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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条传输线,系得住悬宕的两颗心吗?
当我终于承认心事时,你的面纱是否就为我揭下?
可惜我始终没有承认,而你始终朦胧。
盛夏暖风开始吹起,我没听见南洋岛国的情歌,
却听见了囚鸟的呜唱,太悲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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台中的雨季从五月开始,夏天的预告从五月开始,故事,其实也是从这里才开始。那一年我二十六岁,谈过一次恋爱,摔过几次车,曾经因为太过眷恋三国演义的世界,而错失了四十七次可能发生的爱情。
生活里少不了的是即溶咖啡,而睡觉前我总爱又浏览一次自己当天完成的部分论文,偶尔还是帮忙写点东西,放到网路上去聊增文学价值,然后再等着一两天后,那片绿色云彩的回覆。
这是我,我是康定遥。
我老弟持续过着不断换女朋友的生活,怪兽继续研发适合当安全帽材料的塑胶材料,而阿潘则帮我写了一篇半传记性的小说,之所以只能叫作“半传记性”是因为里面有太多错误的描述,而我打死不承认那是我。
坐在椅子上,看着电脑屏幕里,长达三十几页的word档案,我把三国演义中,关于赤壁之战的十回做好了整理与分析,这是教授要做的专题。当我在学生姓名栏上轻轻敲下“康定遥”三个字的同时,喇叭发出不属于周杰伦的音乐的“哔”声。
“好久不见,还记得我吗?”
我当然记得她,她和素卿的大头贴,还收在我的皮夹里。
“我看到了阿潘为你写的故事了。”
“那里面有一大半是假的,千万不要相信他。”我很直觉地回答。
巧巧说,她听了素卿回台北之后的描述,认为小说里的人物,其实跟现实中的我差不多“都有点怪,阿潘为你写的小说我没看完,可是他的确把你写成了怪人。”
我已经不大记得阿潘是怎样扭曲我的,依稀还有点印象,他写的是一个头脑简单,却又爱耍忧郁的主角,而且还把我优雅的特质给剔除到小说外去了,什么我都可以不计较,可是这一点我实在难以认同。
“破他个西瓜,现实与他写的非常不同,我简直是被扭曲了。”我叼着烟,慢慢回答:“就算人类已经登上了火星,在上面开休闲农场了,我也还是我,不会变成他写的那种怪样子。”
然后我们聊了起来,或许是因为时间过去了一个月,当初我对巧巧的好奇心已经逐渐变淡。这段时间以来,我忙着做专题的结果,是我甚少上线,偶尔遇到巧巧,也仅止于礼貌的寒喧,一直没有机会多聊-阿潘说,这是因为我已经知道了巧巧的样貌,所以我的坏习惯就又出现了,我对已经了解的对象总是兴趣缺缺,虽然凭借的不过是一张大头贴,可是我总算是知道了巧巧有双眼皮,有浓眉毛,还有尖尖的鼻子跟小眼袋。
可是我不认为是这个缘故,虽然无法明白说出来,然而我总有一种感觉:巧巧始终站在一个含糊的位置上,我们的交集始终局限在寒暄问候,想更熟悉,其实都很难。
曾有几次,我想把那张大头贴的事情告诉她,想跟她说,我已经看到她的相貌了,但是往往话在心里想着,我手上却敲不出这些字来。有很多事情,适合发生在虚无飘渺的网路间,因为朦胧,所以耐人寻味,一旦与现实接轨之后,难免失去了原本最初的感觉。
“关于那篇小说,其实我一直想问你,不过很怕造次。”
“事无不可对人言,所以你问吧,在合理的范围内,我不认为我有秘密。”
虽然我看不见她,不过我知道她会微笑的。
“你真的只谈过一次恋爱?”
这是女孩子都会关注的问题吗?怎么跟之前索卿的好奇心一样呢?
“嗯,很多年前唯一的一次,然后我就发现我爱上了一千七百多年前的三国古人。”
“你是真的喜欢中文吗?”
