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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sp; 每天廷尉要审讯犯人之时,便是大牢警戒最低之时。那也是他偷溜进去的最好时机。日复一日铲挖地洞,提心吊胆的,可每想到能离那人更近一点,便觉一切都值得。再苦再累都算不上什么。
他怕的从来不是一墙之隔,而是阴阳之隔。
没了伯兄,他不能再失去林渊。说什么也不行。哪怕秦王,哪怕老天也不能从他手里夺走他。
可林渊却不领情,倏地停住了脚步,和他眼瞪眼对峙着。低低吼了出来。
“你不要命了?大牢禁地不得擅入,一旦发现判处死刑你知不知道?!”
阎乐没想被他这般教训,一愣后神色有些委屈。
“为你。不算什么。”
傻子。像极了替他挡箭的阎龙。
都是傻子。
林渊不知道自己欠了他们什么,又或是他们欠了他什么,以至于这般舍身相护。
他再渺小不过,再平凡不过,这样的自己,有什么值得他们以命相换?
他不认。
他认不起。
“再有下次不顾自己安危,就别叫我哥哥。我没不听话的阿弟。”
阎乐听着,笑意苦涩却也明亮,攥紧了林渊的手。十指相扣。
“这次。不生气。”
林渊头疼地按压了压眉头,似是着实无奈。阎乐向来听话得很,可一旦不听起话来,谁都束手无策管不了。
阎乐四处转头观察情况,待确认安全后,小心翼翼地跃至了墙上,身形轻盈,弹跳极佳。看来这几年的刻苦学武,也是有点用处。他转过身,站在墙沿上,朝林渊张开了双臂。
“跳到阿乐怀里。”
他说着,突然察觉到了这话有些不对劲,脸迅速变红,烧得耳根发软。
他顿了顿,努力维持住随着心神摇晃的身形,深吸口气换了个说法。
“跳上来。阿乐。接渊哥哥。”
林渊神色有些怀疑,“你接我,还不掉下去?”
他那体重的冲击力可不是说笑的,阎乐就算下盘再稳,也绝不可能岿然不动。
阎乐摇了摇头,这几日他躲过护卫视线,靠的都是飞檐走壁绝步轻功。
若连一个林渊也接不住,那他这几年的功夫,也是白练了。
他正色摇了摇头,将胳膊张大了些。敞开胸怀。
“信我。”
他不再是那个与人打架从来被打得鼻青脸肿,需要被伯兄和渊哥哥保护在身后的小孩。
他已经成年了。他是个男人。
他也要像他的伯兄那般,做个堂堂正正的男子汉。
“跳过来。”
阎乐又说了一遍,神色不似开玩笑。
林渊迟疑了下,咬紧牙,想着既无退路覆水难收,倒还不如照那人所说的试上一试。
他深吸一口气,两脚助力后猛地一蹬地,如飞箭般向前上方跃起,身形在空中都快有了残影。
阎乐定着眼捕捉那人动作,心头早有了预料轨迹,足尖一点便跃至半空。抬手一搂,便搂住了林渊抱得极紧,在空中又施力一跃,跃过墙上方,踩上葱茂大树的茁壮枝干,借了力回旋转身才堪堪平稳落地。
林渊被他那一下子吓得惊魂未定,下意识地就抓紧了阎乐胳膊,力道用得极深,隔着衣裳掐出了印子。
阎乐皱着眉头似是有些吃痛,却对此不发一语,直到把林渊放下后,还傻傻地笑了笑。
“你看。阿乐说了。会接住渊哥哥。”
林渊头晕目眩的,晃了晃脑袋这才视线归于清明。
他正想开口说什么,却在这时,从树底下走来一道身影,慌得心顿时跳到了嗓子眼。
而那自树影暗色缓缓露出苍冷面庞的,正是魏缭。
林渊一时彻底愣住,脚步粘在了原地动弹不得。
“我来接你。”
魏缭看着许久未见的林渊,满脸是土蓬头垢面的,百味齐涌一时心头复杂难言。
他伸出手,顿了顿,然后拂去了那人发上落叶。声音微低。
带着喑哑。
“你受苦了。”
眼前面庞消瘦呆愣,再无了记忆中眉飞色舞的灵动模样。
落魄得就像个大街上随处可见的乞丐,可那人明明是曾经最意气风发的林渊。
他看过他指点着未建成的客栈,眼里涌动着光,跟他说今后的模样。
他看过他笑嘻嘻地在识字途中,给他递上杯茶,眨巴眼说着辛苦啦。
他看过那人从一无所有筚路蓝缕白手起家到今日地步,然后,落至了如今被过河拆桥的可笑可怜可悲局面。
如果不是赵高。如果不是他早就劝过不能信的赵高。
如今,该是他守在这人身边。
而不是不闻不问任那人在天牢里自生自灭。
林渊看看魏缭,又看看阎乐,一时没能反应过来。
“你们俩……怎么一起?”
