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偏偏没一人怀疑宝宝的性别,因为,宝宝太真了。
若非他真不知自己是女儿身,便是自出世就被当成男孩子教养,又是
在少林寺里长大,糊里糊涂错当自己是男的了。
“宝宝啊,宝宝!”迎着外面深夜的、清朗的凉风,卫紫衣深吸了一
口气。“你这号小迷糊,本身已经够精采了,竟连性别身分都精采得醒人
耳目。”
他摇摇头,想强迫自己面对事实般的又走进内室,站在床侧,以全新
的目光将宝宝重新再打量了一次,又惊喜,又惬意,又刻骨铭心的凝眸注
视。
“我是糊涂了,先入为主的认定你是义弟,其实,你的五官、你的身
形和你的嗓音,分明便是女儿家才会有的。”
这么一想,便豁然开朗了。
衙紫衣是个成熟明理、精明世故的男子,马上了解有件事非立即办不
可。
“宝宝,你醒来!宝宝,你不能睡在我床上!”他仆过去轻喊她,她
没醒。“宝宝,不管将来的结果如何,我都不希望你因今日的无知而造成
遗憾。迟早,大夥儿都会知道你是女娃,万一被人发现你曾与我同眠,你
的名节不保”
他将她整个人轻抱起来,这一震动,宝宝有一点点醒来,眼睛半开半
合,神志未清。
“大哥还没睡呀?”
“快了,我先送你回房。”
“不,不要嘛,说好了跟大哥一起睡。”
“宝宝知道自己是男的或女的?”
“我是男的啊,大哥好糊涂,少林寺里只有男的没有女的。”
“同为男子,宝宝为何不爱红粉佳人,斥之为女妖精?”
“我偷偷告诉你哦,我爹说我今生不能有娶妻之想,若娶妻必定招来
不幸,所以,我才不爱女妖精呢!”宝宝满足的更缩近卫紫衣的胸膛。“
我有大哥就好了嘛,胜过女妖精一百倍。”打个呵欠,又爱睡了。
卫紫衣沉默了。解开心中的谜,问题仍然存在着,宝宝错当自己是男
孩,丝毫没有女性自觉,要如何唤醒她呢?他头大了。
一夜无眠,只有灯依然。
祝香瑶亲自炮制六色糕点,由椿雨提着,来到黑云楼回礼,答谢昨夜
为她举办的盛会,表现出她温柔娴淑的一面。
马泰在大厅招待她,命小厮奉茶。
“马大哥,不知我是否来得晚了,大当家和宝少爷已用过早膳了吗?”为了顺利入主黑云楼,她必须讨好卫紫衣身边的爱将。
“不,姑娘来得正是时候,我马上去请魁首下来。”
“有劳马大哥。”
马泰有点受宠若惊的笑了笑,不好意思的搔搔后脑勺,一转身,差点
和宝宝的侍儿小棒头撞在一起。
“马泰,你走路不看路吗?”小棒头个子矮,嗓门却挺尖的。
“奇了,你要进来,我要出去,我这么大一个人站在这儿,你会没瞧
见?你大概昨晚没睡好,眼睛花了。”
“我看你才眼花了呢!”小棒头有点暧昧的看了活色生香的祝香瑶一
眼,以手肘轻撞马泰。“瞧你这傻大个,瞧美人瞧得眼花缭乱。”
“小孩子胡说八道!我没空理你。”马泰出厅而去,走到书房后的楼
梯上楼,心想魁首今日晏起了,不知什么缘故。
小棒头也不去理他。他今年十六岁,心无城府,人很老实,是宝宝游
街时偶然捡到的乞儿,宝宝爱他双眼澄澈清明,无一丝卑琐相,便带了回
来。卫紫衣让他领一份月俸,专门伺候宝宝,他对宝宝可是十二万分之忠
