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檐下的排雨沟里扔着吃剩的动物骨架,还有些散发恶臭的腐物,难分辨是剔下的脂肪内脏,还是来不及硝制的肉皮。
门窗残破的耳房炕上,留有紊乱的被褥衫袍,活像是被一群野人入侵占据的废墟,但这些生活的痕迹最多是从三两个月前才开始被空置的,荒废超过一年以上的场域绝非如此。
所幸后进的水井还算干净,鹿希色稍事梳洗,从行囊里取出另一套干净的衣裳换上,被毛绒禽血浸透的衫子便不要了。
瞅着叶藏柯的眼神始终是阴沉且带着杀意的,手长脚长的黝黑汉子只能一迳傻笑。铁鹞庄被瓦解后,霍家父子就一直生活在这里。
他们过去不曾亲手煮过餐食,缝过哪怕是一线一针,失去一呼百应的仆从手下后,才知活着竟能这么苦。
勉强生火弄熟的东西难以下咽,没有管事张罗薰香,遍植薄荷、菖蒲,光夜蚊便足以把人搞疯霍铁衫只懂在身上抹泥巴,那还是当年在军队里学的。
“为什么不杀了他们?”等候女郎更衣时,应风色与他坐在前院闲聊。叶藏柯摇摇头。“我不喜欢杀人。押送官府,转头乔归泉便把人弄出来,就算没有,他们在牢里肯定过得舒舒服服,同寻常老百姓坐的就不是同一座牢狱。”那是把他们关在这儿的意思了。
应风色不是不明白,但此法有实际执行的困难。主屋里外没见铁链,也无有团枷镣铐,以霍铁衫在降界的表现,显然叶藏柯并未废去“霍家五山”的武功。既如此。
他们为何不逃跑?叶丹州两年多来仍在各地行侠仗义,济弱锄强,霍铁衫打他不过,趁叶藏柯前脚离开,赶紧跑还不行么?
“行,霍丙山就跑过,是我把他抓回来的。有些人感受力较差,不见棺材不掉泪。”叶藏柯挠了挠脑袋,耸肩道:“这有点难解释,我想想该怎么说。
霍铁衫是恶人,心中没有半点善念,乔归泉和雷彪这些人他是惹不起,但并不惧怕,他唯一不敢有丝毫反抗之心,只有梁侯。”从洛雪晴口里听到“破魂甲”
之后,沿途应风色除了向人打听,也想起当年在始兴庄见过的,名叫梁燕贞的飒爽女子,濮阴梁侯府、梁鍞这些名字在他心里一一对上了号。
叶藏柯称曾与霍铁衫“同事一主”莫非身上也有鸩鸟的刺青?“那倒没有。我入梁侯府那会儿,老爷已无军职,我只是小厮而已。”叶藏柯见他偷偷打量自己的左臂,会过意来,索性解开臂鞲,大方卷起袖子给他看。
“霍铁衫会对老爷俯首,道理远比你想得简单:因梁侯之恶,把霍铁衫吓得半死,令他不敢违抗。梁侯一死,他便迫不及待搜刮财物,扬长而去。毕竟压抑得太久了,心里苦得很。
“我明白了一个道理:同恶人讲道德善心,感化他们,或许有用,也可能毫无效果,想要万无一失,只能显出更大的‘恶’。一旦压倒了他们,这些恶人不但噤若寒蝉,且决计不敢反抗。
恶人的胆子其实很小,你的恶会一直留在他们心里,替你鞭策禁锢他们,用不着皮鞭牢笼。”
应风色想起了镇上老人所说的,吊满林间的半死恶徒,以及被迫观看他们挣扎呻吟的霍家之子,不由打了个寒颤,但,这是足以压倒霍铁衫的“恶”么?
且不说指纵鹰常这么做,霍铁衫率众四出劫掠,说不定做过更残暴不仁的事,怎么想不易震慑。除非叶藏柯看着他笑了。
“你练有某种心法,所以‘那个’对你的效果特别好。你和鹿姑娘所用,像是意念交流的那一手帅得很哪,是奇宫赫赫有名的夺舍大法么?”果然如此。
叶藏柯拷问他时曾以手攫面,随即应风色便感到前所未有的恐怖,必是某种念控人心的武功。
这是应风色在本门夺舍大法与明九钰的风雷一炁以外,首次接触的他派心识术,而且是完全不同的系统,有着与前述二功截然两样的效果。
视界在眼前豁然开展,想到世间不知还有多少神通各显的心识奇术,令青年莫名地有些兴奋。叶藏柯对他俩玩弄的把戏,其理似也相通。
利用想像,往往比实际能见到的要更强大、更可怕,更加地无法抵挡,他的武功究竟让霍铁衫看到了什么,甘心自囚,从此不生天宽地阔之想?“更像是心死了罢?我猜。”
叶藏柯见青年不置可否,也没打算追问他派的不传绝学,轻轻带过自家那门奇特武功,接着应风色的前问,正色道:“我让他觉得梁侯回来了。
从此天地之大,门外再没有他容身的地方,他可以逃,没人拦着,但让我抓回来的后果不堪设想。愿意的话他可以赌赌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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