他坐在千羽门京畿总舵的总舵主位置上,也是看中了他的精明狡诈。此人虽精明,但性情也十分高傲,一旦被降服便不会轻易改节,对千羽门和沈氏姐妹一直是忠心耿耿。
听沈绥笑骂他“财奴”,崔钱不怒反喜,得意洋洋。这称号对他来说,无异于至美赞扬啊。
“得了,闲话不多扯。今日让李杨两位堂主找您来,主要是想问问曾经流通在平康坊那一带的金醉坊这个药的事。想必早些时日您也应当收到某发出去的消息了,这些商货往来上的事,您比某熟,某想请教请教。”
“崔某对这金醉坊确实很熟悉。不过门主,咱们在这里关着门说也说不清楚其中的门道,不如门主今日就跟崔某走一趟西市和平康坊,如何?”
“就知道您会这么说,我看,您是趁着除夕夜把某拉到您地盘上,想捞点好处吧。”沈绥一语点破崔钱内心所想,又拍了拍腰间的刀,道:
“家伙都带齐了,咱们走吧。”
崔钱老脸一红,躬身一揖道:“还是门主高明。”
二房张九章现任鸿胪卿,从三品大员。他有一妻一妾,这妾还是圣人硬塞给他的。与妻子育有一儿两女,妾有一女。按照唐人的习惯,男女分开算排行,一般都是与家中同辈的堂兄弟姐妹一起序齿。二郎九章的两个女儿皆比张若菡出生在前,因而张若菡排行第三。如今她的两个堂姐姐早就嫁做人妇,在夫郎家生儿育女了。堂哥也与亲哥一道在外任官,长年不得归家。唯一的庶堂妹也已经出嫁了。
三房张九宾幼年时夭折,没有后代留存。四房便是张九皋,现任岭南节度使,远在韶州。他的妻妾子女也都跟随他守着韶州老家。
因而算起来,如今张家主人之中只有老夫人卢氏,九章妻王氏、妾孙氏,再加上刚刚归省的张若菡。其余的,便都是仆从了。
“太夫人,您可别拜我,我受不起。快起来,快起来。”眼瞧着老夫人卢氏杵着拐杖就要给李瑾月行礼,李瑾月连忙上前相扶。卢氏于她来说,是祖母级别的人物,她是发自内心地敬重她老人家,在老人面前,她只是晚辈,不是公主,晚辈怎可受长辈拜见,这可是会折寿的。
卢氏今年已将近七十岁了,鬓发苍白,但皱纹甚少,身材娇小,但仪态端方。腿脚有些不方便了,走起路来有些蹒跚,但世家大族贵女的气质跟了她一辈子,到老了,也依旧风韵犹存。她手持佛珠,衣着素雅,也是佛家信徒。张若菡就是随了她,才会清心礼佛。这祖孙俩,就连气质都十分相似。
“莲婢……”老太太一眼就看到了心爱的孙女,呼喊道。
“祖母。”看到祖母喜悦的表情,听到祖母恳切的呼唤,张若菡冰雪之颜动容,俯身跪拜,给卢氏磕头,“孙儿不孝。”
“罢了,起来罢,孩子。”到底还是心疼这个孙女,老夫人抚摸着张若菡的头顶,颤声说道。
祖孙执手,孺慕之情油然而生。半晌,老人笑道:
“回来就好,回来就好。今日是除夕,你回来就是喜上加喜。家里做了许多好吃食,瞧你瘦得,今天可得多吃点。”
“是,祖母。”
提起吃食,李瑾月连忙将食盒献宝而出,笑道:
“我府里厨娘刚做了樱桃毕罗,带来给大家吃。”
“公主真是有心了。”二房媳妇王氏接过,忙道。她也未推辞谦让一番,互送食物是大唐贵家之间交往的习俗惯例,除非不愿与人来往,否则一般不会辞让。
一番寒暄,女眷们于后堂分宾主落座。老夫人卢氏被让到高位上,李瑾月陪了旁席。张家出身仕宦世家,遗有魏晋之风,看重风度礼仪,无论外子亦或内妇,均秉持修身之道。一家人都是风仪高洁之辈。卢氏、王氏,皆出身名门。卢氏是范阳卢氏之女,王氏是太原王氏之女,家风严整,门阀传承数百年,极有素养。因而这内堂会客的场面,一眼望去真是赏心悦目,无论是年长的老妇,还是年轻的女子,各个都神采斐然,谈吐优雅,令人心旷神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