心。
他自然晓得小主人的心病,对“女妖精”也就没什么好感,看到祝香
瑶如此“贤慧”的举动,不免警惕在心。
椿雨瞧了小姐一眼,心里有数,走向前去笼络他:“小棒头,麻烦你
去知会宝少爷一声,说我家小姐得知宝少爷喜爱吃零食糕点,特地亲手炮
制了六样,不知合不合他的胃口,请他下来品尝、品尝。”
哇!这女人好厉害!小棒头对祝香瑶的智慧油然生出敬意,投其所好
,攻敌所弱,厉害、厉害。卫紫衣对她的印象原本就好,看到她“爱兄及
第”自然更加感动。
“宝少爷的品味可是很高的,一般手艺最好别拿出来献丑。”
“不试一试怎知道呢?”椿雨依然笑眯眯。“有哪六样呢?甜的有桂
花凉糕、梅花烙饼和蜜枣糕,咸的有千层酥、肉沫馒头和小金塔;另外还
煮了一壶杏仁茶,清肺润声。”
“可真够用心。”
小棒头觉得有必要提醒宝宝一下,连忙回楼上去。
椿雨这方垮下脸来。“一个小奴才也敢这么刁,全是主子没教好。小
姐,害你受委屈了,婢子真该打。”
“算了!一个小奴才不值得我生气。”
“小姐大人能容,婢子却着实不服气,应该让大当家来评理。”
“先不要多生风波,徒招来搬弄是非的臭名。”
“说的也是。只要小姐能抓住大当家的心,看还有哪个奴才敢对小姐
出言不逊。”
“死丫头,要你贫嘴!”祝香瑶嗔道:“这话若教人听去,岂不羞死
了。”
椿雨轻打面颊一下。“该打!应该改成:一旦大当家深深迷恋上我家
小姐,我椿雨婢子在下人里头也算有头有脸了。”
祝香瑶又是羞,又是甜蜜,又受不了她逗趣的表情,噗哧一声笑了出
来。
“但愿好事能成。”
主婢俩共同在心底默默祈祷着。
马泰吹熄烛灯,侍立在一旁。
卫紫衣一夜没睡,精神却很旺盛,显然一夜的深思已经解答他心中的
难题。
“祝姑娘来访?”
“是的,而且十分有诚意,亲手烹早膳请魁首和宝宝共享。”
“她太客气了。”奇怪,只隔一夜,他对祝香瑶的印象已模糊了。
马泰却十分赞叹。“祝小姐不愧是名门闺秀,称得上是有教养的淑女。”女人爱上卫紫衣是啥模样,马泰可见多了,就属祝香瑶最令他有好感。
“哦,”卫紫衣一面更衣,一面问他:“你很喜欢祝姑娘?”
“魁首取笑了,我哪敢高攀千金小姐,我是代魁首高兴,祝姑娘青春
貌美、温婉贤慧,是不可多得的好姑娘。”
“天底下的好姑娘也太多了,我娶得完吗?”
“但眼皮子底下就这一位啊,是好是歹自粕以看清楚,而且近水楼
台先得月,大夥儿都这么说。”
卫紫衣又“哦”了一声。“若拿宝宝和祝香瑶比,你们又偏向谁?”
他说这话时,脸上现出了一种幽秘的笑容。
“自然是爱宝宝多些。”马泰一想又不对。“可是宝宝这小捣蛋,怎
能拿来和祝姑娘相比,差太远了”
“好哇!”秦宝宝应声出现。“背后说我坏话,真是小人。”倏地踢
了马泰一脚,见马泰痛得单脚跳地,又忙得想揉脚疼,弄得好不愧狈,他
才咯咯笑起来,躲到卫紫衣怀里。“马泰欺负我,大哥怎地不罚他?”
卫紫衣闻言失笑道:“你不也还他一脚,扯平了。”
“就是说嘛!”马泰嘀嘀咕咕:“我老马不算是君子,但也不是小人
,骂人都是正大光明的骂,你从头到脚没一根骨头不调皮,不是小捣蛋又
是什么?”
