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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讶异。“师姐怎么忽然这样说?”
她轻叹了口气,神色难得有些郁郁。“前阵子我发现小七夜夜望月,忆起有回交谈她无意间提到月牙什么的,昨日我去市集闲逛,正好瞧见个银制的月牙项链打造得十分精致,想她或许会喜欢,就买下要送她。今日晌午我去找她,问她是否想一道去灯会,她原有跃跃之意,我便顺道将项链取出送她,没想她拿在手中一瞧,瞬间变了脸,对我发了好一顿脾气”
小七说她自以为是,想所有人都承她的情她自是没这意思,但仔细一想,自己一再擅忖他人喜好,是否确实自以为是了些?
“师姐,那女孩古里古怪,你莫理会她只字词组。”他不爱看她这样愁眉不展。“你每回送礼,我瞧大伙儿都打从心底高兴,一回例外不算什么。”
她扬眉,又笑开颜。“那师弟你喜欢我送你的小玩意儿啰?”
见她已释然,他宽心一笑。
“嗯?师弟?”锲而不舍地追问。
眼见不答不行,他轻咳一声,微笑。“嗯我很喜欢。”笑中有丝腼腆。
她笑望着他半晌,突然半卧于桌面,埋首双臂中,一声又一声地低唤:“师弟、师弟、师弟,师弟”此刻心中鼓涨的情绪仅能以此宣泄。
他说喜欢呢!她独一无二的好师弟,喜欢她送的东西!
她抬首,自座上起身,伸手在怀中一阵摸索,未了取出一只小巧的波浪鼓。“师弟,这波浪鼓我这几年一直随身携带,有烦恼时只需取出来玩,心情便会好上许多。就像这样”右手轻转,小蹦两端的坠子敲击鼓面,发出一阵清脆悦耳之声。
她闭目旋控,逐渐敲出节奏,随之轻快起舞。她轻身功夫佳,身形飘逸,姿态优美不俗,波浪鼓在两手间不时交替,较江湖艺人还了得。
花前月下,面前的纪云深眉目含笑,步履轻盈,似凌波仙子,他不觉瞧得失神。久久,直到一声轻唤传来,他猛然惊醒,才发现她已回座,正巧笑嫣然地瞧着自己。
垂眸掩饰自己的失态,他道:“咳师姐自哪儿学得这妙舞?”
她忍不住轻笑。“这哪是什么妙舞,是我融着本门流云剑法和轻功随意踩的步子罢啦。本门轻功不沾云你较我这懒惰师姐练得还好呢!”见他开口欲驳,抢道:“唉,师弟你就别谦了,要不你劫光掠影的外号莫非叫假的?”
她笑着替自己又斟了杯酒,细细品味。“嗯,以前练武时曾听师父说过,本门轻功真正练得出神入化的,非师祖莫属。我自此便对师祖崇仰得紧,只一直无缘见他老人家一面。师父说师祖云游四海,行踪难觅,要拜见他老人家只怕要些缘分呢!”
他几乎未听师父提过师祖,搭不上话,便起身替自己斟满了酒。
“这梅酒我当年是在雪山上喝的,那儿天寒地冻,连酒也是冰的,喝起来滋味更胜此时,之后我才知这酒正是要喝冰的才美味!”她晃了晃酒杯,面色微微泛红。“往后要有机会,咱们一道上山求酒,包你喝了连三魂七魄也给迷去!”
“好。”他含笑允诺。
又一个诺言有待他们往后一起实践。
他的往后、她的往后,他们的往后盼他俩的往后能系在一块儿,永永远远。
。。
夜深深。
二人在庭中欢谈至三更时分才分别回房歇息。入门,他未掌灯,上前推开窗,任月光点亮室内。在桌边坐下,自怀中取出一项事物,就着皎洁的月光反复端看。
师姐将这对她具有意义的东西送他,他自然很高兴,只是心中总忍不住想,师姐是否真把自己当个孩子?
不,她本身也很爱这些玩意儿啊!他可由此推测她是将自己当个成年男子吧?
唉!闷闷不乐地起身,踱至床边,弯身自床下拉出一只木箱子,开启。
里头放着师姐送他的纸鸢、陀螺师姐送他的每样东西他皆小心珍藏,不容有一丝损伤。
只要是师姐送的,他都喜欢。
目光掠过箱中一支静静躺立的檀木簪子,伸指拈起,凝视良久,未了无声叹了口气。何时才能交给她呢?要一直摆在这箱中,怕是没机会了想了想,伸手入怀取出锦囊,将簪子谨慎收入。
重新将目光移回另只手上的事物,轻抚其表面,似怕上头遗留一丁点自己无意造成的脏污,这才小心翼翼地将其纳入箱中。
那一只,小小的波浪鼓。
。。
秦轩万万没料到使小七松口如此容易。
他不过在自认练得不错之后,顺道至她面前转了回陀螺而已。
当然不是想证明什么,只是要她明白自己并非她说的那般不济
对,不是比她强,是不比她差。
意外的收获是她首次主动提起贼窝之事,且不再东拉西扯。
当时她面无表情地道:“这是还她陀螺的谢礼。”
他猜她或许对那日向师姐口出恶言之事负疚吧?
据小七描述,贼窝位于后山一座破庙中,那山曾传有狐大仙作祟,故无人敢涉足,确是个极佳的藏身之处;他甚至怀疑狐大仙的传闻十之八九也是他们散播的。
山径迂回曲折,齐身杂草丛生,除非有人领路,否则只凭口述很难寻着。小七应允担任引路者,条件是纪云深必须跟去因为她不信他的武艺能护得了自己。
这骄纵丫头令人生厌!
