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丽鹃打电话通知她父母周日过来吃饭。丽鹃妈一接电话就说:“不去,我才不稀罕他家的猪肉炖白菜呢!烧又不会烧,还想省钱。我一个大姑娘白送给他家,他家刀不动枪不动在上海就有落脚点了,连请我出去吃顿饭的气魄都没有。跟他们讲,免了。”丽鹃电话里发飙:“你不要给面子不要哦!你若不去,我就直接跟公婆讲你看不起他们,以后不要来往。”“我是没打算跟他们来往,这种穷亲戚有什么沾头?不倒刮我们已经很好了。要不是你,我认识他们老几?我不去。”“很好,我现在是他们家的人了,大家以后就不要来往了。”
丽鹃正要挂电话,那头传来丽鹃爸爸的声音:“不要听你妈的,跟你公婆说,我们周日见。要带点什么?”“人来就行了。他爸爸好像喝酒,带瓶好酒吧!”
丽鹃爸爸放下电话说:“你这是干吗?人家父母懂道理请我们,无论在哪里,我们总要去的,不去不是表现出我们不重视女儿?以后他们欺负我们丽鹃怎么办?”
丽鹃妈恍然回过神来,马上坚定地说:“你说的对!我一定要去。趁机教育教育他们,不要以为我们娘家没人。”
周日,丽鹃妈妈穿金戴银,把所有的首饰包括镀金的都披挂上,隆重上路。临出门前不无遗憾地说:“可惜没个钻石,现在多少首饰都比不上一颗钻石,只有那种分量的才能镇得住他们。”“钻石容易啊,襄阳路上随便一家铺子里买颗仿钻,100多块就够吓唬乡下人了。我们带什么去见亲家?”丽鹃爸爸问。
“姑娘不是讲要酒了?带瓶好点的绍兴黄酒好,最贵也不超过20块。听丽鹃讲亚平父母省得要死,一定不舍得买好菜,我看20块的酒已经配得上那桌菜了。没必要到乡下人那里充大头。太高级的他们又喝不出来,茅台贵吧?估计他们也就电视上看看,里面灌点二锅头,老头都不知道。”
丽鹃父母带着一瓶绍兴黄酒和一把巴拿马香蕉进了闺女的家。
“哟!亲家母!我老早想来看你了!一直抽不出空,到今天才见哦!”丽鹃妈拿出独门的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功夫,一进门就拉住亚平妈的臂膀,跟老相识似的拍来拍去,把亚平妈喊得贴心的火热。“亲家母一看身体就很好的样子,不像我,病病歪歪的,做不动活,你看这个家,你一来,整理得雪亮!这都是你的功劳呀!能者多劳啊!真是辛苦你了!”丽鹃妈拉着亚平妈的手亲热地满屋乱转,声音洪亮到听不出是病病歪歪的人。
“哪儿啊!我身体也不行啊!硬撑着多干点,这样小孩子就少干点,我这血压也高,还有冠心病,急不得也气不得的,我就是想,趁我在这里教教丽鹃,等我们以后走了,她一个人也能把日子过好。”
“哎呀,亲家母,我家丽鹃从小在家都给我们惯坏了,家务事是从来不干的,这个我也有责任哦!到结婚了发现她什么都不会干,迟了,再教也教不会了,所以当时结婚的时候我就把丽鹃拜托给亚平了,叫亚平多照顾照顾她。”
“不迟不迟,谁天生也不会干的,多干干自然就会了。女同志一般都有这个天分,一教就上手。”
“现在小孩子工作都忙,又不像我们当年,去单位报个到就回家了,现在动不动就下岗咯,裁员咯,头上悬把刀,工作起来不拼命是不行的。新时代了男女平等,我们也不讲谁多做谁少做,谁有空谁做,你说是不啦?”
“亚平工作忙啊!他有心多做,就怕分不了身。而且男同志到底心粗,很多事情是做不了的,比方说缝纫啊,拾掇啊,男女分工还是不同的。大力气的活儿自然是男人干,这我不向着我儿子,小东小西的,还要丽鹃多担待点。”
“亲家母,你这话说的!现在还有什么力气活儿?煤气又不用罐子,煤球也不要做,家具都买现成的,不用打,一个家,讲来讲去不就是洗洗涮涮的小事情吗?至于缝纫,现在谁还自己家里缝被头绣枕头啊?一床被套弄堂口的加工厂只卖18块,好用到老!我家里缝纫机老早都扔掉了。我看亚平还是蛮勤快的,你不在的时候,他干活很情愿,有时候还主动到我那里去帮忙呢!你就不要操小辈的心太多了!随他们去吧!你在的时候,愿意做就做做,不愿意做,请个钟点工,一小时才五块,大家省力气。”
亚平妈听完,一口气提不上来,差点没憋过去。有其母必有其女,原来丽鹃的妈是这样的!