宝宝吐吐小舌,不信他。
卫紫衣牵住他的手,含笑道:“你今日很有口福,祝姑娘知道你爱吃
什么,特地做来给你品尝,你和我一同下去。”
“她干嘛巴结我呀?难不成她在暗恋我!”
卫紫衣大笑。“很是,很是。”马泰则差点脱了下巴。
宝宝也觉好笑:“都怪爹娘把我生得太俊,害我小小年纪就要饱受被
女人倒追之苦。”
卫紫衣更是笑不可抑。“够了,宝贝,我们下去吧!让客人等太久,
人家会笑我们不懂礼数。”两人相亲相爱的携手走了。
马泰咋舌自语:“没想到宝宝这么自恋,以为人家姑娘会看上一个小
毛头,他在开玩笑吧!魁首也怪,一味偏袒宝宝,看来对祝姑娘是没啥情
意,唉!可惜啊可惜。”
“你一个人嘀嘀咕咕的在念什么?”
战平捧了三册湖海卷宗进来,对他的失常投以一瞥。
“嘿,老战,你来得正好。你觉得魁首和祝姑娘是不是很相配的一对?”他急于寻求一名赞同者,以示自己眼光不差。
战平莫名其妙的瞪了他一眼。“这与我何干?”
“咦,你怎么这样说话?我的魁首,也是你的魁首,慎选魁首夫人可
是大家共同的心愿,假使不慎娶来一名凶婆娘,你我的日子会好过吗?”
“无聊!庸人自扰之。”战平连笑脸都懒得给一个。
“这话什么意思?”
“魁首的亲事几时轮到你作主?要你枉操心。”
也对,他热乎个什么劲儿?马泰搔了搔脑门,傻笑一会。
“实在是祝姑娘太好了,使我忍不住嘿嘿!”
战平一向冷眼待人,一颗心温温的,从没对谁热乎过,只有卫紫衣能
今他甘心卖命,只有宝宝的如铃笑语能使他破颜而笑。祝香瑶对他示好,
他没感觉,因为不干他的事,不论卫紫衣娶谁为妻,他都会对魁首夫人尽
忠。
“对了,你拿这些上来做什么?魁首正在忙着呢!”
“他昨日吩咐我今天拿上来,夜里要看。”
“你可知要查些什么?”
“大概是黑蝎子帮近年来的动向。”
卫紫衣在江北各地布有眼线,除了负责通风报信,另外还有把江湖上
大小点滴新闻汇报上来的重任,由专人誊录、整理,便是历年来的湖海
卷宗。单凭这份心细与远见,随时都能够掌握天下动向,难怪卫紫衣年
纪轻轻的就能在江北威霸一片天。
马泰闻言又燃起希望。“看情形,魁首对祝姑娘的事情还是很热中嘛。”
“我奉劝你少瞎热心。”
“怎么?”
“小心宝宝拿你开刀!”
战平说话向来点到为止,不肯浪费唾沫,说完便自顾去忙了。
马泰经他点破才如梦初醒,一想到宝宝耍人的花样,他不由打了个冷
颤。
“又不是我要娶老婆,何必给自己找麻烦?嘿嘿,还是算了吧!”果
然识时务者为俊杰,对祝香瑶的“亲切”不敢再感动莫名。
吧活去吧!马泰。
半个时辰后
战平领着小棒头进书房,面见卫紫衣。
“你到门口守着,别放人进来,尤其是宝宝。”
“遵命。”
战平走出去,合紧门扉,屋里只留两人。
不知怎地,小棒头感觉毛毛的,气氛很不对劲。卫紫衣的目光冰冷,
几乎已起杀机的盯住他,高大结实的身躯在矮小瘦弱的他面前走动,使他
错以为自己是小绵羊误入虎穴,已经没有生机了,差点尿湿裤子。
“大当既櫓”牙齿打颤,话也说不出来。
“闭嘴!”
