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们做完鬼脸,一跳一跳地赌气跑出去了。
“百合好像生气了”一戒脸色苦苦的。
“理她。”司徒剑兰圈抱住她,拿新生的胡碴子去蹭她的颈子。“今天怎么忽然主动说想陪我?”绝大多数时间都是他腻著她,想温存也是他提出,最俊也是他将她的房间当成自个儿的,几乎夜夜睡在她床上,难得她如此积极,他真高兴。
“我觉得今天好冷,抱著你比较好睡。”她被扎得痒笑。
“一个武功高手说伯冷?你们不是燃燃内力就可以煮熟一锅汤吗?”比灶窝还管用。
“哪真这么厉害,不然就是我学艺不精。再说,我爹爹师父也交代过,不许把功夫花在那种杂事上。”不过怕冷只是虚招,她只是想让他抱著。
“你爹爹师父说的不好,这算什么杂事?改天我们拿内力来煨红薯,要是真煨得熟,可好吃的咧。”吃完红薯再把皮寄去给她爹爹师父,气气他最好。
“就明天,好不好?”
不能改天,她没办法改天,连这么短暂的日期她都不敢肯定自己还在不在人世。
“这么贪吃呀?”
“可以吗?”她仰首盼问。
“当然可以。”见她这么期待,他怎么可能拒绝。“串只鸡,串些虾,你喜欢的菇是一定要的,再配壶酒,就算一顿午膳,怎样?”
“嗯。”她笑了。
“你这样笑,会让我叫厨子再杀头猪来烤。”想要更取悦她。
“吃不完的。”
“那就连吃它三天三夜,还伯啃不光吗?”
“三天三夜”听起来,好短,但是又漫长到她不一定盼得来。
“怎么了?嫌太久吗?”
她快速摇头。
“我想要一辈子。”她轻轻道著心愿。
他笑出声“一辈子吃烤肉?会腻吧。我还想带你去吃些新奇的玩意儿,像鲜甜的蒸笼螃蟹,还有波斯三勒浆。这你没听过吧?它是果酒,是胡酒,用庵摩勒、毗梨勒、诃季勒三种树实酿成的酒,辣中带甜,喝了暖身。印花酥饼、二十四气馄饨、鸭花汤饼、花软牛肠、长生粥、天花铎锣、白龙肿、银丝董面、萝羹鲈脍你可别边听边淌口水呀。”
“被你说得好饿你是故意的吧?”在她耳边念出这么一堆美食,虽然有些无法从名字去猜测食物料理,但司徒剑兰嘴挑,能让他挂在嘴边的东西,必定有过人滋味。
“当中还有最美味可口的司徒剑兰你要挑哪一道先尝?”他恶意吹拂她的耳壳,引发她的战傈。
“司徒剑兰。”她红透了满脸,但对于选择菜色毫不考虑。
“好聪明的饕客。”
用膳的时间到了,请开动。
睡眠对她已经变成奢侈。
自从收到被撕毁的画像开始,她没再入睡过,脸蛋上却也不见倦意,她把握时间享受著司徒剑兰给予的一切记忆,要清醒地搁入心里——要睡还怕日后没机会吗?等在她后头的,是无止无尽的长眠。
她带著笑容,让他陪著她,她没有改变习惯,一样早起练剑、伴他读书,两人兴致一来就整日赖在床上嬉闹缠绵,她表现得彷若无事,心,难得的平静。
直到那一天,她开始觉得头晕,碰碎了桌上的茶杯,差点在司徒剑兰面前昏厥过去,最后还是以一时失神勉强欺瞒带过。
接著,她对食物失去胃口,满桌子的琳琅珍馁,色香俱全,她尝进嘴里,却连吞咽也咽不下去。
算算日子,正好是第三天,传言中斐知画撕画杀人的咒术成真之日。
司徒剑兰不可能没有发现她的怪异,即便她努力想表现得一如往常,但他太注意她,她一个小小的挑眉,他都没有遗漏,更遑论是她更夜里轻浅压抑的叹息。
他心里生疑,却又说不上来哪里奇怪她还在担心曲无漪吗?
在她杀了曲无漪的隔几日,他便又悄悄陪著她上银鸢城一趟。曲无漪没让她一剑刺死,顶多只是身子里的毒难解一些——谁知道那家伙会是个孤家寡人,没个亲人能供血当葯引!这一点是他失算,可是后来也听说银鸢城那里有人想出了主意要救曲无漪。他觉得曲无漪救活的机率很大,毕竟祸害遗千年,曲无漪不可能短命。
倘若不是为了曲无漪,她还有啥烦心事?
这问题,拿去问一戒当然得不到任何答案,她只会对他淡淡一笑,笑得他连心都软了,暖言说她没事,要他别担心、别多想。
既然撬不开嘴紧得宛如蚌壳的一戒,那他退而求其次,改找那个嘴不丰靠,简单几个迂回就被他套话套得一干二净的司徒百合。
司徒百合也不枉司徒剑兰的期望,本来还戒备防范地和他打哈哈,结果他以退为进,一句“那天你和一戒交头接耳的话,我听了大半,尤其是关于你的!”司徒百合作贼心虚,心一急、嘴一开,企图转移话题,很不小心兼没义气地抖出关于一戒的那部分,来盖掉她自己的那段——
等司徒百合惊觉自己的失言,司徒剑兰早就冲出她的闺房,杀向一戒的房里。
只见司徒剑兰脸色沉凝,进到房内便动手翻找起来,坐在椅上的、一戒原本仅是看着他忙碌,没出声询问也不阻止,一直到瞧他翻完左半边的所有柜子,再往床上去,准备扯下铺底的软被,她才脸色微变,马上奔来,挡住他。
“兰哥,你做什么?”她口气有些慌。
“找东西。”他瞧了她一眼,明白她眼神里不安,原来他要找的东西就在这附近,否则她不会眺出来阻碍,好极了!
