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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bsp; 羽冠公子望着他,没有惊异,只是平静问道:“你怕?”
雨生笑道:“姓雨的人怎会怕雨?”
羽冠公子道:“青柳斋的现主人姓花,却从不养花。”
雨生道:“他不养花,想来不是因为怕或厌恶,而是不想让花香招来太多的蜂蝶。”
啪嗒一声,棋盘上骤然多了一子。
正是羽冠公子所为,便见他以指推石,遍经纵横,却不落定,还在思考,还在等待。
“即便你睁不开眼,在我看来,你所会的,所能做的,都不止下棋这一件事。”
雨生并不急着否认,缓缓道:“但这毕竟是我的本行。”
“既然是老本行,不妨猜猜我这一子将落在何处?”
“你心里想的是何处,就落在何处,问旁人作甚?难道我的猜测能改变你的心意?”
“哈哈!果然世间棋士多诡手。”
羽冠公子爽朗一笑,落子后起身便走。
雨生也没有挽留的意思,只是听声辨位,推算着羽冠公子已朝青柳斋的方向走去,渐行渐远。
适时空中真有雨丝降下。
他一指点出,不为接雨,只为推波助澜,让它正好落在羽冠公子下的那一子上。
脆响如竹笋开时,他自问自答。
“天地大同?天地不同。”
......
青柳斋,亦是清流斋。
上至主,下至仆,无一人吃荤,无一人饮酒。
纵是在旁人看来再正常不过的男女情事,从青柳斋中传出的,也没有几起。
故而即便晋阳人十有七八都听说过这里的新主人花无常是个百年难得一遇的美男子,儒风才气兼于一身,也没有几家通过女色去进行结交,自不必说更深层次的结亲。
他昨晚在风满楼喝到的是普洱茶。
而今在青柳斋闻到的茶香仍然出自普洱。
但环境已不一样,人,更不一样。
对花无常有些了解,打过几次交道的人,大多将花无常称作青柳公。
公为尊称,青柳乃美誉,连在一起,的确是个不错的称呼。
与花无常相识至今,他却未称呼过对方一次青柳公,无论陌生还是熟稔,他对花无常的称呼始终都是另外三个字,花老板。
花老板今日穿的当真是一身碎花绸缎,就连束着发髻的高冠都像用片片花瓣拼凑而成。
之所以嗅不到明显的花香,还是因为这间屋子里的茶味太过浓重。
寻常的一次呼气,都如同随着茶叶在温水中沉沉浮浮。
这些年花无常接管青柳斋,势力增长如何不为外界熟知,包括他也是一知半解,但照目前的情形看,有关茶艺,花无常的提升无疑属于质的飞跃。
被动品茶,主动烹茶,完全是两个不同的人生境界。
“寒冬时节,花老板依旧满面春风,且将心思转到了十分耗费耐心的茶艺上,一月未来,花老板的生意想必比我预想中的还要顺风顺水。”
“这一月,是少了很多坎坷,不过生意毕竟是生意,今时顺利,不代表明日也将接着顺利,保不齐哪天就在阴沟里翻了船,到时候折本受苦的滋味,还得我这个生意人自己尝。”
“有本可折,有苦可尝,便意味还是活着的赢家,比起熬不过寒冬的灾民,输得一败涂地的赌鬼,好了太多。”
“怕只怕苦尽不甘来,折本不复回。浩浩天下,芸芸众生,谁都有一夕间散尽千金的本事,只可惜能清楚认识到天生我材将尽何用的人,万不存一。”
“晋地无江湖,除却军方,青柳斋已是这片肥沃上最大的势力,花老板之材将尽何用,连我这个外人,都能瞧出三分,剩下的七分难道还不够你藏锋守拙,审时度势,及时兴云布雨么?”
花无常笑了笑,竟停饮热茶,起身环顾四周,言行举止耐人寻味。
“青柳斋七七四十九室,八八六十四阁,一年之中,你见到了多少?”
他轻抚头上羽冠,认真想了想,道:“四十二室,五十九阁。”
花无常微微颔首,又道:“余下的七室五阁代表什么,你应该清楚。”
见他点头,并不否认,花无常继而道:“聪明人不做糊涂事,圣贤书不记无名者。既然清楚,应知我待阁下如手足,推心置腹,事到如今,再以外人自居,便是一等一的不妥,花某所言可如是?世子殿下。”
两两相望。
四目凝视。
羽冠公子抬首,想起了去年初雪时风满楼内上演的一出戏,名为《莫如是》,常有男子扮女声,稚童绣彩衣,通过戏台做了他们在生活中最不可能做的事。
不过最后青草萋萋,杨柳依依,也无琴瑟和鸣,仅有一句收尾。
他开口,低引戏腔:
“莫不......如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