“不是,我只是因为数学程度太差,所以只好来研究龟壳上的甲骨文。”
“三国演义到底哪里好看?值得你一看再看,还拿来当论文研究?”巧巧说,阿潘故事里的那个男主角,爱看三国的程度已经到了走火人魔的地步了,问我是不是真有其事。
我说,至少三国演义除了是中国古典文学名著之外,没有复杂的爱情,不会有谁爱谁或谁不爱谁的麻烦事,看起来简单俐落。
“你再这样下去,迟早会变成没血没泪的历史机器的。”
“如果生活可以简单到这么轻松愉快的地步,我想我不反对人类改成无性繁殖。”
努力想要让我有点人性的巧巧,最后受不了了,她开给我一份书单,上面列举了一堆作家的名字,有白先勇、成英妹、吉本芭娜娜等几位作家的大名。
“大部分我都知道,不过最后这个有点怪,穹风?这是哪一国的鸟笔名?”
“拜托你有点常识,那是一个写网路小说的,你应该看看这些比较有血有肉的故事,学习一点感动的能力。”她很不客气地说。
不甘示弱的我,决定回敬她一记,所以我叫她有空可以看看尼采,不然可以看看邱妙津,如果想要另类一点的,可以读读王文兴或七等生。
“都是现代文学的呀?你不念古文吗?”
“当然念呀,你也可以抓一本唐朝古文监赏来慢慢啃。”我说。
“听起来你对唐朝的古人也很了解?”
我说这不敢当,虽然我的口水也曾经弄皱过他们的文章,可是我的中国文学史也还拿过八十几分。
然后我就开始掉入巧巧的陷阱了,她说:“嗯,说起来你也算是我的学长,虽然不同校,可是都是学中文的。”
我点头说,勉强的确可以这么算。
“学长以前做学问,一定都比我们后生晚辈认真的了。”
我说这也有可能,现在的大学生似乎都跟我弟弟很像,整天忙着求偶。
“那么学长的人品一定比我们高尚许多了?”
在房间里,我大笑出来,还很不要脸地说:“不敢当,在下不过是清心寡欲一点罢了。”
“那么,学长要不要发挥一下专业技能,跟乐善好施的高贵品行呢?”
这群师范学院的国文系女生,她们中国文学史的期中考,听说只有一题。题目是:“试申论韩愈与柳宗元,在复古、为师、作文,以及迎拒佛教等四方面之异同,”一题一百分,教授事先告知大家题目,可是却没人整理得出来。
“今晚不适合聊诗人的浪漫,我被唐朝的绮靡所困惑,据说,眼泪正凝聚。”巧巧打字很快,她接着说:“听见了吗?这是笼中囚鸟的心情,我需要你的手,给我你的智慧,带我走出困顿。”
很好,你连拗我都可以写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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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家都听过韩愈,也都认识柳宗元,这两个人的生平要做比较时,是件很头痛的事情。
我在小台灯下凝神苦思,却丝毫记不起来我曾学过的片段,唐朝古文像马路边的野猫,一溜烟就通通失去了踪影。
“阁下忙啥?搔着头,一副头虱很严重的样子?”
阿聪踅到我房间来借漫画时,我刚刚从柜子里找出中国文学史,才发现当年我也考过这一题,不必另外整理了,只需要把资料给巧巧就可以了。
“我在烦恼着,要怎样把这堆东西key-in到电脑里去。”拿给阿聪看,那是好几张a4纸,正反面都满满的资料,我说这是要给一个叫作巧巧的女网友的。
他哈哈大笑,用非常有古人素养的语气对我说:“就是上次回你文章那个呀?在下窃以为,阁下不如用电话跟她讲比较快,叫她自己手录吧!”
“我没有她的电话。”
“她有你电话吗?”
看我摇头,阿聪说:“那好,给她你的号码,叫她打过来,哥,你知道,娘亲赚钱养我们兄弟不容易呀,这种事情没理由还要我们自己花电话费的,不是吗?”
