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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的眼里燃烧着憎恨的光;这些光点在地面、空中到处游动。
涸沼仍在不停地挥动着木棒,但是力量在减弱了,也显得迟钝起来了。他不可能始终这样拼斗下去,稍一懈怠就会被咬住。她明白到那时也就是自己的死亡到来了。涸沼一死,她和乾博子,还有内藤节子,连一头狼都打不死。她们将会在无抵抗的状态下,被撕开腹部,咬碎喉管,血淋淋地死去。
奇怪的是想到这些她并不觉得恐怖,也许是大脑僵死了吧。如果有生还的希望,也许会感到恐怖,但已经没有这种希望。她睁着秀丽的眼睛不眨眼地凝视着涸沼的死斗。走出鹿泽庄看到涸沼的气魄和对弱者的帮助,她也改变了对男人的憎恶的想法。这时她觉得这样的男人是坚强的,是了不起的。
乾博子的心房已经关闭了,眼前这凄惨的搏斗中的场景映在瞳孔里,但这意味着什么都反映不到大脑意识中去了。她只知道死已经临近。她的全身僵直,一动也不能动了。
博子这时看到一头狼从涸沼的左边高高跃起,同时从右边也跳起一头,地上也有好几头都冲了上去。这一切象电影慢镜头似地那么清楚映示出来。涸沼的大棒击中从右边跳来的一头,这时,左侧的那头咬住了他的手腕。他的身子随着踉跄了一下,狼趴到了他的身上。涸沼就这么背着那只狼,用一只手挥棒驱打着地面上的狼。
中江真澄冲了上去。她来到涸沼身边,用火把捅向咬着涸沼的那条狼的肚子。狼从涸沼身上掉了下来。涸沼的左肩上涌出了一片粘血。
涸沼从真澄手里接过了一支火把,向狼群打去。一时火花四溅煞是壮观。真澄手里握着两支火把,她紧紧靠在涸沼的背上,两人协同拼斗。这样,他们和节子、博子之间就出现了一个空间。狼立即趁虚而入,将他们分割开来!
博子大睁着明亮的眼睛,盯着扑过来的几头狼。将他们隔开的这群狼发出可怕的嚎叫声,一步不停地从正面向她们扑了过来。
博子匆忙中将火把向它们打去。她刚在想是不是打中了狼的头,正在这时,被一股巨大的力量推得向后倒去。狼将她扑倒后,压在了她的胸前。刚才和她紧挨在一起的内藤节子也同时倒在地上。这是几头狼同时跳起来将她们推倒的。四支火把从她们手中滑到了地面。博子看到了火舌向空中卷去。
中江真澄看到了几头狼袭击博子她们的情景。火把落到地上时,乾博子和内藤节子的身影已消失在断崖下边;扑上去的几头狼也不见了。
火把从中江真澄的手里掉到了地上。
一阵剧痛从她的大腿上传过,接着她就被摔倒在地上。她知道狼爬到了自己的肚子上。她拼命叫了起来。自己也不知道究竟有没有发出声音来。又觉得自己的大腿、腹部和喉咙同时象被开水烫过似地剧痛起来。
涸沼看到了真澄被咬得血肉模糊的惨状。她的身边落着两支火把,断崖边上还有一支,但已不见乾博子和节子的身影了。
涸沼想拾起真澄身边的两支火把。在这空隙,右腿被狼咬住了。他推测右腿骨也许被咬断了。他伸出了右手,但手已失去了知觉。又一条狼咬住了左腿。这条狼咬住后就左右摆动脑袋,四肢也同时缠在身上了。他知道左腿被撕裂了。