“师弟,你在想什么?怎么皱着眉啊?”
耳畔传来的询问使秦轩回过神,他转头对纪云深笑笑。“没什么。”
“我瞧你面色一直不大好,是不舒服吗?”她忧心地注视他。
他面色一柔。“没。我很好,师姐你莫担心。”
一旁随行的有十几名捕快,其中形貌粗犷的捕头笑道:“我瞧秦兄弟是太紧张啦!查了这么阵子,这会儿总算可将贼头子手到擒来,我都不禁有些手心冒汗哩!”
听他们闹哄哄的实在不象话,前头领路的小七忍不住回首,没好气地斥道:“你们别这样张扬好吧?虽距破庙还有些路程,但若正好给人听到,上去报了讯,你们就白干啦!”
“咳,小姑娘说得是。”捕头赶紧放低声音。
一行人路经一处崖口,一名跟在小七左侧的捕快无意间向下一瞥,见下方是条河流,河水湍急,他不识水性,惊惧地吞了口唾沫,向里缩了两步。
小七察觉,笑得不怀好意。“此处人称摔狗崖,听说以往常有狗儿在此落水。”本想吓唬他一番,忽地想到一事,声音忽低:“究竟是否有狗落水我不清楚,不过每回有哪个孩子不听话或空手而归,好运便挨一顿打,运气差些便会给捉到这儿丢下去。”
众人闻言,心中均是一寒。捕头咬牙切齿,低咒一声:“畜生!”
秦轩默不作声,忆起以往被凌虐的情景,面色有些难看。肩膀忽被拍了两下,他转头,见纪云深正微笑看着自己,显是察觉了他的情绪变化。
望入那双带着温暖笑意的黑眸,他也勾起笑,心底像渗入一阵柔光,将阴暗一点一滴驱散。他已不是当年那任人宰割的瘦弱小丐,如今他有能力与恶徒抗衡,且不再孤立无援,因为拥有情同亲人的师父与师姐。
较亲人还多一些的师姐想着,胸臆间柔情四起,不觉出神,直到小七压低声音说句“到了”他才猛然惊觉已达目的地。
凝目一瞧,前方耸立着一座破庙,庙门斜倚,庙壁斑驳,活像风一吹便会倒塌。
捕头对身后的捕快比了包围的手势,再示意秦纪二人随自己入庙,小七则由留下的一名捕快保护;小七虽不肯,却也不愿随他们一同入庙,只得依言在外等候。
三人蹑足走近,稍近庙门,便听到里头传来一阵鞭打声夹杂着小孩的哭喊。
见秦轩绷着脸,纪云深轻拉他的手臂以示安抚,转头礼貌地请示捕头,见他朝内一探,对他俩比了个“杀进去”的手势,三人便拔出兵器,堂而皇之地冲入。
庙内,一持鞭大汉见他们三人闯入,大吃一惊,喝问:“什么人?”看清其中一人为捕快装扮,面色丕变,捉起地上那让自己打得奄奄一息的孩子朝他们拋去,欲藉此绊住他们,打算转身由后门遁逃,谁知才踏出一步,忽觉领口一紧,跟着背后要穴被冰凉利器抵住。
秦轩逮住祸首,冷冷道:“哪里逃?”
那汉子不敢稍动,感觉利刀移至他颈上,不觉双腿打颤。
秦轩冷哼一声,揪着他领口一旋,迫使他转过身来,映入眼帘的果然是那张令自己深恶痛绝的脸!
那李姓汉子只是面容稍苍老些,秦轩的样貌却与当年大不相同,他自是认不出,见捉着自己的是位青年公子,赶紧哀求:“英、英雄饶命!”
此时一旁的捕头和纪云深已将李姓汉子的两名同党制服,其它欲趁乱逃走的孩童也被门外守着的捕快一一截获。
几名捕快入庙,取链将一干人等捆绑,分别押着他们出庙。
捕头走近秦轩,亲自替李姓汉子上链,接着拍拍秦轩的肩,哈哈大笑。“干得好!这次将整个贼窝剿个干净,可是大功一件啊!”秦轩淡淡一笑,望向纪云深,见她也正微笑瞧着自己,不禁笑意更深。
捕快们牵着一群犯人出庙,李姓汉子悻悻随行,出庙时瞥到小七与一名捕快并列门前,先是一惊,旋即勃然大怒。“小杂种!原来是你告的密!”
小七见他凶神恶煞的模样,心下害怕,不自觉地偎近捕快身边。
捕头见状,上前用力推了下李姓汉子,喝道:“安分点!否则有你受的!”
李姓汉子低哼一声,不敢造次,垂首随队而行。
小七见到纪云深出庙,马上快步上前,要待在她身边才安心。
一队人马朝来路走去,一路上倒也平静,没一会儿便回到摔狗崖,剩余路程约只三分之一。捕头正暗松了口气,李姓汉子却于此时陡然发出一声惊天大喊,趁众人惊愣时奔向小七,牵着他锁链的捕快反应不及,被他的力量拉倒在地。
只见李姓汉子朝小七狠狠一撞,她惊喊一声,身子便往崖下坠去。
一切发生在电光石火间,站在小七身边的纪云深来不及阻止,马上飞身下崖,伸手在她腰间一托,将她稳稳推回崖边,自己却向下坠去。
秦轩面色大变,无暇细想,追随她飞身而下。
捕头又惊又怒,飞奔至崖边一瞧,却只见淙淙急流,哪还有二人踪影?踅回狠狠刮了李姓汉子一巴掌,怒骂:“该死的畜生!”
赶紧吩咐两名捕快沿下游寻人,吆喝众人加快脚步,赶着回衙门搬救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