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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要吃。
“我没病。”赵姬沉声回着,顿了顿,抬眼瞧向雅间木倚兰花的四方窗格。
正是远山如黛,青螺点点。
人间正好风景。
“我只是……”
她晃着神,半晌低低说了句。
“老了。”
当初她不甘心宫墙孤寂年长色衰韶华驰去,可不过一年半载,她就成了曾经自己最害怕也最不愿成为的人。
暮气沉沉,万念枯萎,再也无暇顾及百般爱恨。
一个再普通不过的。老去的女人。
她余光瞥了眼正青春鲜活的素人,不知想到什么,目色沉暗,仰首便将杯中酒酿一饮入喉。
仿似这半生冤仇也随酒入口,再无相漏。
这边林渊忙得不可开交脚不着地,没想外边一声马蹄嘶鸣,轺车一顿,自伞盖之下走下了一人。
要不是太过苍白瘦削,那临立风姿还真可称得上芝兰玉树。
清光盛耀,将那人的肤色几乎照至透明,润如脂玉。
林渊两眼一亮,快步走上前去。
“是你?你怎么来了?!”
当初魏缭对他还礼,还因缘巧合地“救了他一命”,他对魏缭印象算得上不错。
魏缭一身宽袍大袖华服鲜衣,高冠束发眉宇昂然,却少了当初甫见时的尖锐与疏离。
“来洛阳有要事处理。”他环视一圈,“听闻这有家规制奇异的百味楼,顺道一看。”
林渊眨了眨眼,“那要不要再顺道一尝?”
魏缭淡然含笑,“你请?”
林渊挠了挠后脑勺,笑着,“你也算一个老熟人,当然我请!”
他招待魏缭上楼,于楼道上不经意余光一瞥。
街上正有一辆黑漆漆的马车疾驰而去,惊坏了不少路人。
“说起来,你在咸阳是做什么?”
林渊拿起兽纹漆壶,给两人各倒了杯牡丹江。牡丹江是他新制的一种佳酿,把花汁与稀释的糖水搅合在一处,还飘浮着点点碎花,观来雅致,不仅不会太腻,反而口舌留香,沁人心脾。
魏缭小酌了一口,“国尉。”
国尉主军政,掌管卫兵一千人,向来是人才最难选的官职。
一切军政杂务,包括兵士征派、大营修建、粮草运输、城垒布建等,都由国尉属管辖。国尉不仅要明军理,还要懂政事,知财务,这等人才,非全能者绝难胜任。
也因着他任了国尉,一些人开始唤他尉缭,似是百年前境况的再现。
林渊听着他的话,心头划过一念,却难以抓住。
他两眼圆亮,“我听说你受魏国威胁才出逃的,如今可是都摆平了?”
“他们敢与我作对,却不会与秦国作对。”
魏缭面色淡然,“自取灭亡,魏增还没这么蠢。”
“可你……”林渊挠了挠腮,努力组织着词句,“到底是有什么,要让魏国这样费尽心思逼你回去?”
有什么?
魏缭沉默地饮了一口,双唇点染汁液,润泽明亮。
可他却依旧抿着,将那残留的红渍舔入了喉,闷声咽下。
“你没听过……”他顿了顿,把晃着手中精巧漆杯,“《尉缭子》?”
林渊一愣,“不就是我上次捡回来的那竹册?”
魏缭点了点头,“正是此物。”
“这书有什么稀奇?”林渊半惑,觉得尉缭子听着耳熟,可仔细回想却又想不起来在哪看过。
魏缭直刃般地盯着林渊,片刻后收回目光一笑,“原来你当真不知。”
“《尉缭子》治国论道无所不包,乃一代军论奇书,更有言者曰得《尉缭子》者得天下。如今此书一出,六国争相纷抢,你说魏增他是妒也不妒?”
林渊睁大两眼,慨然不绝。
“你也叫魏缭,这么厉害的书可是你写的?”
魏缭这次的回应迟来许久,突如其来的寂静像蔓草疯长,像万蚁在背脊上暗爬。
让人难熬。
魏缭将杯中牡丹江全都饮尽了,才终于出声,开口道的却是辞别。
“多谢款待。”
他缓缓起身,笑意淡淡。
“不过在下还有要事须办,得先行一步。”
林渊一怔,“这桌上小食你还一个都没碰呢!”
“有些菜食,本就不必碰。”
魏缭意有所指,却并不说破。
林渊一时没反应过来,直愣愣地招呼。
“那下次有空,你再来吃?”
魏缭抬步的脚一顿,终是跨了出去衣袖翻飞。
“吃与不吃有何重要?”
是与不是……
又有何重要。
他是魏缭。
当世唯一的尉缭。
知道这个就已足够。
魏缭徐步下楼时,看见客栈门口晃过两道华雍身影,可细细一瞥却再无踪影。
他摇摇头,暗想,也是,那人怎么会出现在这。
而他所不知的是,就在门外马棚旁,赵姬与素人上了马车,伴着“驾”的一声,开始往吕府方向徐徐行去。
车辙纵横,就像这半生风雨路。
赵姬挑起帘子,眯起眼看着远处那高高挂起上书着“文信侯府”四字的金丝牌匾,无波无澜的脸上终于有了一丝变化。
老朋友,总算要再见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