涸沼终于捡起了火把,使尽全身力气朝左大腿上的那只狼头上打去。燃着灯油的火把把狼的头部也点着了。它从身上退了下去。眼前的狼张开大嘴逼了上来。涸沼举起火把深深地插进了它的喉管。他摸索着试图再捡起一支火把。没等他捡到,只觉颈部象被子弹射中了似的滚热疼痛,眼睛一眨什么都看不见了,也不知是看不见还是四周太黑。但他知道自己的喉管已被咬断,呼吸也停了。他那只摸索着火把的右手突然被另一只手握住了。涸沼想,这可能是中江真澄。真澄似乎在用劲握住他的手拉他。他想,也许是真澄要带自己到什么地方去吧
咬着已经咽气的涸沼右手的是一头狼,它正用力地拖着他。
4
明月早已消失了。
很厚的云层覆盖了天空。这些大团的云层飞快地移动着,相互重叠、拥挤着在空中游动。
雨声也啪啦啪啦地响了起来,大颗的雨珠击打着鹿泽庄的屋顶。没多久时间,雨声变得急骤了,雨点象是要掩盖一切声响地哗哗落下来,狂风又将雨柱吹得凌乱不堪。
“这房子要塌了。”阿铁盯着大厅的墙壁看了好一会儿,小声咕哝着。他再也叫不出来了,虽然声音还是很高,但听起来却是嘀咕了。
墙壁在慢慢地倾斜着,泥土劈里啪啦地大块落下来。
他们八个人都给火把点上了火,就着火把的光仔细察看着墙壁和柱子。暴风雨又全面恢复了。鹿泽庄在暴风雨的侵蚀下,嘎吱作响地逐渐倾斜了。
大概在十分钟之前,狼群又返回来了。波蒂的呻吟声告诉了他们。他们借助手电筒的亮光看到狼群飞快地冲进了院子。当然他们无从知道另外七个伙伴是不是已经葬身狼腹。
又传来一片玻璃窗破碎的声音。
松本重治不由惊叫起来。大厅里的玻璃窗和大门的玻璃窗承受不住房屋的扭曲全部破碎了。暴风雨肆无忌惮地涌了进来,发出重炮发射般的巨大声响。在这股巨大的冲击声中,墙壁、门板、窗户等全部障碍物都清除了;这些东西落下来时,又发出刺耳的撞击声。
一片惊呼惨叫。
鹿泽庄将这片惊叫压了下来,瓦解的声响终于吞没了人们的绝望的呼喊。
鹿泽庄朝两边倒了下去,柱子断了,砖瓦四飞;八个人放一齐埋了进去。
松本在倒塌的同时从屋里爬了出去。他右手举着火把。他知道丢了火把一切都完了。可是,没等他完全爬出去,一根柱子倒了下来,重重地砸到左脚腕上,疼得他大声叫喊起来。他的左脚明显是骨折了。
“快救救我!谁来救救我!”松本慌了,不顾一切地大叫。八个人中只有他负了重伤。其他人只有点擦伤或轻度的击伤,也都设法从废墟中爬了出来。爬出屋子的八个人立即被无情的暴风雨包围了。
“不行,这样火把要灭的,快找个能躲进去的地方!”阿铁吼叫着。
其实根本用不着他来叫喊,几个人都在拼命想法钻回已倒塌的鹿泽庄去。但这毕竟是徒劳的挣扎,倒塌之前就有三间房子只剩下架子,连屋顶都被狂风卷跑了,剩下的房子的墙和窗子,也都被一阵大风刮得无影无踪了。
大厅和另外两间房子的屋顶在倒下时被抛得远远的,摔得粉碎。
倒塌后的废墟上,竖着柱子和屋梁,那里面无论如何是无处藏身的。
“都过来!”阿铁招呼着其他人。
“你们救救我吧!”松本绝望地呼叫,人们就象没听见似的。
松本拼死在地上爬着,飘泼大雨已在废墟上积起了不少水坑,无情的大雨在水坑上溅起无数水泡。
松本一边爬,一边注意着周围的动静。他也发现了大雨中象幽灵般闪烁的几只眼睛。他一边呼救,一边向火把集聚的方向奋力爬去,铁钉和破玻璃片扎得浑身鲜血淋淋的。但这时他也顾不了这许多了。
阿铁走进了木柱散乱的废墟中。他搞不清这些玩艺能不能抵御狼群的袭击。但他觉得这样要比站在大雨倾盆的荒野中要好。
井上薰手里的火把不知掉到什么地方了,她也不知道丈夫五郎躲到哪里去了,只是一个劲地寻找着藏身之地。她也钻进废墟中的木头堆里,透过雨雾,发现不远处也有两支火把。