卫紫衣紧抿双唇,威仪逼人,一时空气凝重沉寂,令人透不过气来。
小棒头不寒而栗,身子哆嗦似秋风之落叶。
他不明白自己做了什么惹卫紫衣怨恨,真的,魁首真是以要将他碎尸
万段的怨恨眼神看他,他知道他完了,一脚已踏进棺材,不由在心里暗暗
呼救小主人。
奴才岂敢与魁首争公道,他只有等死了。
突然,卫紫衣握紧双拳重重地敲在桌上,桌子剧烈震动,连碧玉纸镇
都弹了起来。
“你这狗奴才,着实可恶又可恨!”
小棒头应声跪倒。“大”
卫紫衣虎目一瞪,他马上垂头不敢再出声。
这个小棒头,是宝宝的贴身仆人,服侍宝宝饮食起居,乃至更衣沐浴
,必然早已发觉宝宝是女儿身,而他竟敢不声不响,一直偷窥宝宝自己也
不自知的隐密。卫紫衣难以按下心头怒火,杀机亦起。一想到宝宝尚未发
育的小身子,全被这狗奴才看在眼里,意淫在心,他无法不赶尽杀绝。
“你说,”他的声音冷酷严厉。“你多早以前已发现宝宝的秘密?”
“什么秘密?”
“还敢装蒜!我老实问你一句话,宝宝是男孩是女娃?”
小棒头懂了,马上磕头如捣蒜。“魁首饶命!求你不要杀我。”他激
动得语无伦次。“我绝不敢冒犯宝宝姑娘,稳櫓我也是女扮男装
”
“什么?”这可是奇中奇了。
“我是一名孤女,十二岁便开始在街上流浪,为了方便找活计,也怕
有人心怀不轨,所以便把自己扮成男的,四处找工作打零工,时常有一顿
没一顿,不得已才乞讨,直到遇见命中的救星。魁首,我可以对天发誓,
若有一字半语虚假,愿遭五雷轰顶!”眼泪涌出了她的眼眶,她赶紧举衣
袖擦拭。“打死我也不会作出伤害宝姑娘的事情,她那么天真无邪,完全
没意识到自己是女儿身,我又怎敢去点破呢?”
她没注意到,当她抽抽噎噎之时,已不由自主流露出女儿态。
书房内一片沉寂,一会儿,卫紫衣放声大笑起来。
“这真是荒天下之大谬!子午岭上这许多老江湖全教你骗过去,
实在好笑。小棒头,你简直扮得太像了。”
小棒头知道危机已除,嘴角微露羞涩笑意。“刚开始是很不习惯,随
时提高警觉,怕被人看穿,后来日子久了,自然而然便当自己是男的,很
少去想回复女儿身的事。”
“你起来吧!”卫紫衣的脸色已完全恢复乎时温和的模样。
“是。”小棒头温顺的站起来,即使卫紫衣对她和言悦色,她一样敬畏若神明,不敢得意忘形,更何况,
卫紫衣根本很少理她,只当她是宝宝的影子。
“你回去准备一下,限你明日太阳落山之前改换女装,不得再易装骗人。”
“是,那宝姑娘”
“她仍旧是宝少爷。记住,留心你的舌头,不许多嘴。”
“知道了。”
卫紫衣挥手命她退下,独自留在书房里沉思。
他不急,也不忍吓着宝宝,此事唯有一步一步慢慢来。幸亏小棒头亦
是女娃,女扮男装多年,一旦改换性别,必然使宝宝震惊,但愿时日一久
,能在日常生活的潜移默化下,让宝宝发觉到自己的异常。
让人头疼的秦宝宝,永远都是这样精采绝伦,教人为她劳心又劳力。
叹口气,卫紫衣只有安慰自己“能者多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