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贺星月开始过着闲适自在的生活。
她有时看书,写点生活随想,或是独自到附近的商圈去闲逛一番。
有时她兴致很好,自己坐公车上阳明山,徜徉在阳明上的怀里,听山风呼噜噜地吹动婆娑的枝叶,看山雨淅沥沥地敲打零落的冬卉。裹一件大衣,窝在treehouse式的欧式乡间小屋里,一杯咖啡或一壶花茶,看那远处山的陵线在云雾飘缈中,想象人生多样的风采,很容易打发掉一天。
她喜欢顺着大路漫步徘徊,陶醉在虚无境界中,浑身感到一种说不出的痛快。她的小册子里面,添了许多她的所见所闻、所思所想。
她放任思绪漂流,尽情撷取靶性唯美的讯息,呼唤着动人的内心感应。
有时候,一阵懒洋洋的感觉,使她在舒适的真皮沙发躺下来,捕捉一种神秘不可捉摸的灵感,在宁静的世界里享受孤独。
遇到下雨天,她反而不想待在屋子里,招来计程车,直闯入华龙集团的大楼之最高顶层,给元正则一个“惊喜”呃,假使他不欣赏这种幽默,大可以宣布从此“萧郎是路人”方便她落得一时轻松。可惜,他比她滑头多了,给她一个热情的拥吻。
他喜欢送他一些价值不菲的钻饰,宝石或珍珠,第凡内或卡地亚的设计高雅,的确是珍品,并无财大气粗的俗气,但是,若是让她自己选择,她看中意的反而是一些古典风情的饰品,像有一条蜜蜡项链成为她的新宠,十一颗大小对称的古老蜜蜡圆珠,链心由古银串成,用以搭配简单的飘迪佯装,显得神秘高贵。当元正则看到刷卡帐单上只记了五万元,不敢相信她居然这般节俭,和他预算中的五十万元相差十倍,他几乎要去拜托她多花一点钱,以符合“元正则的女人”的身份。但她似乎无动于衷,依然保有她贺星月的个人风格,喜欢穿上舒服的休闲鞋,大衣口袋里揣着小册子和钢笔,兴之所至的踏上一辆公车,往淡水、去圆山、到内湖,直至暮色笼罩大地,才回到他的公寓里,摇身一变做他元正则的女人。
开春后的某一天,她告诉他,她找到工作了。到了这时候,他不得不承认,这个小女人从没打算一辈子缠住他,他只是她生命中的过客。虽然,他是她的第一个男人虽然,他没什么表示,但不可否认内心的沾沾自喜。
你说好笑不好笑?生平头一遭,他和一个女人同居,白天晚上都见得到面,偏偏这个女人没有留恋他的意思。
饼去的每一任情妇,都当他是大鱼,想一口独吞他不放,叫他很快就腻了、厌倦了。贺星月却当他是“点心”可有可无的态度反而使她不服气,由心底升起征服她那颗不可捉摸的芳心的强烈渴望!
如果这是她的策略或战略,元正则不由得不佩服。
但明显不是,她自得其乐的活着,活在自己的世界中,那个世界里没有他。
“当情妇的还要出去上班,算是削我面子吗?”他冷然的迎视她。
“不,是积谷防灾。”她曲起双腿抱在前胸,猫样的眼眸充满了坦诚与无伪。“你敢发誓你这一辈子都不会厌倦我?你愿意一辈子供养我?呵,元先生,我们都知道人心有多善变,山盟海誓有多可笑,唯有自己才是最可靠的。”
他毫无暖意地微笑着。
“你做‘情妇’这个工作太闲了,闲到想白天兼业,你的敬业态度实在很差。”
她好像对自己被消遣的事丝毫未觉,反而附和道:“没错啊!我的敬业态度不好,正好反映出你挑人的眼光实在有待改进。”
一抹真正的笑意闪过了他冷寂的黑眸里。
“看来,除非我开除你,否则是阻止不了你?”
“你很善解人意。”
“那么,我到底算是你的正业,还是你的副业?”
