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面试通过以后, 杨桢即刻就上岗了。
大开间里用桌子分成了格子间, 坐在里面的人不是捞着diàn huà在说在骂, 就是用笔在纸上划, 这些行为跟中介所挺像的, 就是时不时暴起的cū kǒu让人有点受惊吓。
秦如许领着杨桢穿过半截走道,停下来给他指了个空位, 又扯着嗓子喊道:“何儿。”
空位右边理着锅盖头刘海的年轻人从纸上抬起头来,“诶”了一声,秦如许接着说:“这是新来的, 他有不懂的你照应一下,文具卫生纸什么的, 要是前台忘了送,你就帮他领来, 下了班教他认下会宿舍的路,ok?”
小何敬了个礼,嬉皮笑脸地说:“得咧, 保证完成任务。”
秦如许说完就走了,杨桢坐进位子里, 跟小何打了个斯文的招呼。
小何眯着眼睛看他, 心里一个劲儿地在说“no no no”,以他这看人神准的眼光来看,这位哥长着一副顶多也就在他们公司能呆7天的样子, 一看就不是个放得开的人。
“哥啊, ”小何趴在扶手上, 调侃地挑了下眉毛说,“会骂人吗?”
杨桢他哪会骂人哪?而且也不需要,他在中原的时候被人触怒,基本都是因为牙行里误了事,那种情况黑个脸扣钱,比问候对方祖宗十八代管用多了。
他闻言有点为难,但为了高利贷还是撒了个谎,他违心地说:“会……要是功力不够的话,我还可以学。”
小何见他眼带迟疑,语调又温温吞吞的,不是很看好他,但前辈的作用就是给人领进门,他握了个打气的拳头说:“加油,世上无难事只怕有心人,你可以的!”
杨桢道了谢,接着打开了电脑,屏幕中央赫然有个独占一隅的word版“员工规范手册”,杨桢用鼠标扫了扫,发现大小有3个多m。
小何探着头给他指导工作:“就是这个,我司入门秘籍,你先读一读,我处理完这单就去给你领文具哈。”
他们催债也是有敏感词库的,拨打经过公司指定的通话系统,一旦说话踩到地雷,就会被系统自动切断,省得被债务人录了音,告上法庭说他们恐吓。
杨桢应下了,见他坐回去拿起座机,好声好气地说了没两句,说着说着也发起火来。
“x女士,额,我看你职业还是学生,那我叫你同学吧。学生接受了良好的教育,应该知道有借有还是我们的优良传统吧,你贷款买的那iphone plus好用不?……没钱?没钱你就别用啊!大家都有?那关你屁事啊,你可怜?家里穷?我再说就是逼你出去卖?诶哟我就操了,您可真逗。
“我他妈毕业2年了,赚钱靠吼、xìng fú靠手,用的还是xxv9,我不可怜你倒可怜了?把虚荣当可怜,入戏挺深哪姐姐,行啦别哭了,老老实实去筹钱,明天这个时候还一点诚意都没有,那我就给你爸妈打diàn huà,明天这个点,不见不散……”
对于这个变脸的绝活,杨桢有点亚历山大。
他这个新工作,对外叫做话务员、业务员,对内大家一致追封自己为骂人专员。
哄哄吵吵到5点半,办公室里的声音慢慢低下来,出现了一种凝固的寂静。
小何抄起椅背上的皮夹克,像演diàn yǐng似的抡到背后穿上了,他抖着领子对杨桢说:“走吧哥,带你回宿舍,你行李呢?”
杨桢拧起脚边的双肩包说:“在这儿。”
小何当年来大城市漂也是一个背包,见怪不怪地点了下头,抬脚离开了工位。
杨桢跟着他出了公司大门,过马路走了不到200米远,进了一间用门卫看守的3层老闭合院,宿舍就在这里了。
50多平的宿舍,不算杨桢里头已经有了6个人,他的床位还是下了班以后小何撸起袖子在屋里清出一小块空地,打开的一个折叠床,90宽2米长,床上用品都是以前离职的人撂下的,加个枕头杨桢的小腿就腾空了,不过免费得来的条件他也没有资格挑挑拣拣。
里面的6个人都比他小,都是刚毕业一两年,小伙子们白天没火气都憋点儿出来撒,下了班就都嘻嘻哈哈的,相处起来比较轻松。
秦如许给了批示,让小何带杨桢出去吃一顿,于是杨桢铺好床,就被几个小孩幺鸡儿似的推搡出了门。
他来这公司的头一天,过得还是挺美好的,就是第二天正式上班,头就大了一圈。
要想催债,首先就得学会骂人。
杨桢完全没有接受到任何的培训,一上班秦如许就给了他几张印满了债务人信息的表格,让他不要害羞不要怂,就是要勤学好问、嗓门要大、怎么难听怎么来,其他技巧自己领悟。
可人又不是小鸡仔,你要是功力不深去骂别人,被反过来糊一脸口水的可能性更大一点,从被骂和骂,这是每个骂人专员成长的必经之路。
杨桢催账生涯的第一单,就运气不佳地踢到了一块铁板,对方是一个无业游民。
其实他已经够机智了,没有上来就说自己是催债公司,他昨天干坐了一下午,听见大家的开场白花样繁多,就有样学样地复制了一种。
“你好梁先生,我……”杨桢收放了一下手指,接着说,“我是xx律师事务所的律师,6个月之前你在腾跃金融公司借了一笔无抵押贷款,半年前就已经停止了还款,请问是为什么?”