正宗思在大厅倒塌时已冲到了屋外,放开了乾博子交给她保管的波蒂。
当她好容易回过神来时,发现东京子和向田良子也站在她的身旁。
七个人集中到一起了。
只有松本还在艰难地爬着。他右手举着火把,用左手和右腿爬着。左脚腕痛得不能沾地,不仅是脚,疼痛使他全身沉重、麻木,每往前移动一步,全身就痛得痉挛一阵。钻进废墟木头堆里的其他人,没有一个人肯出来拉他一把。风雨交加之中,狼的眼睛四处闪烁,已经快要接近到他的左右了。
他对没有参加涸沼他们的小组深深悔恨了;要是涸沼在的话,这种时候是不会丢下他的。
明知道鹿泽庄迟早会塌,为什么要鬼迷心窃地留下来呢?想到这些他真想抱头大哭一场;也许涸沼他们已经安然无恙地下了山,而自己将要与死神相会。一想到死,他就被那巨大的恐惧所震惊了。
狼的包围越来越紧了。松本好不容易才爬进了七个人所在的地方。
人们无法遮挡暴风雨的侵袭,火把在减弱着火光。他们清楚,这样下去只有死路一条。但又找不到任何办法。阿铁和阿梅两人打算集中一些柱子垒个小窝,但倒塌的废墟中木柱相互挤压,有的大半截埋在地下,无法搬动。好不容易找到了四五根,等于跟没有一样。他们不得不死了心。
八个人任凭风雨吹打蹲在地上。
谁都没有说话。说什么呢?就这么蹲了几分钟时间。
狼群隐蔽在雨雾之中。在火把的照射下,不时看到它们闪动的眼睛,一闪就消失了。令人吃惊的是它们已经来得这么近了。
八个人都默默地看着,将身体贴得紧紧的,还冻得直打哆嗦,寒气使他们的上下牙根咯咯作响。风雨迅速地夺取着人们的体温。他们身上都穿了雨衣,可是雨衣都被扯破了,已起不到作用。照这样下去,即使狼群不冲上来袭击,也要被冻死;况且狼群根本就不会退去,只要看一下它们在减弱了火势的火把光亮下闪动的眼睛就能明白。
死亡就在眼前了,只要火把一灭陷入黑暗,狼群顷刻间就会冲上来,眨眼功夫八个人都会丧失生命。
虽说这是各人自己选择的道路,到了这时,每个人都对自己没有参加涸沼的小组感到剧烈的后悔。
“嗷嗷嗷”突然在他们身边涌起狼的嚎叫,这是惊人的声音。几位女性发出一片尖叫声。一听到狼的怒嚎,井上薰就抬起了身子,她要站起来,然而下半身已不听使唤了。
“混蛋!”阿铁抓住火把站起身来,只见眼前一根柱子上立着一只狼,正好在俯视蹲着的八个人的位置。狼的魔牙大张着,雨雾中与阿铁对峙的一眨不眨的双眼泛着异样的红光,看去就象鬼火一般。狼猛地收紧了腹部,重又发出震撼大地的嚎叫。
一股冷颤穿过阿铁的脊背,但正是这股冷颤激起了阿铁破罐破摔式的斗志,只见他挥起火把冲上去,对准狼就打。狼用力一跳,从阿铁的头顶高高跃过,消失到大雨之中了。
阿铁呆呆地站在地上。
这是阿铁头一次如此清楚地看到了狼。他以前认为狼只不过是比狗凶猛些罢了,但现在明白了,它是无法与狗相比的。它那大于大型狗的体型,硬长锋利的牙齿,听了叫人内心打颤的嗥叫,还有那满是杀机的脸相——从哪一点上都不能与狗相提并论;这是一群可憎而又可怕的动物。
阿铁又颓然蹲到了地上。
“站不起来,我站不起来了!”井上薰放声哭了起来。
松明的火势只有原来一半那么大的光亮了,真叫人担心它会突然熄灭。
“阿梅,这么下去我们都活不成!”阿铁大声说着。
“你说怎么办呢?”
“火把很快会熄的,我们得马上冲进原始森林里,爬到树上去!”