“可是我不知道我要跟她讲什么,那是一个很怪的女孩。”
“我也没叫你跟她讲什么,阁下只需要念笔记给她抄就好了。”
“但是你不觉得一旦走到了讲电话的地步时,网路交友的神秘感就被破坏得差不多了吗?”我还有疑问。
“好呀,那你就慢慢打字吧。”阿聪看了一下手表,笑着说:“希望那几张笔记打完的时候,我兄长还是个十只手指健全的正常人。”
春末的夜,微阴,傍晚还下过一场小雨,我抽了两根香烟,自己研究了一下那些笔记之后,等着手机响起。
昨晚约好了今天下午用电话讲,结果就害我挣扎了一夜。看过照片之后,我想听听巧巧的声音,可是却又觉得这样似乎哪里不妥,有种现实与虚幻即将交叉的感觉,那感觉原来颇令人忐忑,也难怪那么多人喜欢网路交友了,没想到这种滋味还挺新鲜的。
“我知道。”我的嘴角轻微上扬,真开心接受了阿聪的建议,我听到了电话彼端传来令人愉快的说话声。
“嗯老实说,我有一点紧张。”她说。
其实我也很紧张,不过为了表示自己的潇洒,我还是先问了:“有什么好紧张的呢?紧张什么?”
电话那头的巧巧嗯啊了半天之后,她说:“对我来说,你不只是一个同样学中文的学长,所以我有足够的理由紧张。这样解释可以吗?”
眼下我的嘴角可不只是上扬而已了,简直是咧开大嘴笑了,摸摸带着胡渣的下巴,我乔装着自然与洒脱“其实我很简单,没有你想像中复杂。”
“是吗?”
“至少阿潘他们是这样认为的。”
然后我拿起笔记纸,开始朗诵起韩愈与柳宗元的话多异同点。再不开始讲,就换我要嗯嗯啊啊的词穷了。
巧巧是个很懂得如何当个聆听者的人,当我在解释时,她会不时出声示意,表示明白,遇到问题时,则会立即提出,让我再做说明。花了二十分钟,我把整张笔记纸上面的资料说完,她也随手做好了笔记之后,我拿着手机走出房间,到厨房泡了一杯咖啡。
“谢谢你。”
“小事一桩。”
“你常常为别人解答这些问题吗?”
我说这么多年来,最常遇到的是人家问我字怎么念,怎么写,再不然就像她这样,问一些古文或诗词的解释。
“学长”
“叫我阿遥就好了,我会比较习惯一点。”
巧巧称赞我教得很好,问我当初怎么不考师大,将来应该可以是个很优秀的国文老师。
“你不知道现在的小孩子有多恐怖吗?我可不想被学生拉到校外去痛打一顿。”啜着咖啡,我们聊起了关于未来的事情。刚刚选择先把国文考题讲解完是正确的,因为现在我跟巧巧说话时,已经自然许多。
“读中文研究所,将来至少可以当讲师,教一些比较懂道理的大孩子。”
巧巧在电话中笑了“可惜,你眼看着就快毕业了,不然我就考到你们学校去当你学妹。这样吧,你继续念博士,等我考到研究所时,你还在学校。”
“这样对我有什么好处?”
“对你可能没好处,可是对我就不一样了,当我以后需要一些研究资料时,你就是我最好的活动资料库了。”
“如意算盘打得不错,不过你休想,我爸妈都是做生意的,他们遗传给我的重要观念,就是做人千万不要吃亏赔本。”
“好小气喔,素卿还说你这个人很大方呢,原来是幌子呀?”她嗔着,而我笑得连咖啡都泼了出来,只好赶快把剩下的一口喝光。
电话的最后,我问巧巧的姓名:“你不会就叫作张巧巧、陈巧巧,还是什么李巧巧之类的吧?”
“笨蛋,当然不会。”
她有个很不错的名字,叫作苏巧瑜。说完名字时,我听见她手机有嘟嘟声,巧巧说她手机快没电了。
“美丽的时光通常都会跑得比捷运快。”她说。
“台中没有捷运,所以我会说,美丽的时光都比计程车快。”
“你在台中留下了很多记忆,对吧?”
虽然她看不见,不过我还是点了点头。
“你的文章里面,提到台中的很多地方,上次素卿跟莹莹去找你,你也带她去了很多台中的风景区,对不对?她回来一直说呢!”
我说台中其实就这么一丁点大,我习惯去的地方几乎都在市区,那跟我以前念文华高中、逢甲大学有关。
“你在台中待了十年耶!”