对面立刻传来了一声讥笑:“律师?嗨哟喂拉几把倒吧你,我可太了解你们这群鸟人了,律师会给我打diàn huà哦~~少放狗屁了!跟你讲,说什么都特么白搭,钱老子不还,一分都不还,滚!”
嘟——
杨桢又打了一通,电子音提示他对方已经关机了,他出师不利,只好曲线救国,去给这老赖的父亲打diàn huà。
谁知道那老头听明来意以后,竟然开始在diàn huà里声泪俱下:“律师同志啊,我上辈子也不知道是造了什么孽,养了这么个畜生,你就送他去坐牢吧,把他关起来,省得还来祸害我和他老娘。”
可怜天下父母心,杨桢逼不下去,主动把diàn huà挂了。
话筒刚被他盖到座机上去,背后就传来了一道声音:“你这样不行。”
杨桢回过头,发现秦如许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到了他的背后,手里抱着一沓要分发的资料,皱着眉头地看着他。
“你要是开不了口,那就早点走,”秦如许严厉地说,“在我们这里,入职一星期之内的不叫同事,这是一份工作,你要是克服不了道德压力,那就说明你不适合,不应该坐在这里。”
骂一个连鼻子眼睛都不知道长什么样的普通人,比杨桢想的要更难以开口,他说抱歉,秦如许叹了口气,态度温和了不少:“你努力一下,实在不行立刻跟我说。”
这个世界的女性都很独立,能自己养活自己,还有很多嚷嚷着不想生孩子,有阿晚的经历在前,杨桢觉得她们能当家做主真是一件人间盛事。
但像秦如许这样当面给他训一顿的女性,杨桢还是第一次遇到,他心里“腾”的蹿起一股肃然起敬,同时隐隐还有点发憷。
秦如许不知道自己在他心里的形象已经变成了800°的纯爷们,她靠近了一步,让杨桢把话筒给她。
杨桢照做之后,看她按了下重播,又开了扩音,5次都被告知关机,打到第6次,响起来的变成了“嘟”音,紧接着对面的谩骂先声夺人。
“x你妈想死啊!烦不烦!要谈是吧?要钱是吧,有种就自己来拿,老子在x区x街xx号,咱们当面交钱,砍不死你老子跟你姓!”
秦如许这回没发飙,反倒像个挨训的下级,安静地听他喊完了,才开始慢悠悠地评头论足:“一听你这都喘上了都还没酿出点气场的嘶喊,我就知道你是个没砍过人的怂逼,你大姐我当年在江湖上挨刀的时候,你可能还在偷你妈的钱当零花。”
“我实话告诉你,我敢来催你这种烂人还债,那身心都是杠杠的有保障,还有真是笑话,像我这种高级人士,怎么会去老鼠窝里找你嘛?我们公司有保安,清一色的特种部队退伍兵,你的地址我记下了,真的假的我都能查,你备好该还的钱等着吧。”
她说完撂了听筒,态度和蔼下来,但仍然有点杀气残留地说:“以后就这么说,词汇量不够,就拿个小本记一记同事的用语,知道了吗?”
杨桢一副好学上进的样子:“知道了。”
包住宿,宿舍离公司近,而且再往前走个上百米,就是出入境bàn zhèng大厅,而且网上有人爆过黑幕,说这家公司下面养有打手,这些条件综合起来,就是杨桢过掉前几家同行公司,要来这里上班的原因。
以暴制暴是种不可取的极端手段,但杨桢目前孤立无援,他没有其他的方式可选。
——
黄锦搬走以后,权微将幸福花园重新挂上了房产交易平台,很快就接到了中介的diàn huà。
来租房的是4个学表演的年轻人,那两姑娘一直夸张地捂嘴捂心,说她们在学校里挑半天才处上的男朋友们,长得还没有一个房东帅,这天理何在。
两个男生性格也跳脱,演得了戏也开得起玩笑,都伸出双手做抗拒状,没个正形地请权微没事千万不要来查房。
权微觉得4人性格都还算大方,就是太能闹,不如杨……
杨桢像那次从这里退房一样,再次消失了,不过存在感比上次强得多,只要是碰了他沾过的人事物,权微都会想起他。
不知道这人现在怎么样了。
听太后说,皮哥又去过一次菜场,不过杨桢人走摊凉,他们扑了个空,凶巴巴地走了。
孙少宁这个抖m,回家安分了几天,又开始念叨方思远,他自己惦记,却要权微去嘘寒问暖。
权微本来捏个鸡就能让他闭嘴,但自己都没想到竟然会口不从心,连个盹儿都没打就应下来了。
他开车穿过砚山区收费站的时候,内心还在嘴硬地认为,他过来纯粹是因为不想让孙少宁辗转反侧。而不是脑中冒出来的方思远的那一句,他跟杨桢是室友。
权微到楼下之后,打diàn huà让方思远下来,然而方思远白天在睡觉,头脸什么都没洗,他变成gay以后讲究了太多,拒绝下楼,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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