两个妈绵里藏针各不相让,酒席上刀光剑影,暗力频施。由于道行较深,俩妈没啥不自在,俩孩子除了吃饭,啥都说不出了。
父亲大多寡言,除了你敬一杯我敬一杯,大部分时间看两个娘的表演。
丽鹃和亚平送父母去车站,亚平爸指着空酒瓶就说:“到人家来,要么不带东西,还显得自在,要么就带好酒。一瓶马尿,三只烂香蕉,我都替他们寒碜。这东西我一口都喝不下去,硬是陪着她爸爸,他倒好,一点不顾人,自管自就喝完了。还打着送给我喝的旗号。你注意没注意她爸吃饭的劲头?筷子像下雨一样频,难怪丽鹃不知道让人,原来这点是跟她爸爸学的。”
亚平妈也叹气:“丽鹃的妈也是不懂事,当我们面就叫她爸爸去给她拿筷子,自己筷子掉了自己不去拿,像什么话?她妈妈都这样使唤她爸爸,丽鹃能不使唤我们亚平?结婚啊!一定要在婚前先相相丈母娘,以后老婆的样子,都随她妈。我还没叫丽鹃干活呢!你看她妈护的!干点活儿能吃多大亏呀?自己的男人,自己的家,难道不应该?女人结了婚就要把家撑起来。自己闺女都出嫁了,哪能还当小姑娘养?还有,你看她妈妈的穿戴,白骨精装新娘——妖里妖气,印度人身上挂的金子都没她多,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妓院老鸨。当娘的一点娘的样子都没有。她那么爱打扮,穿衣服都不看岁数,难怪丽鹃穿衣服舍得,一套几百上千。我发现丽鹃这孩子,把父母俩的缺点都拿来了,好吃懒做,真是没一点优点,也弄不明白亚平看上她什么,这门亲事配得真是屁股坐到鸡蛋上——一塌糊涂!”
丽鹃妈一上汽车,就跟丽鹃爸说:“我今天好好教训了亚平妈妈一顿,死老太婆想在我家逞威风,让我家女儿给她当丫头使,口蜜腹剑,说两个孩子都亲,同等看待,为什么不叫她家亚平干活,就培养我女儿?还口口声声说出力气的活她儿子干,什么叫力气?现在除了床上用到力气,哪里还用得到力气?我给她顶回去了。你看看她穿的那衣服,去年华东水灾我捐的都比她穿得好。讲起来也是有工作的,故意弄一副忆苦思甜相给我们看,也没看她多发财咯!钱肯定都塞她女儿那里去了。结婚才出两万块!上海这种地方,两万块扔到地上打发要饭花子差不多。她那儿子就该算是入赘我家的,干点活儿不应该啊?老逼肯定会挑拨她儿子对我女儿不好,你看好,迟早要闹矛盾。人家小夫妻本来过得快快活活的,她非要来插一杠子,早早滚回去才好。”
丽鹃爸附和道:“你讲的一点不错。他们那里风俗好像就是男的享受女的干活。他爸爸喝酒,他妈妈都在旁边站着倒的,他爸爸吃饭的时候把碗就往他妈妈手里一塞,他妈妈就跑过去盛了。北方佬真不能找,太封建,一点不晓得疼女人,女人是用来疼的,他们倒好,女的当畜生一样地使。亚平倒不像他爸爸那么大男人主义,以前丽鹃讲还给她倒洗脚水的。”
“那是他父母不在,他父母在了,给他吹吹风,再灌输灌输,他迟早有样学样。”
丽鹃和亚平走在回家的路上。
“今天这顿饭吃得真难受,你妈就不停地叽歪,‘这种僵白菜才一块钱一斤吧?’‘一看你们家就过得蛮苦的。’‘这个肉到底是红烧肉啊还是炒肉丁,切那么小?’请她来吃饭,我妈忙一整天,她就坐着等吃,还不说点儿好听的。”亚平捏着嗓子学丈母娘的口气惟妙惟肖。
“你妈妈省事啊?我爸喝的还是自己带的酒呢,你看她心疼的,干吗呀?还想存下来给你爸爸喝啊?还有,你妈妈是不是没请过客啊?上的那几道菜!花生米,豆腐干,不会卤鸭子楼下就有卖,干吗不舍得?我昨天还给她200块,意思就是怕她不舍得花钱,薄待我家人,不给我面子。这桌饭就算我请的。我做媳妇的请自己父母吃饭,还有什么讲头?就这,她还想抠下去一大块。我怀疑今天的菜钱她有没有花到50。”<...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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