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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他不敢置信地再把耳朵贴上她的胸口。
怦怦怦怦怦怦
她的心跳真的在他耳边回响着。
“柔儿。”
他抬头哑声唤她,而她则轻蹙了下眉头。
欧阳无忌心头一揪,用尽全身的力气才能阻止自己狂吼出声。
柔儿听见了!
她昏迷了半年多来,第一次对他的呼唤有响应。
欧阳无忌蓦地双膝落地,对着门口叩拜而下。
第一次,他想感谢上天。
这一次,他真的握住幸福了吗?!
欧阳无忌起身,大掌包覆住她已有温度的小手,他痴痴地凝望着她,嘴角不由自主地弯抿而笑。
一个时辰过了、两个时辰过了,朝阳透过窗棂而人,映得一室金黄。可他所期盼的那对澄亮水眸,却始终没有睁开。
万一,她不醒来呢?
他历经风霜的脸庞闪过惊慌,疲惫的眼始终不敢阖上。
也许是疲累太久了,也许是看着她的脸,看得他眼倦了,朦胧间,他跌入梦中梦里的柔儿跑着、笑着、跳着,她像儿时一样唤他无忌大哥
“无无忌大哥”
欧阳无忌惊跳而起,瞪着眼前的她。
“无无忌大哥”比呼吸还微弱的声音,出自一张干涩脱皮的唇。
他说不出话,只能拚命掐住自己的手臂。
很好,会痛。
“无无无忌”她干裂的唇痛苦地摩擦着,瘦到只剩轮廓的容颜,在努力睁开眼睛时显得狰狞。
“柔儿,我在这里。”他急忙拥起她靠在自己怀里。
她喘着气,鸡爪般的手指搁在他胸前。
欧阳无忌端过水,用唇哺喂着她,眼眶不由自主地湿润了。
如果现在就要哭泣,那将来那么多幸福的日子,他一个大男人真要以泪洗面吗?
“慢慢睁开眼,别急。”怕她被光线刺激了眼,他的大掌遮在她眼睑上方。“我会陪你的。”
刘宛柔揪着他的手臂,感觉他的呼吸灼热地吐在她颈边。头脑昏沉沉地闪过许多画面,却没有一幕看得清楚。
“我睁不开”全身发酸发僵,她想动,却动不了。
“睁不开就别睁。”
将她搂得更紧,他不敢再要求更多。
“可我想看你”她痛苦地仰起脸庞,双手摸索着。
“大哥老了。”欧阳无忌怜爱地看着她干瘪的面容,握住她的手掌,让她抚着自己早被折磨成沧桑的脸孔。
“你在笑?”她摸到他扬起的唇角,而后抚上他颊边的湿润。“还是在哭?”
“又哭又笑。”他轻喃着,低下额与她轻触。
她的眼在此时睁开,直勾勾地望人他眼里。
“无忌大哥”她不适地眨着眼。
“柔儿”
见她“看”着自己,欧阳无忌的情绪全然崩溃,什么男儿有泪不轻弹,全成了屁话一堆。
也许流泪的原因不只是因为她,或者是为了他这辈子曾经拥有与失去的一切只是泪水一旦失控了,他便哭到无法自抑,哭到几度低嚎地握紧拳头。
她就活生生地在他面前,会说话、会回望着他!
这样的真实,真实到让他不敢置信。他伸出大掌盖住自己的口鼻,却掩不住那从指间渗入、滑下颈间的泪水。
“无忌大哥”
干涩的眼被他勾出雾气,那琥珀金眸竟又是水汪汪了。
刘宛柔试了几回,才有法子搂住他的颈子,吮干她能吻去的泪水——他的泪水刺痛了她干裂的唇,而他的模样揪痛她的心啊。
“无忌大哥我们不是死了吗”她问。
“上天怜悯我们,没让我们死成。”他含泪笑着。
“那这里是哪里”她看着这间陌生的屋子,许久不曾说话的喉咙像有把火在烧着。
“这里是我们的家。”他在她手背上印下一吻。
刘宛柔皱眉看着他手中那只颜色灰褐的肢体,她动了动手指,那青白的指竟也晃动了下。她怔愣了会儿,才愕然发现那只恐怖的鸟爪是她的手!
她瞪着自己的手,随即害怕地别过眼,紧偎到他怀里。
“我为什么发生了什么事?”她把手缩到衣袖里,不敢再看。
“你昏迷了半年多。”
刘宛柔猛然打了个冷颤。好可怕,一百多个日子怎么可能在她毫不知情的状况下飞逝无踪?
他就是用这般心疼的双眸看了她半年吗?
心口蓦地揪成一团,痛到她连四肢都在发颤。
“我怕”她说。
“没什么好怕了,最糟糕的已经过去了。大哥会慢慢告诉你一切,我们有一辈子的时间可以说。”
“一辈子真的一辈子吗”刘宛柔不安地瑟缩成一团。
“真的一辈子。”欧阳无己心坚定地说道。
只是他没想到,她的一生从没“正常”过,所有的“正常”对她而言,都不正常。
“欧阳大哥!”一道漾着笑意的声音在外头叫唤着。
谁在叫无忌?