“可是,狼呢”
“用火把撵走它们!好,大家听着。我们一起冲到树林里去,只要爬到树上就不要紧了!好了,大家一齐行动,冲出去!”他想的是爬到树上就能避免狼的袭击,要是树木茂盛,多少还能挡些风雨。
“阿铁!求你了,不要把我扔下,我已经动不了啦!求你了,把我也带过去!”松本大声地哀求着。他一想到要是被大家抛下不管,恐怖得都要昏了过去。
“你这家伙,谁会管你!好吧,大家说呢?”
“我我”井上薰的喉咙里挤出悲痛的声音。她有些不省人事了;紧紧地抓住一边的丈夫。
“放开我!”井上五郎顺势把她推倒在地上。
“你求求你了!”
“什么‘你’呀‘你’的!你这贱货!”井上五郎颤抖着声音狂叫着。
“原谅我吧,把我带上!阿铁,你们谁带上我?我,我一辈子都跟他,一辈子跟他!”她已经半狂乱了,一拼命叫喊着。
“不要把我扔下!”松本一把抱住了身边的正宗思“求你了,架住我的肩膀;我的肩膀!我要报恩的,报恩”
“这该死的东西!”阿铁照松本的胸口一脚蹬去,把他踢到地上,拉过来正宗思。谁都不愿带他,只是考虑自己怎么逃脱。但是光顾自己就会遭狼的袭击,要是大家一起行动,趁狼咬住谁的时候,就能爬到树上去。阿铁是这么想的,要是把井上薰和松本重治留下来,就会吸引一部分狼;狼群一定会先吃掉这两个狂叫乱喊的人。
“救救我!救救我!你们谁救我,我愿为他做一辈子的奴隶!”阿薰仍在凄惨地叫着。她被丈夫推开后,又抓住了东京子。东京子默默地拧开了她的手;这是无可奈何的事,谁都要自己逃命。
“阿梅!求求你了!扶扶我的肩膀,我的财产全部、全送给你!”松本忘了剧痛,不顾一切地抓住了阿梅的腿。
“你给我去死吧!该死的检察官!”阿梅抬脚向松本脸上踢去。松本“啊”地叫了一声,重新倒在了地上。
阿铁他们六个人举着火把匆匆地离开了木头堆。
狼群包围着他们。阿铁走在前面,左手打着火把,右手提着木棒。
“好吧,你们来吧!”阿铁挥着木棒冲向了院子。决定突破狼群的阿铁,又恢复本来的凶暴性格“怎么不来呀!这些蠢货!老子要宰了你们这些畜牲!”
一缕头发搭在脸上,狂风暴雨打得睁不开眼,嘴都无法张开,在如此疯狂的暴雨中,阿铁大睁着两眼。
前面的狼慢慢朝后退去。这并不意味着突破了包围圈,仅仅改变了一下形势。
阿铁趁势带领着其他人,抡着火把向前冲去。他以为狼惧怕他们手中的六支火把。因为他根本就不知道狼群对涸沼他们七个人带着的十二支火把毫不理会,一阵冲击将他们全部吞食了。
只要冲过院子,前面是原始森林。狼群正往林中退去。阿铁这时已经来到了院子的边缘地带。这里有条一米左右高的土坎,阿铁跳了下去,另外五个人也跟着跳了下去。这里是由阿梅殿后押阵。他背朝后地爬下了坎子,不时轻轻地晃动握在右手中的匕首,心想狼可能会害怕刃物的吧。
前面的狼又怒嚎起来,一边嗷嗷地叫着,一边对着阿铁扑了上来。
“混蛋!”阿铁边叫边用火把向狼打去。火把从手中滑落出去。不知落在什么地方消失了。他挥起了木棒,嘴里不知胡乱叫喊着什么,拼命挥舞着木棒。愤怒使他血往上涌,快要引起贫血,眼睛什么都看不见了。挥舞的木棒突然击到什么坚硬的物体上“咚”地一声,手腕都震麻了。他摇晃了一下,才发现是打在一棵树上。他慌忙抱紧树干向上爬去,也不知爬了有几米,只听到林中到处都是狼的嚎叫声。阿铁想这下自己可得救了。