“你嘛,你是我的男人。”这是她象牙般的面颊上微微一红,眼波象流星一般闪闪生辉,美丽而诱人。而他知道,是他开启了她妩媚的一面。
一股无形的力量,使他俩的目光相遇,像是有什么吸引力,交流着一股微妙的、朦胧的激情,很自然的拥抱在一起,热烈地亲吻和爱抚,在莫大的和谐中,体验彼此急剧的心跳,终而,一阵狂喜和甜润的升华,复归沉寂。
那件事就此没了下文,算是通过他那一关,事后他却不免自问:他什么时候变得这样好说话了?他简直不能明白。
接踵而来的日子不再那么悠闲,也意味着不再那么空洞。
人在忙碌的时候自剖望闲暇,可是闲太久了,人也变懒了,感觉人生无聊。
重新出发当一个朝九晚五的上班族,星月觉得自己的心灵扩大起来,尤其在流行杂志当一名撰稿编辑,更能洞察平常人目力所不及的事物。第一个月在半实习的状态下,安然度过,迎接第二个月来临。
整个杂志社的智囊团就是企画组,企画组和编辑部通力合作方能完成一篇篇吸引读者掏腰包购买的杂志“美丽磁场。”它虽然被归类于流行杂志,但每期报道的内容十分丰富,许多专题报道均颇具内涵,像西非国家的内战波及十几岁的少男少女加入战场,还有每期一名政治人物话题,上班族专辑等等;当然,更少不了流行讯息,米兰、巴黎的时装展,生活资讯站,流行橱窗,保健情报,女性的隐私告白,本季最受欢迎的化妆保养品,房事、床事等等。然而,根据调查统计,最受读者青睐的单元竟是“焦点人物话题”人们对于名人的私生活总有忍不住的偷窥欲。
在会议中,企画组组长李林中象,被人腻称大象的他说:“下期的焦点人物话题已决定探讨‘台湾四大花花公子’,他们分别是元正则、辜重鸣、柏雅器、卫东阳。”
坐在角落最不起眼位置上的贺星月,不自在的扭动一下身躯变换坐姿。
大象继续补充:“能当上一流的花花公子,决非一般人眼中风流好色、奢侈糜烂那般公式化。第一,他必须有一份自己的事业,并且极为成功、富有;第二,本身的条件一流,相貌出众,学养丰富,不能痴肥臃肿,看到女人只会流口水;第三,他品位高超,不管在生活上或选择女人方面,都有自己的标准,看重女人的内涵更甚于她的外貌,当然,因为男人本身极为出色,和他相伴的必然是美女。”
“哼,又是美女又需有内涵,你以为台湾有多少个这样‘会思想的花瓶’足供花花公子挑来择去、挥霍青春?事实上,真正有内涵的女人,才不会看上一名花花公子。”
编辑部的美女主编曾沼眉,不屑的马上予以痛击。
“阿眉,你不能因为自己看不上,就否定其他美女的选择权。”大象暗捧她一下,马上又施压道:“台湾‘四大花花公子’这个话题从未有媒体能一次报道出来,原因就是这四位名男人极端厌恶被采访,我们若是能突破他们的防线,访问成功,下期的杂志必然大销特销,有奖金等着你们呢!”
“无聊!”曾沼眉还要表现一下清高。“报道这种玩弄女性的花花公子,不是我们这种号称时代女性杂志所应有的报道精神。”
“怎么不是呢?”大象嬉皮笑脸道:“你不妨当他们是败类,把他们的事迹报道出来,教新女性看了,好提高警觉啊!”贺星月险些笑出来,连忙掩住小口,其他人则不客气地嘻嘻而笑。路人皆知,美女的眼光长在头顶上,曾沼眉更是不遑多让,早两年对男同事的追求是不屑一顾的,言明要有高薪、洋房、进口轿车的大帅哥才配追求她。可是看样子,台湾的美女还真不少,讲条件一流的大帅哥全霸占了,害得曾沼眉大美女年居二十七依然喜讯无踪,想想,还真倒霉哩!
另一名企画组的智多星,过去曾送花给她,去年娶了另一名女同事的江远凡,忍不住睇着她道:“四位花花公子中,只有元正则已婚,其他三人还单身哦!有内涵、有思想的美女,不妨加把劲,也许花花公子会在真情感动之下改邪归正。”
曾沼眉斜睨了他一眼,坚决的、自卫似的说:“那好,我就负责采访已婚的元正则,一个专搞外遇的男人更富话题性,不是吗?”
贺星月暗自呻吟一声,有种大难临头的预感。
接下来讨论的主题是什么:她也没心情去仔细听。
她是在曾沼眉手下见习的,但愿曾沼眉能够孤军奋斗采访成功,可千万不要拉她作伴。她几乎想将自己隐形起来。
下午的其他时间,就看曾沼眉一通又一通的打电话至华龙集团商洽采访事宜,好像一直不得其门而入,脸绷得紧紧的。其实,其他人也一样,那些花花公子的秘书不是说老板正在开会,就干脆说老板已出国去了,真正的名人才不愿隐私曝光呢!