“找什么?”她咽咽唾液,希望不是她心里想的那个东西。
“找那张被撕碎的画像!”
一戒眸子圆瞠。他知道了!
“哪、哪有什么被撕碎的画像”她笨拙地说著谎话,字字结巴。
“你不擅长说谎就别说。交出来,不然就让开,我自己动手找。”
一戒交也不是,让也不是,左右为难。
“让我看,让我安心,让我推翻我现在心里想的那张画,不会是出自于你提及过的秘术师之手。”他的眼神比她焦急、比她慌乱,她可以做到淡然无波,但他不行,从百合口中一听到撕破的一戒画像,他连怔仲的时间都没有,闪电劈进的思绪就是一戒之前为了担心他在曲无漪面前露脸,特别特别叮咛过他,说曲无漪身畔那名秘术师能以画杀人,只要绘了人像再撕画,画里的人便在三日内断气的事迹——
他当然希望是自己瞎猜瞎紧张,他必须要亲眼见到那幅画才能放宽心!
“兰哥,没事的,你别担心”
“我去他的别担心!我怎么会蠢到以为叫你去杀曲无漪之后还能够全身而退!换成我是曲无漪,我也不可能轻饶你我,有个能以画杀人的秘术师,我也会叫他撕了你我的画像来陪葬!我竟然没想到这些——”司徒剑兰抡紧了想一拳捶向胸口的拳头。
好痛恨痛恨如此自做聪明的自己。
“我现在该怎么办!你告诉我该怎么办!”他揪著她的纤膀子,沉重的表情及语气仿佛被撕了的画上头是绘著他,彷佛面临死劫的人也是他。
“兰哥,我不害怕的,真的。我已经准备好了。”她试图安抚他,唇边镶著的轻笑,云淡风清。
“你不害怕但是我害怕呀!你准备好了我却永远不可能准备好!”他吼著,腥红了眼“你已经准备好要离开、准备好留下我一个、准备好放任我自生自灭,亲眼见你死去、准备好当你变成一缕魂魄时,看我一头撞死在你的灵位前!”
“兰哥你别这样”
“那我该怎么样!学著你这样笑吗!”他强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一戒瞧了好揪心,她展臂抱住他的颈子,踮起足尖以便将他搂在肩窝,她咬著唇,双掌穿梭在他的发间,发觉他竟然在颤抖。
她是准备好面临死亡,却欺瞒了他,自私地以为自己做的一切全是为他好,殊不知她只是为自己好,想让自己走时能多贪眷在他身边,可是被留下的他该怎么办,关于这些,她没有想到
司徒剑兰突地推开她,两手紧紧扣住她的脸颊,逼她抬头,眼里有她从未见识过的坚决。
“一戒,你马上回去曲无漪身边,告诉他,你之前留在这里是为了与我周旋较劲,你无心背叛,刺他那剑是为了取信我,好进行你的计画——”他脑子里蓦然想到这个补救方法,虽然窝囊,但只要能有万分之一成功就要去试!
“我不要”
“听话!若他反过来要你取我性命,你就点头答应。”
她想要用力摇头,他却十指紧把著,不让她有反对的动作。
“他若要你供血让斐知画画我的人像图,你就去做,听清楚了没!”
“不”
“你求他卸除那张画上的咒术,用什么代价都无所谓!”
“不!”她大声反驳。
“你不要在我面前死去!我已经亲眼见过双亲在我面前断气,我不允许你也这样!听我的话!”那段记忆太痛苦,他好不容易挣脱,绝不要再尝一次!天知道他有多痛恨看到有人在他面前死亡,所以初初见她,那个月下池畔里的她,他以为她要求死,所以难掩愤怒地跳下湖去揪她上岸。
“兰哥你说过不再逼我做任何我不愿意做的事”她最不愿意的事情,就是拿他的安危来换自己苟活。
“如果以活命为前提,我就会。”
他之前也说过要拿他的命去换她对曲无漪的忠诚,只是那时不带半点真诚,只是欺负她看重他,不会真的伤害他。而现在,他仍是要她以命换命,这一次,他却是万股笃定,也坚持要她这么去做。
“兰哥”
“你要逼我用双龙金镯来命令你吗?”
“我不会听你的命令绝对不会听”反正她背叛过前主子,再背叛一个也不算什么她不会听命行事,这种命令,她不会的
他以额抵额,是叹气,也是放轻声调“如果我求你呢?”
“什”
司徒剑兰倏然在她面前单膝跪下,逼出了她的眼泪。
他到底知不知道他在求什么?他要拿他的命换她的呀!
这个男人有多骄傲,她相信他屈膝的次数寥寥无几——也许这压根是他第一次这样做,而他不是为了求自己的活路,而是要挣得她活命。
但是对她而言,她同样愿意拿自己去换他的平安无恙,若要伤他才能苟且偷安,她不要。
但她若是又拒绝当她软硬都不吃地拒绝他之后,他还会用什么方法要她点头?
一戒弯身将他揽进胸口,湿润的脸颊抵在他发涡上,感觉他环在她腰际的力道变大,几乎要将她揉进怀里。
她衔著浅笑,十指梳理他的长发,心里已经有了打算。
无论如何,不能伤他。
“兰哥,我答应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