突然什么东西紧紧地抱住了他的后背,当他明白过来是狼时,不由得惨叫起来。他想设法把它弄下去,也只能是想想而已了,意识已经从他头脑消失。他当然不会明白,狼的利齿已咬碎了他的后脑。
短暂的搏斗结束了。
井上五郎跟在阿铁的身后,左边是正宗思。在阿铁狂喊着盲目地冲上去以后,几头狼扑向了他。他立刻吓得乱叫起来。没想到正宗思把他紧紧抱住了。他拼命推开了她。只听她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正好把她推进了狼群,倒在地上。一头狼狂暴地爬到了她的肚子上。
井上边叫边逃,没跑几步两腿就同时被狼咬住倒下了。
他支起上身,想用拳头去打狼;拳头竟塞进了狼的嘴里被咬得粉碎。他只是觉得耳边嗡地一声,便失去了知觉。
东京子看到狼撕咬着正宗思的颈部,吓得掉了手中的火把。向田良子的臀部被狼咬住了。狼大模大样地将她摔倒在地上,又回过头来咬住了她的腹部。她觉得整个肚皮被狼的利齿撕开了。
阿梅站在那里抱住了一头狼。这是一头跳着扑上来的狼,咬住了阿梅的喉咙管。阿梅则用匕首捅开了狼的肚皮,猛地闻到了狼嘴里呼出的一股恶臭。
暴风雨仍然铺天盖地。
松本重治抱着阿薰。
放在柱子边上的火把就要熄灭了,看来亮不了两分钟。
“你,你,你要保护我啊!不要放开我!我爱你,我是你的。”阿薰紧紧搂住松本,嘴里喃喃地诉说着。井上薰已经神经异常,失去了对狼的恐惧。她嘴里吐出的象胡话似的嘀嘀咕咕的东西,仅仅只是罗列了一系列词汇而没有什么实际意义,被暴风雨抽打的身体在剧烈地抖动,手怎么都抱不住对方的身体。
松本也感不到腿部骨折的疼痛了。他真想象阿薰那样神经失常,这样就什么都不用想,什么都不用怕了。但他的神经却意外地强韧。
松本听到头顶上狼的嚎叫声,睁开了眼睛。柱子上立着好几头狼,在居高临下地观察着他们。雨雾蒙住了狼的身体,看去象白森森的幽灵一样。
“到一边去,到一边去,到一边去”松本紧紧地闭上眼睛,象念咒似地重复着。他的声音很小,象是在自言自语,猛地想起好象在什么地方看到过有人这么念。
“到一边去,到一边去”松本不停地念着咒语。
“我是你的,你要保护我呵,呵,我这一生都属于你了”阿薰也在继续说着。
暴风雨越来越疯狂了。
八个男女点燃的火把全部熄灭了。荒野漆黑一片,仲手不见五指。落到地上的雨珠激起一片白茫茫的雾气,到处都是天昏地暗,原始森林的枝叶象激流中的海藻拖得长长的,几乎要垂到了地上。
日本狼的群体躲在林中,就在鹿泽庄的旁边。群狼一直站着。现在,它们眼里的光泽完全消失了。它们现在就是这么睁着昏暗的失去光泽的眼睛,看着狂暴风雨。
这是宣告着日本狼最后群体行将灭亡的暴风雨。
波蒂还在倒塌的鹿泽庄残骸中。它被关闭在一个极为窄小的空间。它拼命刨着地面,必须打出一个洞口逃出去。它已经感觉到了从遥远的地方迫近的地震的预兆。
挖得不小的洞口被木板挡住。
尽管这样,它还是设法钻出头来。
激烈的暴风雨立即迎面扑了上来。原始森林里传来狼群的嚎叫。波蒂逃了出来,一钻出地面,就高高扬起鼻子嗅着周围的气息。它捕捉到了恶梦般的气息。
狼的气息从上风的树林中飘了过来,那是难忍的死臭。波蒂在瀑布般的雨水中摇动了几下身体,甩掉了身上的泥土。
波蒂跑到院子里,在雨水中腾起一道白线快速穿过。
远处传来地震的轰鸣声,就象远方的雷声沉闷有力。地面在微微地颤动。波蒂本能地意识到这声音意味着什么,拼尽全力沿着道路冲了下去。
