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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sp;三王爷有意孤立京师,战事从京师邻近几个州县开打。虽然京师尚未受到彼及,物资已开始短缺,干戈即将兴起的预期心理,使得不肖商人开始囤积货物,等着发个战争财。繁华的京师转眼风雨飘摇,惶惶人心随着宫里传出的谣言、京师外传来的战事情报震动着。
此时此刻的萧北辰,本当忙着制止这些不肖商人,但他终于忍不住昂了黎民百姓的牵挂,偷了一晚来到宫中,寻他的牵挂。
原来,她守在这儿
萧北辰不急着上前惊动她,静静候在一旁,听她与明芦公主谈论宫中现况,感受她的动荡。而后明芦公主离去,他急切地想现身唤她,侍女小双不是时候地随之而来。
像是在同他作对似的!萧北辰扼腕。
小双那闪烁与不安的眼眸,在进门前已令萧北辰起了疑心。偏偏明熙公主将馋涎吞落腹中的模样,可能期待食物还远超过期待他的出现,萧北辰识相地继续候着。
没有人是天生奴婢的命?多像是他的口气啊!听到这儿,萧北辰会心一笑,一扫那日在飘香苑时的不快。
那日,明熙公主口不择言地以身份之差攻击了黎乡乡,教萧北辰气恼她刁蛮霸道的劣根难除。此刻她待那侍女的态度,显示当天她说的是气话,应该不是她的本意,他稍感安慰。
然而退下的小双竟然隐蔽在门边,颤抖地盯着明熙公主,这令萧北辰心中起了警惕。
有问题!
“这辈子难得谢人一次,相信人一次,记住人一次,还是个奴婢呢!我这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明熙公主竟然仗着对小双的好感,将自己置于险地?萧北辰手心发汗地看着她将银钗随手一丢。
认定了那食物有问题,他拾起地上碎石,打算阻止明熙公主,但小双先了他一步。
萧北辰的动作在小双冲上前停下。
才念着明熙公主太过胆大且不知死活,小双愧疚地盘出一切内情,全因公主难得一见的诚挚信任打动了她,他才不得不承认,她教了他一回。
不论是她福星高照,瞎猫碰上死耗子,还是他多虑失算,阴沟里翻船;一直以来担任着指导者角色的萧北辰,鲜少有被指导的机会,她是给了他无数惊喜,但以此次最甚。
她的坦然率性,原来也有可能比他还得人心啊!
“你这次任务失败,棣王爷不会放过你的,快逃吧!”明熙公主劝着小双。
自身都难保了,还如此担忧别人?萧北辰对于她的成长,又是心疼又是欢快。
临走时,小双道了无数次珍重,然后照明熙公主的指示带上门。
“今晚我不想再见任何人。”她对小双说的这句话,阻住了萧北辰跳窗而入的冲动。
空荡荡的灵堂,气息因沉默而窒闷。
母丧对她的打击确实不小,细看她一向丰腴的双颊,已略显消瘦了些。她将一边藏于肘间,只留另一边供他慰藉多日的相思。
明熙公主的肠胃似乎暂时打烊,不再感到饥饿的样子,若萧北辰知道她已一日滴水粒米未进,他的心疼只怕还要加剧不知多少倍。
他能为她做些什么?萧北辰一直在想。
“母后啊!又是剩下咱们母女俩而已呢!”性好呼奴使婢、前呼后拥的明熙公主,谁料得到也有如此沈静闭锁的一天?
