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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在这片松软和清澈中,父亲又说了句什么,带着股老牛喘气般的犟劲儿。房间里更安静了。央视解说员索性结巴起来“啥意思?”母亲声音轻轻的,像是刚打睡梦中醒来。

    父亲没吭声,或者我们假设他没吭声。因为紧接着室内“嘭”地一声脆响,宛若奏起了礼炮,与此同时,母亲说:“啥意思严和平?”还是很轻,却像是用尽了全部力气,你一听就知道。父亲仍然没吭声。

    或者我们再次假设他没吭声。因为一番喘息的间隙,室内同时响起了很多“嘭”也不光是“嘭”兴许掺杂着“咣当”、“啪”、“叮当”如此等等吧。像是搓麻将。

    或者下饺子,再或者坦克碾压人群,一种规模效应,排山倒海的感觉。我盯着牛背上四仰八叉的乡巴佬愣了好半晌。

    要说吵架拌嘴,父母未必比其他夫妻少,但劈劈啪啪摔东西在我印象里不说没有吧,也并不多见,起码就我亲眼目睹来说,是个零。

    等乡巴佬终于在唏嘘和叫嚷中摔下牛背时,我快步走向父母卧室,片刻后叩响了房门。很有礼貌。里面立马没了音兴许有粗重的喘息,我也说不好,接着就是漫长的等待。

    良久,我听到了母亲的抽泣。轻巧,迟疑。像是雨后荷叶上的水珠,圆润饱满,谁也说不准它会在哪一阵风中滚下那么一粒。我再次叩响了房门,粗鲁了许多。这下连荷叶都消失得无影无踪。我竖起耳朵,里面悄无声息。我叫了声妈,没人应声。

    我拧了拧把手,反锁住了。我说爸,依旧没人应声。于是我就放弃了。面壁般,我呆立着,对着木门,对着轻轻晃动的倒“福”我多想抽根烟啊。

    屋里的两人像是消失一般,杜绝了任何生物活动的迹象,这么多年来我从未发现他们竟有如此能耐,也不知过了多久,我捕捉到了父亲的叹气声,粗哑得像倒挂的肉猪喘出的最后一口气。

    一阵哗啦哗啦响,母亲飞快的脚步声,持续了十几秒后,锁簧发出一声愉悦的呻吟。门开了。母亲拎着包冲了出来,脸颊通红,面无表情。一溜风似地,她携着一抹馨香从我面前飘过,令人手足无措。

    我往屋内瞄了一眼,没看到父亲,也没看到想象中的一片狼藉。母亲在玄关口换鞋,先是屈膝弯腰。

    后来索性一屁股坐到了地上,她费力地往脚上套着靴子,任我喊了两声妈都无动于衷。我默默走过去,挨着她蹲了下来。我能看到那光洁的额头上沁出的细密汗水。

    我捉住了她的臂弯,然后是手。母亲顿了一下,总算瞥了我一眼,那两汪饱满的湖水天旋地转,她迅速低下头,又把脸歪向右侧,却再次神经质地垂了下去“不行了,不行了,”她说“再这么憋着真要把你妈憋死了。”

    这么说着,眼泪就掉了下来。真的掉了下来,热乎乎的,砸在我的手背上。从小到大,绝无仅有。

    我攥着那只小手,用力吸了吸鼻子。半响我才问咋了,这时母亲已在右胳膊上擦干眼泪,顺利地穿上了另一只靴子。

    她闷声不响地站起身来,抓住羽绒服就扭身去开大门。我只好死死按在了门锁上。母亲垂着头,轻轻说:“松开。”于是我就松了手。一股清冽的冷风袭来,我贪婪地喘了口气。

    就这一刹那,我才瞥见父亲站在身后,就在主卧门口一动不动,像棵生长多年的榆木。奶奶的声音也适时地传了过来,饥渴地灌进我失聪多年的耳朵,她说:“啥话不能好好说,啊,有啥话不能好好说?”拿腔捏调,抑扬顿挫,真真跟唱戏一样。

    而我已顾不得这许多,在楼道里我总算喊住了母亲,她边穿衣服边往下奔,我吼了声“到底咋了”她才停了下来。“到底咋回事儿?”我攥住扶手,轻声说。马尾晃了晃,母亲撇过脸来。

    是时,通过旋转的楼梯口,伴着小孩的鬼叫,楼上传来一嗓子空旷雄厚的女声:“不吃饭是吧?不吃饭是吧?一会儿喊饿我不打死你个屄崽子!”显然母亲也听到了,她垂下眼皮,说:“问你爸去。”不可控制地,我猛一哆嗦。

    霎那间,蒋婶白白胖胖的身子,海飞丝,顶楼门廊下干枯的死蝙蝠,所有这一切像再也遏制不住的酸水从我胃里翻涌上来。我不得不喘了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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