狼群停立在树林中,黯然的目光注视着暴风雨,发现了雨雾中波蒂奔跑的情景。
狼群飞奔起来,排成一列,踏破雨雾追踪而去。
波蒂在奋力飞奔。狼群追到它身后三十米远的地方,要是被狼群追上,眨眼功夫就会死于非命。能不能摆脱狼群与生命联系在一起。
沿着道路奔跑的波蒂中途突然改变了方向。沉重的地震声迫近了,它淹没了狼群的脚步声,甚至掩盖了暴烈的风雨声。
波蒂攀上了一个斜坡。一到坡上,它不禁发出了哀凉的悲鸣。具有无穷力量的泥石流就在眼前,这是能将一切生灵送进死界的怪物,它正摇撼着大地,从天边滚来。
波蒂号泣着奔进了树林,可怜巴巴地垂下了尾巴。它已经忘了狼群的存在。波蒂奔跑的速度优于狼,保持着很短的距离。
树下的灌木丛也在烦躁不安地涌动着,大地在颤抖,树木在怒吼。波蒂死命穿过灌木丛跳上一块岩石。这里有一片平缓斜面的野树林,林中生长着繁茂的羊齿草。波蒂半闭着眼睛穿过羊齿草的荒原。
狼群落在身后四五十米远的地方,仍紧追不舍。
波蒂狂吠一声。怪物已经接近了,地面象波涛翻滚
波蒂还在亡命般地奔跑。前面有一片岩石群,巨大的岩石重叠交错。它拼命跑向岩石群,终于来到了目的地,身子轻盈地一纵,沿着岩石跳上了高地。
轰鸣声震撼着野树林。波蒂发出细声的呻吟,肚皮趴在岩石上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浊流吞没了野树林,混杂着无数岩石、沙土和激流的洪水,奔腾翻卷着将林中的树木摧毁、吞没。岩石碰撞的破裂声,巨木倒地时的轰鸣声,暴风雨的呼啸声,这些共鸣在一起,到处都是震耳欲聋的喧嚣声。
这是一片死的海洋。
过了不久浊流奔腾而去。
一切都消失了,野树林只剩残存的枝梢凄凉地竖立在水面。灌木丛、羊齿草,还有狼群全都消失了。奔腾而去的洪流把地皮刨去,露出了岩石地表。暴风雨抽打在岩石上带着刺耳的尖啸。
波蒂离开了岩石堆。它横过露出的岩石地表,返回了鹿泽庄。它知道狼群已被消灭,现在已嗅不到狼的恶臭的气息了。
它要去寻找主人武田安造。
岩盘一直涌向了鹿泽庄。途中的小路、高丘也消失了,雨水在岩盘上淙淙流过。怪物从上游漂到下游,经过的途中露出了二百多米宽的岩石路面。鹿泽庄没有留下任何痕迹,环绕着鹿泽庄的树林被冲出很远很远。
波蒂站在毁灭的遗址上。这里的一草一木都没剩下,甚至连痕迹都不留。波蒂没有死心,它仔细地嗅着周围的气息。知道这儿是原来的鹿泽庄。它执拗地认为也许武田老人还在什么地方藏着。
它对着夜空,伸出脖颈狂吠起来,叫得是那般殷切,又是那般凄凉。
它叫了很长很长的时间,等待着主人的反应。然而周围没有生物与它呼应,只有暴风雨那疯狂的呼啸声。
波蒂失望了。它只好沿着刚才还存在着的通往鹿泽庄的道路小跑了下去。
到处都是透明的米黄色的岩石。雨水在上面象小溪地流淌过去,路上不时出现一块块被洪流卷下来的巨大岩石,突兀地竖立在路的中央。
波蒂加快了脚步。
波蒂描绘着台风过后山野的秀丽景色。万里苍穹下。赤石峰象透明玻璃般鲜明。山里已到了落叶时节。用不了多久,全山都会披上锦绣。狩猎的黄金季节又要到了,和安造老人一起在山里追捕猎物,是波蒂最高兴的事。
过了一会儿,波蒂开始迅猛地疾奔,它要穿过一座座山峰,奔回大鹿村;在那里,也许主人在等待着它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