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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阵悠然的海风从岸边吹过,散布在四周的观众闻到醉人的清凉,不由将目光从场中收回来投向遥远的地平线。挂在天边的那一大朵云彩更高更广,也更浓更密了。从岸边望过去,可以看到洁白松软的顶端,也可以看到阴郁浓重的底。
要下雨了么?珂蕊丝将银梭插在沙滩上,尽量放松自己的身体并转过脸来望着哥哥与布卡交谈。布卡木木障障的表情从这里看过去很好笑,他大声地争辩着什么,似乎对自己要杀死他的行为找不到适当的理由。他在说什么屁话?!珂蕊丝定下心神认真地回想刚刚交手的过程,早在船上她就已经发现布卡做事莽撞,只顾眼前。为此,在决斗开始之前她想好了一系列进攻的招式,果然节节奏效。直到凭借下坠的威势和强大的爆发力将布卡的长刀震飞,每一个动作、包括布卡防御、反击的姿态都没有估错。但长刀离手的布卡却变得难以琢磨,他对她的发力时机掌握得是那般的准确,让珂蕊丝感到深深的震惊。她有一种奇怪的感觉,认为布卡的手中即使没有盾牌也能接住自己致命的一击。更可怕的,是他打出的最后一拳,如果那一拳对准了她的身体,珂蕊丝没有半点把握去挡住、甚至躲开。被他打出的深坑就在眼前,这就是魔王的实力么?这个该死的魔王为什么会有一脸傻乎乎的表情?是受骗,还是在骗人?又一阵清凉的风清凉地吹过,掀起铠边嵌挂的围饰,也掀起她额前碎碎的发、露出明朗的额。她闻到风雨凝聚的气息,润潮、且腥咸。珂蕊丝转头向海上望了一眼,高耸的云正在慢慢地坍塌,将蓝蓝的天和蓝蓝的水一并遮掩住。在雨来之前,解决他!珂蕊丝火红的眼骤然灼烧起来,嚓地一声拔出银梭呼啸着攻上去,她的眉、她的发、她炽艳的铠甲都随着闪电般的身形剧烈地燃烧起来。健美的身躯化做一捧娇艳的火。
“星魂?!”维克吃惊地叫着,闪电般地从布卡身边退开,同时展臂挥手扬起两道狂风将周围的观众卷离了现场。布卡见她来势凶猛,想也不想唰地转身、抹头就跑。观众们膛目结舌地望着他含胸勾背缩成一张弓形,又将脚下黄沙踢得漫天尘烟,颇具声势地遁去。“哪里走!”珂蕊丝猛地站住,她身上燃烧的火却噗噜噜地前行脱离了身体。珂蕊丝用银梭一勾锁住烈火的尾端吐气开声地掷出去,大火呼啸着追上布卡的脚步,将他连着一溜烟的砂土整个吞没下去。
火烈烈地烧,布卡置身其中却觉不出一点炎热,相反,巨大的压迫力却将他锁在中心动弹不得。这不是火焰。布卡想,这是她的气魄。用自身蕴含的气魄压制对手的行动是星魂武者的绝技。但这般殷红若火的气息还是初次见到,有什么宝物么?布卡将双脚牢牢地钉在沙中拼命地抗拒珂蕊丝的气势,不让自己被磅礴的力量压倒。珂蕊丝缓缓地踏出一步,火红的双眼一眨不眨地盯着布卡的脸。她在看什么?布卡问自己。她为什么不攻过来?布卡奋力向上举刀,霍地一声,长刀刺穿了火焰,被高挂在天上的太阳映出闪亮的光芒。为什么,为什么她不在贴身近战时突然发出气势来压制自己,而是如此远距离地钳制自己的行动?似乎是为了回答他的问题,珂蕊丝高高地举起右手,亮出一个球型的琉玉来,琉玉的正中有一点桔色的光芒。布卡吃了一惊,他一下明白珂蕊丝急着用气困住自己的原因了:她要跟自己保持距离;她要借助太阳的力量!他没有机会去转第二个念头,一道刺眼的光从明亮的太阳上直射下来刺穿了珂蕊丝手中的琉玉,在琉玉中海浪般地一摇,折过半个圈子蓬地喷涌而出直击布卡的面门。布卡的眼便被满天满地的阳光灼痛了。
“喔。”围观的夸父、水手和战士们从哽咽的喉头中发出一声低沉的叹息,并不由自主地退后一步。那片阳光是如此的明亮,以至于没有人、没有一个人感叹它的美丽。人们的脸上挤满了恐惧的青光,久久不能平息。
太阳的明亮在恍忽间黯淡下去,又在恍忽间恢复了明亮。珂蕊丝向前踉跄一步,扑通一声坐在地下。布卡憨厚的笑容在炽亮的光芒中时隐时现。风尘仆仆的旅人踏上破冰船,身后跟一条灰突突的狗;洗澡时傻呼呼地冲到自己的面前,再羞怯怯地跑开;尤其,将自己剥的虾一口吞下肚子里。这样的人,配做魔王么?“结束、了么?”维克轻声地问。站在他身边的长老轻轻地摇头:“所有的魔王,都是不死的。”长老的声音中有一丝断断续续的沙哑,维克有些听不出那是遗憾、无奈、还是内心深处传出的、压也压不住的兴奋。
“喔!”布卡把脑袋从明亮的光芒中探出来“吓死我了。”他噌地跳出光团,上下其手地在自己身上不停地摸,直到确认口、眼、鼻、舌;胸、腹、背、肢都在,才又呼出第二口气:“喔,真吓死我了。”然后他认真仔细地看了看呆坐在沙滩上的珂蕊丝:“你不是真的要杀死我吧?我们这可是第一次见面啊。”“你、你、”珂蕊丝慢慢地站起来“你装什么傻?!”她猛冲上去,银梭在手中一转化做满天的雨,劈头盖脸地将布卡笼罩在下面。