下班前,曾沼眉咕哝道:“明天再打不进元正则的专线,我就亲自去找他,不管去十次八次,非采访到不可。”
贺星月震动了一下,瞪着她。
“看什么看?明天早上,你就负责打电话,如果再不行,即使到华龙集团坐一下午的壁花,也要想办法见到元正则身边的第一重臣童宝山,然后再由我出面,事情就容易多了。”身为主编,当然不可能只忙着采访某人,分身乏术啊!
星月瞧她那样,真想告诉她:干脆全权委托她去采访元正则,事情反而容易些。可是,人怕出名猪怕肥,她也懒得再去面试另一份工作,只好静观其变了。
那晚,元正则回大宅去,她见不到他的人,没有办法代曾沼眉请托。
第二天,在主编的指令下,她打了几通电话,都是经过总机层层转接,这位主管推给另一位主管,都是老油条了,早知道如何应付“挖粪专家”总之,就是不得其门而入。她当然可以直接打给元正则,但太顺利了会招人怀疑。
到了中午,曾沼眉竟真的要她去华龙集团硬闯,不管她使什么手段,总之,想法子搭上线就是了。
星月有些动气。这不是存心要“新人”出丑露乖吗?
坐在她隔壁的区祖佩,便带点同情的看着她。“逃谑红颜哦!你不该长相漂亮,更不该比她年纪小,最不该的是,你不该被派在她手底下办事,害她天天看了眼红。”
“不会吧!她比我漂亮得多。”
“怎么讲呢?你不是绝对漂亮,但愈看愈有味道。”区祖佩打量她一会儿,最后耸了耸肩。“你就当她是高龄危机,难免多点毛病,不理她就是了。不过,你真的要去‘华龙集团’?一个连名片都还没印好的小编辑,没人会理你。”
“试试看吧!说不定我时来运转,正碰上元先生心情特佳的时机。”
星月悠然自得的回她一句,拿起皮包走了出去。找到一处公用电话,直接拨了元正则的私人电话号码,不经总机或秘书那一关。
“我是元正则。”幸好他还没走。
“正则,我现在去找你可以吗?”
“你午餐想吃什么?”
“我想吃一碗热腾腾的牛肉面。”
“我等你。”
在上班时间,他不是风趣健谈的多话男人,很快收了线。
星月心里是暖洋洋的,早先跟元正则同居时,她自己心里木木的,从没热衷过,只是走一步算一步的过日子。一段长时间的休养生息,调理郁闷的心情,如今真的是一切放开了,觉得跟他同居也算是一件挺不赖的好事没有太多的束缚,生活自由自在,私底下,他又很擅于调情。没名没分又如何?人生难求好伴侣啊!
童宝山曾私下告诉她,她自许祥烟借贷的钱,他已经连本带利的还清了。这当然是元正则授意的,但他从来不提。
计程车载着她在路上奔驰,她的心思也如乱马奔腾:做了二十五年的好女孩,谨守二十五年的道德规范,到头来相爱至深的未婚夫对她的清白与否,只说得出一句“不知道!”人与人之间的信任真是如此薄弱?可笑的是,她今天与人同居,当了富豪的情妇,也没人指她鼻子骂她自甘堕落!
道德的天平在哪儿?在比你有钱有势的人嘴里。
饼去许祥烟占优势,他怀疑她的清白,她就成了不贞的女人,不配进许家门。而今元正则护着她,别人背后怎么说不晓得,至少在她面前都客客气气,赞美她浑身上下有一股形容不出的灵气,这才网住了那只黑豹。
嘿,她有什么灵气来着?只有天晓得。
反正人只要一得势,即使是狐假虎威,放个屁也有人说是香的。
贺星月不是会作威作福的那块料,也许正因为如此,元正则迟迟不放开她。
她好比天上的那一轮新月,那一颗不知名的星星,不见得能够吸引每一双贪美色的眼睛,但就是有一种出奇的娴雅和温柔,从她举手投足的动作中、云淡风轻的处世态度上和她轻轻荡漾的浅笑里散发出来,相处久了,自然给她迷去。
现代流行有个性的女人,但你能说她没个性吗?温柔不代表没个性,柔中待韧,反而比倔强火爆的女人更见真性情。
她是个白嫩香甜的女人,不带辣味,或许少了点刺激性,但适合留在身旁长长久久的作伴。她自个儿没发觉,但杂志社里有几只单身的饿狼可是嗅到了。
女人要有姿色,没姿色也要有才气,没才气就要有霸气,否则只好看人脸色过日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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