屋内的刘宛柔瞪向房门,手已然抓住枕下防身的匕首。
“欧阳大哥?”门外的叫唤声又起。
刘宛柔咬紧牙根,才长了些肉的身子勉强下榻,竭尽所能地悄然藏身于门旁的矮柜后方,听着门外的对话。
“你的欧阳大哥不在,陪着魏爷出去了。你甭白费、心机了。”另一道低沉女声吃吃笑着。
“谁”的欧阳大哥?
刘宛柔的指甲用力抓过矮柜,在木头上留下五道弯曲的磨痕。
“什么我的欧阳大哥!人家只是好奇嘛。难道你不好奇吗?”门外话声伴着娇笑,然后又是一阵互相推摇嬉闹的声音。
“你是指欧阳无忌在里头养了一个人这件事?要不咱们进去瞧瞧”
进来就让她们好看!刘宛柔在心里撂下狠话。
“这门锁上了,我们又没有钥匙,哪打得开。”门外女子说道。
门,上锁了?
刘宛柔瞪着门板,睡眠费去她泰半的时间,而其它时间有他陪着她,所以她从没想过要打开那扇门。
为什么要锁着她?
他不愿意让她出去吗?他怕她丢了他的脸吗?
刘宛柔举高自己的手臂,看到的却是两根枯黄的柴木——不只是手臂,她全身肌肤早已干萎成风干橘皮般的粗糙。
她在复元、她现在这样子很好无忌总是这样告诉她。
而她也一直这样相信着。
那他为什么要把门反锁引门外的说话声,让刘宛柔再度竖起耳朵。
“这个欧阳无忌一入府就神秘兮兮的,不和人打交道。要不是近一、两个月来,他突然让厨房增了养身膳食,就算他不在府内,仍要按三餐送来,谁会知道他在里头藏了一个人。”
“你从送食物的暗门偷看过里面吗?”
“当然看过,只是有一扇屏风挡在暗门前,什么也看不到,可一股药味倒是重得很!不过,从地上的暗门这样送食物,感觉感觉上倒挺像养了条狗哩。”女子说着说着,突然抿嘴笑了。
“你这张缺德嘴嘻”她们凭什么说她是狗!
刘宛柔恶狠狠地推倒屏风。
砰!屏风倒地的巨响让门外顿时鸦雀无声。
刘宛柔趴在地上喘着气,瞪着那从暗门外被送人的药膳盅。
“房子里有声音,该不会是”两名女子细碎的说话声往暗门接近。
刘宛柔看见暗门被缓缓拉高,她吃力地撑起身子,端起药盅往外一泼。
“啊!”她微笑地听见外头惨叫的声音,金亮的眼闪烁着兴奋的光芒。
“好烫!好烫”女子哭喊着。
“不要脸的卑鄙小人!”
暗门突然整个被拉高,一道刺眼的阳光笔直射人屋内。
刘宛柔?起黄瞳,对上一双圆圆的眼。
“有鬼!”
暗门再度被拉下,尖叫声、哭声、脚步杂杳声,吵得刘宛柔捣住耳朵。
什么鬼不鬼的?
刘宛柔瞪着脚边的暗门,却看到自己如干尸般的脚掌。
她像鬼吗?
瞪着自己不成人形的手臂、腿陉,她干噎地低吼着。
扶着墙壁起身,她像无头苍蝇般在屋内打转,却找不到任何可以映见自己容貌的器具。
手里的刀光一闪,她拿起匕首往自己的脸上一照。
当!
她吓得掉了匕首,不住地向后急退。
匕首上有个骷颅鬼!
她,刘宛柔就是那个鬼!
刘宛柔扬起嘴角,再度尖笑出声。她是鬼她是鬼
“不!”她笑到无力,整个人躺在地上抽动着。“我不是鬼”
连鬼都生得比她好看!
“你们在这里做什么?”门外一声急问响起。
啊无忌回来了。刘宛柔静止身子,侧耳聆听门外的说话声。
“欧阳大哥”女子边哭边叫着。“你养的那个人把热药汤泼到我脸上”
“这是马油提炼出来的药膏,你先拿去擦烫伤。”欧阳无忌声音较平日低沉、也急促许多。
“她不会无缘无故伤人。”
“她不正常!正常人的眼睛怎么会是那种颜色!”女声惊魂未定地抖动着。
正常人哪会这样?
对喔,门内的刘宛柔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她是我的人,轮不到你们批评。”欧阳无忌淡漠的声音冷冽如冰。“没事的话,全都走开,不要打扰她!”
刘宛柔把脸贴在冰冷的地上,隐约听见门被人推开的声音。
“柔儿!”
欧阳无忌冲到她身边,脸色惊慌地抱起她。“你没事吧?”
刘宛柔睁大眼,一瞬不瞬地盯着他,盯到他心慌不已。
“柔儿?”他悬着一颗心问道。
“你看清楚了——”刘宛柔用手指戳着他的眼睑,唇边的笑十分诡怪。
“我不是你的柔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