“哇!你这个奸诈的女人。”布卡抡圆了长刀仓皇地遮挡“居然用法器来阴我,我是不会输给你的!沁王曾经说过,我的武功天下第一!”他没有死。他没有死!珂蕊丝的心中充满着兴奋,她将手腕一震,满天铺开的梭枪霍地融合成一根,直直地刺向布卡的咽喉。布卡来不及回刀,伸指向梭尖上一弹,嘤嗡一声响,直刺的梭震颤着擦过他的脸颊。珂蕊丝顺势前扑,纵身而起,双脚一前一后踢向布卡的面门和胸前。布卡来不及抵挡,向左侧横摔下去躲过连环踢,长刀由下至上斜劈珂蕊丝的腰间。珂蕊丝深吸一口气,拔背挺胸冲天而起,便如一只彩蝶由刀光中亮丽地穿梭而过。布卡用手一撑,从地下跃起,呼呼呼连砍三刀,一刀砍腿,另两刀全力向银梭上招呼。珂蕊丝在空中无处借力,只缩腿躲开第一刀,另两刀则结结实实地砍在梭枪上,震得她手腕发麻。看起来布卡试图依仗身强力壮在近距离内肉博。珂蕊丝嘭地一声弹出助翼,滑翔在空中躲避布卡的猛攻。
布卡见她使用助翼便凌空跃起,他这一跃几乎用上了全部的力量,以至于整个人都超过了正在滑翔的珂蕊丝。他大吼一声全力出击,长刀挟风雷之势劈向珂蕊丝的顶门。原本鸦雀无声的观众再次骚动“小心!”一个白衣夸父大声地叫起来。珂蕊丝躲闪不及,双手合梭迎了上去。
熊熊的战火在布卡的眼中骤然间熄灭了。他快乐地咧开嘴吱牙一笑,手腕微侧、长刀霍地转了小半个圈子平平地击在银梭下侧。“啪。”的一声轻响,珂蕊丝的银梭被打得斜飞出去插进沙地里娑娑地摇晃。布卡乒地落回到沙滩上,也许是因为他跳得过与努力,落下时有些收不住脚,又扑通扑通地翻了两个筋斗才站直了身体。
珂蕊丝灵巧地在空中滑过半个圈子,落在银梭的旁边。她瞪大眼睛瞧了瞧布卡,霍地拔出兵器,高高地指向空中摆出请手礼。蓝色的天、黄色的沙、粉色的姑娘。布卡的喉头翻滚,咕噜一声咽下一口唾沫。
珂蕊丝将银梭一摆,在空中带一片亮丽的阳光呼啸着抽向布卡的肩头。布卡用刀背将梭尖弹开,斜劈她的左肋。没有人受伤。
维克轻轻地舒一口气,皱起眉来小声地嘟囔:“比卖艺么?这个布卡倒是长项。”布卡看上去是那么的单纯,他实在不敢相信那样一个人会领导人族近百年来最大的一次政变。传说,他削弱了王权;传说,他鼓动了上万人的军队;更是传说,他导致两位王爷的惨死、十几位将军被杀。在这些故事中能够得到确证的部分是,人族的军政力量在政变中损失惨重。诸侯、城主们纷纷组织自卫队,联合领地内的大祭祀们讨论割让君权。人族在衰弱。维克转过脸看了看汉森长老,汉森正用一双浅灰色的眼死死地盯着战场。
珂蕊丝收了花翘的进攻,只将亮银梭轻盈地舞做飞旋的龙,扎扎实实地把布卡隔在长梭之外。布卡将刀抡得溜圆也沾不到珂蕊丝的一丝裙带,变得只有招架之功,毫无还手之力。
一寸长、一寸强;一寸短一寸险。布卡能找出机会攻破珂蕊丝的长梭么?也许吧。风餐露宿的布卡远远比前呼后拥、连梳头都有人伺候的妹妹更有耐力。但很显然,妹妹已经失去了杀意。汉森长老的眉越簇越紧,看起来很不高兴。昨天长老知道布卡在裂云城之后,便要求自己和妹妹消灭他。理由有两个:第一,布卡的目的地是冰封大陆,夸父族的中心地带。让那样一个可以以一当百并足智多谋的人进入冰陆的腹地是非常危险的,十六个夸父部族中,想利用这个人的武功才智的首领、长老、勇士,数不胜数。布卡的北上,很可能会导致夸父族爆发历史上第一场统一战争。长老们不愿看到这场战争,他们认为长老制可以和平解决夸父内部的所有问题。而夸父王,却可能导致对部族的偏心。一个英明的国王,永远不会比十六个睿智的长老更适合冰封大陆的民众。
要杀掉布卡的第二个理由就比较简单了,他们要讨好西陆人,帮西陆人消灭这个大魔王。
他们要继承红袍城主的遗产:裂云城。这座城池是夸父族花费了三百年苦心经营的城市,是冰封大陆与九州接壤的咽喉要道。每一年,河络、人族、羽人的商人们都赚取了他们太多的皮毛、矿石、和稀有的珍宝。夸父们已经厌倦了因为生活必需品而被商人们欺诈,出生在冰天雪地是神的安排,没有连接大陆的港口,却是人羽联盟的错。他们都需要这座城市,于情于理,虚弱的人族和遥远的羽族都不会阻止他们收回本来就属于他们自己的土地。桑卡罗的骚动,裂云城的危机。解决这个危机,夺回属于夸父的城市!...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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