见惯了她喳呼的凶样,萧北辰还挺怀念往日她的喳呼声。低切暗沈的腔调,不是她这天真无愁的娇娇女该有的,他不忍听。
但又舍不得放过一字一句。
明熙公主伏趴案上,抚着其上如雪的一层白。
“人家说,皇兄不是您亲生的,是不是因为这样,皇兄才不肯来看您?别人不肯来也就罢了,母后虽然对其他人不够好,对皇兄可还不错啊!”明芦公主便是因为张太后生前讨厌见到她,所以不敢久留灵堂,但阳廷煜的不闻不问,直教明熙公主不能释怀。
“母后,如果皇兄真不是您亲生的,您是不是做过什么对不起皇兄的事?”明熙公主喃喃地问,又微笑道:“没关系!不管母后做过什么。母后永远都是母后,儿臣永远是您的儿臣,不会有变。”
她抚着桌面,心中感受着母后轻抚她的小脑袋,声声唤她“乖孩儿”
萧北辰怜惜地痴望着,想上前安抚,又不愿惊动了她。
“早知道母后去的早,儿臣就乖乖的待在母后身边,不会整天往宫外跑,教母后见不着人影。孩儿知错,母后原谅我了吗?”她喃喃低语自责。
萧北辰在心中谓叹:她那模样,纵有什么过错,谁不原谅她呢?
“儿臣还有一点请求母后原谅。”明熙公主苍白的脸颊浮起一抹淡淡红晕“儿臣认识了个母后口中‘来路不明的野男人’,是个贼呢!一直没坦白告诉您,母后不要生孩儿的气好不好?”她微笑着撒娇:“您见了一定喜欢的,他长相俊俏,武功厉害,心肠又好,只是一张嘴乖觉得很,甜的时候比糖蜜,毒的时候要人命”
她那坠入遐想的迷蒙娇态,教人也一同沉醉绮思当中。
白幢挂满灵堂,隐隐随风飘摇,加上她的脸、她的衣着,俱是一片惨白。如此气氛下,难得令萧北辰感到由衷喜悦,淡淡的微笑自他的嘴角浮起,浅浅泛开。
“只可惜,他没有母后认可的身份地位。以前儿臣一直以为这问题简单,只要他肯,还怕当不了儿臣的驸马吗?”明熙公主叹了口气:“唉!儿臣果真是个长不大的孩儿,要是母后知道了,一定又会笑儿臣孩子气啦!”
萧北辰有不祥的预感,微笑瞬间在嘴角凝住。
“他还有别的女人。”
萧北辰僵直了身子,不可置信地听进她的指控。
明熙公主幽幽道:“那女人好美,是个青楼女子。不过,儿臣实在不该以为青楼女子低贱。对他来说,只要是人,都是一样的,儿臣这个公主身份没什么了不起,他也不希罕驸马头衔,仔细想想,到头来他有可能选了她吧!她一定有许多长处是儿臣没有的,起码没有儿臣的坏心眼,他待她好温柔”
明熙公主的落落寡欢反令萧北辰气愤!
这个笨蛋!她凭什么如此以为?难道这些日子以来,他们之间的感情都是假的?他待她就不温柔?
他想冲上前去喝问她那愚蠢的小脑袋里,想的究竟是什么鬼玩意!
“儿臣好累,不想同人争了,要争,可能也争不过人家。”
随着她的落寞,萧北辰心也跟着一沈。
不战而退可不是她的本色啊!他宁愿见她霸道刁蛮,也不愿她
“没关系!”明熙公主竟粲然一笑:“这是儿臣不听母后话的后果,儿臣活该!什么锅配什么盖嘛!儿臣脑子里的鸳鸯蝴蝶该放飞了,那种抓不住的男人还是算了,此后儿臣会安分的守在宫里,等着招个相熟又有身份地位的贵族王孙当驸马,这是母后的期望嘛!未来的驸马一定会将儿臣捧在掌心,疼进骨子里,儿臣一定会幸福的”
狈屁!
他们不能长相厮守,算什么幸福?
萧北辰忍不住了,他决定上前反驳她的谬论!
“儿臣不会再见他了!”
这句简直致命的话,当场将萧北辰的双腿黏附于地,再也难动弹半分。
宛若发下宏愿,明熙公主的神情语气认真,又略带讨好与撒娇。“母后,儿臣真的听话,真的不会再见他!母后请安心的走,不要再担心儿臣了,儿臣真的不会再见他”
宛若遭受雷极,萧北辰感到整个人炸为粉碎。
灵堂内的人儿浑然不觉他的存在,径自喃喃自语:“母后,您说儿臣乖不乖啊?”