照理来说,阎乐跟在赵高身边,和魏缭也就客栈见过几面,相交不深才对。怎么这会儿……竟一块来劫他出狱了?!
魏缭摇摇头,“此话稍候再说,你先随我们走。”
护卫指不定什么时候会来,早走一步便少分风险。
林渊被他拉过,那人手心凉得很,像覆着块千年不化的冰,冻得他瑟缩发抖。
“我们……去哪?”
他至今还不知道阎乐和魏缭到底计划如何,全程踉踉跄跄地跟着脚步,雾里看花,很是迷糊。
魏缭带着他,快步走到了门外停在阴影里的马车前,回过头来看着林渊,只轻淡一语。
“带你离秦。”
仿佛他此时所说的不过是家常便饭的琐碎小事,不值一提。
林渊却是一顿,抽回了手,“我不走。我还要去找赵高。”
“赵高?”
魏缭反问了句,带着凉薄讥笑。
藏尽事与愿违的悲叹。
“他不会见你了。随我走吧。”
林渊不知道他们一个个的到底在卖什么关子,心头疑云越来越重,压得人喘不过气来。
“阿乐说他不会来救我。你说他不会再见我。你们到底……还有什么没告诉我?”
魏缭定定看着他,乌羽般的长发,色泽温润的玉冠,微微吊起的圆眼,尖峭凌厉的下巴。还有那苍白病态的肌肤。
他就这样看着林渊,然后缓缓道出一语。
毫不留情,刺破所有幻想。
“他要成婚了。林渊。”
林渊抖了下,盯着魏缭,翻了翻唇。
“你骗我。”
他摇着头,笑了笑,眼底微红,“他说好来接我。怎么可能会去成婚?”
一旁的阎乐终是再也忍不住,激愤地出了声,“是真的!赵大哥,要娶妻!”
他起初还不明白,在林渊深陷危难之时,赵高为什么一点也不急。照样地上朝,照样地接见官府众卿,照样地在为公事奔波忙碌。就像个没事人一样,就好像,他身边多一个少一个林渊……
没什么两样。
这才是最可怕的。
赵高表现得太过正常了。正常得让人发慌,让人替林渊觉得不值。
直到那人要成婚的消息传来时,阎乐才恍然大悟。
明白了赵高为什么不急着救林渊,明白了为什么对他来说最是难熬的那几天,对赵高来说根本毫不在意。
蒙家小女,咸阳城中多少公子哥争着想娶,那人又怎么会不乐意?
林渊噤着声,许久没有回应。他垂着头,半晌,缓缓凉凉地,勾起了无声一笑。
“他要我等他……原来要的是我等他大婚。”
【——日后我俩若能成婚,你自是林夫人。
——不成婚。
——成不成?
——不成。
——到底成不成?!
——你再亲一下,我便告诉你。】
【——你若想成婚,自是随你愿。】
林渊躬下身弯下腰,哈哈大笑着,笑得呛出了泪,顺眼角滑落而下。浸湿鬓角。
他用衣袖擦了擦泪,哽咽着倒吸了口气,
“我是不是,在秦国再无活路?”
魏缭神色凝重地点了点头,“王上派人查探刺杀一事,可除你之外,再也查不出内应……此次,怕是当真在劫难逃。”
林渊顿时心头拨尽迷云,清醒了然。
他点了点头,“好。我知道。”
他转头看了眼阎乐,目光直视问向魏缭,“你们打算带我去哪儿?”
“我在魏国还有家底。等到魏国,一切可以重头再来。”
他伸出手,慢慢的,似藏着百般珍重郑重,再无了淡然。小心翼翼。灵魂缩紧。
“你……愿不愿意跟我一起?”
林渊看着那明湛微碧的天空,看着那疾驰而去的夜色。就仿佛旧的一切都已残褪消去,新的一切如熹微曙光正在喷涌而来。
洒满整个天地。
他伸出手,交到那人掌心里。闭上了眼睫羽轻颤。
“你们拿命来赌,我林渊自是奉陪到底!”
这个地方,他来过,他爱过。
就已足够。
再见。赵高。
再见了。
……
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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