“对呀,青春岁月都在这里。”
“台中市有多少人口?”
“七十万左右吧。”
“七十万人口,女生占了三十五万,扣掉太老的跟太小的,年轻女孩应该还有五六万吧?”
算算的确差不多,我说那又如何?
“那么多年轻女孩所在的城市,你竟然只谈过一次恋爱?”
我才正想跟他说,别老是提我的伤心往事,但是她却说了两句很有意思的话,让我顿时失去了反应的能力。
“唉,天使的确很难遇见哪!尤其是要能够为你守候的天使。”
过尽千帆皆不是,我手上还拿着空杯子,等长着翅膀的一瓢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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巧巧的电话没电之后,我走出房间,却发现门口窝着表情惊讶的三个人。
“妈了个西瓜!你竟然在跟女生讲电话。”阿潘先开口。
“你很担心娶不到老婆!所以开始努力了吗?”怪兽接着说。
“那个巧巧肯定是瞎了,爱上阁下这个宁愿研究三国地图,也不肯看**的男人。”阿聪也说。
“巧巧?”然后是阿潘跟怪兽齐声尖叫。
“首先,我要澄清一下,巧巧只是打电话来请我帮忙分析韩愈跟柳宗元的差别而已。另外,我之所以不看**,是因为我听不懂日文,不晓得他们在说什么。”
拿着咖啡杯跟手机,我很冷静地说明,不过却没人愿意相信,我站在走廊,看着他们三个热烈地讨论着,却只能无言以对。
对于爱情,不是我不想要,只因为我还缺少那一点感觉。关上房门,外面还传来阿聪开始讲我八卦的声音,而我这样对自己说。
帮教授做完专题之后,我得继续为自己的论文努力,整天忙着在研究室翻书的我,虽然上次为了要解答韩柳异同的问题。得到了巧巧的电话,可是在那之后,我却一次都没有打过。有时候不讲话,会比因为不晓得该讲什么,胡乱开口而讲错话要好得多。
或许巧巧也跟我有一样的看法,所以当我在研究室忙到昏天暗地,只能用简短几个字跟她寒喧的时候,巧巧也总是对我说:“你写你的论文,我办我的报告,我们都坐在电脑前,这样就够了。”
的确是这样就够了,因为我也没时间理她,我们唯一的连结,是我的电脑连线,挂在bbs上面,而她在我的好友名单当中,也陪我一起闲置着。
与我一起闲置在线上的人还有很多,然而我却只看见她的帐号,有时候翻完资料一抬头,我会习惯去看她还在不在,偶尔交换一个问候的讯息,诉说一下彼此在课业上的心情。
我的论文永远写不到预定进度,因此经常只能白天在学校查完资料,做好整理,然后带回家用电脑慢慢打字;可是巧巧却未必得每天熬夜写报告,有些晚上她闲着没事上线来,只会问我一句话:“要不要我陪你写论文?”
我当然知道,巧巧不会只为了陪我,而坐在电脑前面发呆,漫漫长夜里,她会到处去看文章,也会自己写一点东西,或看她自己的书,直到我终于完成当天该完成的进度,然后也一起下线去睡觉。这是一种默契,虽然大家各过各的生活,不过却是另外一种相处的方式。
有一本论述些<三国演义与人才学的书籍,提到了官渡之战与赤壁之战的差别,官渡之战中,曹操以寡击众,打败了袁绍,当时曹军人才的智慧集中,又有曹操的广纳智谋,所以能够取胜;赤壁之战里,曹操因为过度自满,以至于无法及时看破孙刘两家的计策,终于遭受了败绩。
有着一把花白大胡子的教授,把这本书丢给我看,然后要我试着研析这两场战役里,罗贯中的描写技巧在哪里。
我跟教授说,这个已经有太多人写过,要另立理论恐怕不容易,他老人家很热心地给我一份资料,上面有北京大学的地址,跟几个怪名字,建议我向学校请假,飞一趟北京
中午的时候,怪兽溜到我的研究室来,拿了一碗豆花给我,我们在电脑桌前边吃边聊。
他说他这几天跟慧乔有不少接触。
我质疑他们发展爱情的可能性,然而怪兽很有自信地说:“距离不是问题,重点是两个人都要有心嘛,你说对不对?”