孺慕的娇嫩声,软化萧北辰亟欲疯狂嘶吼的冲动,只能征征望着她那凄然的笑容,心肺狠狠扭扯,呼吸紊乱而急促。
最后,是那一边面颊上滑落的一滴晶莹泪珠,打消萧北辰惊动她的念头。
泪珠顺势沁入了案上的雪白,湿透成一小块圆,像滴在她母亲的衣襟上。她的母亲若有灵,应当也同他一样不舍吧?
此情此景,他像是个局外人,她们母女口中的局外人,这儿没有他插足的余地。
但,既然这是她的选择,他便该尊重她。
只是,他们连说句话都不能了吗?
他不甘哪!
严冬的天即使过了卯时,也只微亮着。
明熙公主揉揉眼睛,不可置信地看着身上覆了件紫貂裘,身下躺的是卧榻。
犹记得昨晚,她浑浑噩噩地趴在案上睡着了,几时爬上卧榻的?而她身下覆着的毛毡,是她这几日用来覆身的,身上盖的紫貂裘明明放在坤宁宫,几时长脚跑到她身上来了?
脑子一清醒,鼻子也灵敏起来,她敏感地察觉有吃的,忙环顾左右。
卧榻旁的小几上,置放着热腾腾的食物满满的一大碗红枣鸡汤,五个热呼粉嫩的甜馒头,还有几碟小菜。
不同于以往的山珍海味,又唯恐她吃不饱似的,尽是耐饿的食物,份量也多的惊人。
是小双又来过了?明熙公主挪了身子靠过去。
正要动筷,一见馒头旁还摆着昨晚落地的银钗,闪耀着的银光像在提醒她些什么。
“小双挺细心的。”她毫不迟疑地一样样试了试,确定无毒才开动。
饿了一天,她不再顾忌淑女形象,狼吞虎咽起来。
一度她异想天开,胡乱猜测这些吃的会不会是从供桌上长脚跑下来,还回头望了望母后牌位。
应该不是吧?供桌上似乎没有这些东西,况且还是热呼呼的。
明熙公主自嘲疑神疑鬼。愉悦地吃了个饱后,走到盛洗盆边,她意外发觉连盆里的水都冒着热气。
小双手脚真俐落,连水都打好了?几天来洗的都是冷水,严冬还真冷得不好受哩!
舒舒服服地洗完脸,天才刚亮。明熙公主从角落拿出拂尘扫帚,准备将灵堂扫个干净,这是每天必做的工作,她不愿假手他人。
天大亮后,小双端着食篮而来,一见桌上已是杯盘狼藉,她有些错愕。
明熙公主轻责:“跟你说了留在宫里你境况危险,怎么又来了?”
说是这么说,能在清冷的灵堂里再见到她,仍是感到欢快,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温暖。
小双摇摇头“继续为棣王爷效力,才是危险,奴婢自己一个人,也逃不了多远,若能得公主收留,奴婢愿意伺候左右。”
想了一夜,她决定赌赌运气。伺候明熙公主,起码暂时不必过提心吊胆的日子,不必为承担棣王爷任务而忐忑,至于往后宫中将由谁当家,那是以后的事,她决定将注押在明熙公主身上。
明熙公主倒也真心喜欢她。小双手脚俐落,又较以往的侍女贴心,就算她们有缘份吧!她决定将她留在左右。
一得到收留,小双欢快地即刻便想讨好新主子。抢着收拾完桌子,便拿着水盆要去打水,却发觉水还留有一些余温。
“公主,朱荷已经来过了?”小双问道。朱荷几时突然勤快起来?
明熙公主心中一动,不动声色道:“你再换上一盆也好。”
小双温驯地领命而去。
望着小双背影,明熙公主心头骤起的狂烈震撼,久久平复不了。
不是小双!包不可能是朱荷!
那就只有一个可能
明熙公主回眸一笑,既是羞怯又有些自得。
“母后,您可瞧见他了?您觉得他人怎么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