说到距离,我提起了教授要我去遥远的北京一趟的事情。
“不会吧?北京耶!你真的要这样跑喔?”怪兽非常惊讶。
“出国我是很想,不过我比较想到加拿大钓鱼,不然去日本看樱花也可以。”拿起那份资料,我说:“至于北京嘛,我看还是算了吧!”
“你有没有觉得,有时候人生真是充满意外。”怪兽感触地说:“你想去加拿大或日本,结果教授要你去北京;你拒绝了很多现实中的爱情,却反过来对一个网路上奇怪的女孩有兴趣。”
他会这么说,是因为看见了我贴在电脑屏幕旁边的照片,那是素卿寄给我的一张照片,她在中正纪念堂帮巧巧拍的,寄给我,被我贴在这里。
“我跟巧巧之间真的唉,算了,反正我说什么你们都不会相信的,所以不提也罢。”我摊手。
“我们相不相信无所谓,重点是你自己相不相信?”
没有人相信曹操是忠臣,他自己不晓得是怎么想的。我吞下了豆花,脑袋有点紊乱。
“也许你觉得这种暧昧比真正的爱情来得有趣,可是我认为那很不保险,因为你永远不知道你付出这样的感情,那边的那个人到底是怎么想的。”怪兽摇头说。
最后他离去前,对我说了他真正的来意:“帮我写首情诗,有个应用数学系的学妹说她喜欢允文允武的男生,打球跑步我会,写字我没辄,所以帮我写一下吧,不要太随心,够让她感动就可以。”
怪兽说,这个女孩很忧郁,他要的不多,只想让她知道,还有一个男生在支持她而已。
午后的阳光洒进了研究室,烫金漫的超级大辞典正闪烁着刺眼的光,我阖上了书,也关闭了屏幕上论文的视窗。
“吃饱没?”巧巧问我。
我说吃了豆花,她说她只喝了一杯提拉米苏咖啡。看着巧巧传给我的讯息,我想起了怪兽不经意间说出来的至理名言:“距离不是问题,重点是两个人要有心才行。”
这场暖昧要到什么时候才能结束?我们要到什么时候,才能看见彼此深藏着的心事?那些似有若无间,还不能确定的感觉,又要到什么时候?
抛开了台北与台中的距离,我们在网路上用一条传输线沟通,该怎样用这条线确定我们都有心呢?
巧巧问我有没有喝过提拉米苏咖啡,我说没有,所以她费心为我解释了一下这种咖啡的做法。
“好像没有告诉过你,我在宿舍里会煮咖啡喔,提拉米苏我做过,还不难喝,如果有机会的话,下次我调给你喝。”巧巧开心地说。
“好。我答应你,从此你欠我一杯提拉米苏咖啡喔!”我微笑着敲下了键盘。而就因为这样,我决定以提拉米苏为题,写一首不像诗的诗。
隐密的角落,日光照耀不到的地方,无须光明。
我在这里,你在这里。
没有风吹,没有雨淋,唯有两种香味气息。
我在这里。你在这里。
揉一滴。提拉米苏的眼泪。
同时收到诗的有两个女孩,一个是怪兽企图感动的学妹,不过听说那学妹不久之后就交了男朋友,对象当然不是怪兽,我猜想是因为那学妹看不懂我写的东西。
另一位收到诗的女孩,忽然消失了一个星期,后来有一天晚上,在公寓里,阿潘跑来叫我,我们打开电脑,上了阿潘开个人小说板的那个bbs站,他给我看一个个人板,板主我认识,是巧巧。
进板画面是一首诗,我也很熟,一看中文板名,叫作“提拉米苏的眼泪”
你会来到这里吗?总是不习惯网路的你,是否知道我在这里呢?
虽然念国文系,不过其实我很想开店,卖咖啡,卖水果茶,当然,都是想想。
你呢?习惯在三国时代的战场上纵衡的人,真的可能只当个讲师吗?
如果你来了,让我知道一下吧,顺便告诉我,你想喝什么。
她的个人板上面只有这一篇文字。
“不用说也知道那是写给你的,对吧?”阿潘问我。
我点点头,心又更乱了一点。
用四分之一的眼泪,加入双倍伏特加,上面洒下可可粉,
不能搅拌。只能让一点薄荷叶漂浮,用清淡却伤感的味道。混合辛辣与甜腻。
当然,啤酒杯适合打破在洗手台前,它负荷不了眼泪。
威士忌杯适合出现在午夜,它不能触碰伏特如的狂肆。
高脚饮料杯只能在红茶店出卖灵魂,沾不得香气。
给我一盏用铸造师的血锻出来的玻璃容器,
我需要这样的伤心,才能容纳我的脆弱。
别忘了端上桌时,给我一包香烟,
开了封口之后的香烟最适合衬托这杯无奈的味道,
自然,得是marl波rolights才行了。
价格虽然不菲,然而我付得起,但是得要你调得出来才行。
我不是偶过的诗人,却是沦落在街边,捡拾心的过客。
许多事情在起头时,我们总是会忽略掉,这首诗在后来发生了极大的影响,但是当时我却一点预料也没有。整屋子的人都知道我写了这篇东西,阿聪不屑一顾,阿潘只帮我挑了两个错别字,怪兽最激动,他掐着我的脖子,问我为什么自己要把马子的诗就写得比较长,帮他写的就只是些狗屁不通的话而已。
就许我一杯无形的咖啡,我将用一辈子想像你给我的香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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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想跟巧巧来一段网恋吗?”阿潘问我。
“我今年二十五岁半,有足够的理性与理智,同时也兼具了优雅与成熟,并且有着心如止水的优点,可以判断网路上的虚情假意,也应该或多或少的,可以了解每个人在屏幕彼端可能会有的心态。”
“所以你决定要跟巧巧来一段网恋吗?”
“网路当然是发生爱情的一个管道,我们都应该要承认它的便利性,对于我这样一个二十五岁半,既优雅又心如止水的男人来说,我想这是一种新时代的刺激。”
“那你到底是不是打算跟巧巧来一段网恋?”
“网路上的感情最有特色的地方,是在于它的神秘性,我想这是最容易让现代的年轻人意乱情迷的原因,因为大家都不知道网路那一头的人,究竟生活在什么世界里。可是你也知道,我是个既优雅又成熟的心如止水的男人,我”
“拜托你说点有意义的,贴近现实的好不好?”阿潘已经快要拔刀了。
我把教授给我的资料送进碎纸机,然后打电话订了两张往台北的火车票。北枣的资料再多我都不会有兴趣,与其飞到那个当年大学生惨遭屠杀的城市,我宁愿跟阿潘到台北来,他介绍我去中正纪念堂对面的国家图书馆,听说这里的资料也不少。
查了一下午的文献之后,我们印了一堆废纸,最后懊恼地在西门町逛街。我用信用卡刷了两件衣服,阿潘则买了一把很精致的弹簧刀。
“你买那玩意儿做什么?”
“西门町跟香港的庙街没啥分别,这里出门不带家伙,很容易就被砍死在路边。”他很认真地说。
站在路边,阿潘问起了我跟巧巧之间的事情,他问我认识巧巧多少。
“她刚满二十,拐带她不会被告,念国文系,不过以后想开店卖饮料,目前没有男朋友,她最要好的朋友叫作素卿,是个身材只能打五十九分的女孩。”
“还有呢?”他的刀尖指着我“说点有建设性的,跟你有关的。”
“她说她对我很有兴趣,她的个人板因为最近没时间写作,怕太过荒凉长蚊子,所以现在改成隐藏性的,听说只有我可以进去看。她是个很有内涵的女孩,年轻热情,声音也不错听。”
“再说得深入一点。”刀尖离我的脖子更近了一分,开始有路人注意到我们。
“她说其实当初她很想自己来台中,但是可惜她有事,所以陪莹莹来的人是索卿,而不是她,关于她为什么想来的原因,我没有问得很清楚,不过我认为跟我有关。”
“哪里有关?这才是最后的重点。”我的脖子已经感受到了刀尖的冰冷,有几个路人停下了脚步,目光盯着阿潘手上的刀。
“好吧,她说她喜欢有知识的男孩子,也喜欢我这种对什么事情都不大在乎的人,她羡慕我对我的生活很有自主权,她说我这种人生简直是她的梦想,她说”
最后到底巧巧说了什么,我一直到了好乐迪西门店门口才对阿潘说。
“她说她喜欢我带给她的感动,从我的诗开始,到跟我传讯息,再跟我讲电话,然后她说她觉得我给了她很大的吸引力,不过因为某些缘故,所以她只能跟我保持这一段距离。”
“什么缘故?”
一句“我也不知道”来不及说出口,有个警察注意到了我们,他跑到我们旁边,拔出枪来,喝令阿潘把刀放下,我们赶紧解释说我们是朋友,这把刀只是增加气氛用的。警察很生气地骂我们无聊,还叫我们手牵手走在一起,以表示我们真的是好朋友,结果我跟阿潘就这样牵着手,一路走到了好乐迪外面。至于那把刀,警察大人说:“我要是再看见你们拿刀出来现,就以违反刀械枪炮管制条例逮捕你们。”
昨天晚上,我收拾完出门的包袱,走到公寓附近的7一ll买咖啡时,巧巧打了一通电话给我,聊完天气跟交通之后,她问我:“你对素卿的感觉怎么样?”
这问题让我觉得很突兀,以致于漏接了店员找给我的零钱跟发票。
“见过一次面,相处号称三天,不过其实不超过四十八小时,有一半时间她可能都在跟怪兽吵架,或者逛街看东西,你要问我感觉怎么样,我觉得很难回答。”
然后我听见电话那边一堆女孩子娇笑的声音。
“是这样的,你知道我们认识你的原因,是因为阿潘跟莹莹,对吧?”
点头说对,我把吸管插进甜腻腻的左岸咖啡里。
“你不觉得,倘若这群女孩里,有人因为你的文笔与个性而爱上你,那会是很传奇性的故事吗?”
我说传奇个屁,我是个二十五岁半,优雅而且心智非常成熟的男人,不可能爱上网路里的人物。
“素卿跟你见过面,她不是虚拟人物,我在跟你讲电话,我也不是虚拟的。”她认真地说。
“总之呢,我不喜欢这种浪漫爱情故事,我喜欢比较写实的东西。”
然后我听见开门的声音,巧巧走到宿舍的阳台来跟我说话。
“没有经历过浪漫与虚无,你能体验所谓的写实吗?”
“浪漫总在清醒后让人感到加倍后悔,就像袁术在临死前,才发觉自己的皇帝梦是一场幻影,我无法接受那种虚无感。”
经过了小小的沉默之后,巧巧说:“阿潘在他个人板上面昭告天下,说这两天你跟他要来台北?”
“如果浪漫与虚无可以更贴近现实,你会愿意试试看吗?”夜有点深,我的脑袋有点茫然,但是我却听得很清楚,巧巧说:“我一点都不觉得哪里虚无,因为我很清楚自己的感觉,我在呼吸,我活着,我的感觉如此真切。或许你可能不是很能理解原因,但是我却得这样告诉你,从你轻松书写自己的诗,到你喜欢自由与随性的人生观,都让我觉得你给我带来一种奇妙的吸引力。”
回到公寓之后,我跟阿潘说了巧巧刚刚打电话给我的事情。不过我没说最后那一段,因为我不晓得该怎么说,毕竟这对我来说是一种很奇妙的感觉。
我从来没有交过网友,从没想过有一天会有一个,甚至一群女孩在网路彼端对我发生兴趣。我知道自己对现实中太过明白的事情没兴趣,所以我拒绝那些唾手可得的四十七份爱情,可是我怎么也无法理解,自己究竟为什么要陷入这迷惘的漩涡中。
喝完一杯左岸咖啡,我没整理出答案来,不过阿潘却讲完了一通电话,他打给莹莹,约了到台北之后见面,请她带巧巧一起来。
睡不着的夜晚,我抱着枕头琢磨着巧巧的话,然后发现自己真是矛盾,既然讨厌太过明白的爱情,那么我又何必要这么一步一步地把我跟巧巧的网路关系现实化?从互传讯息,到电话聊天,现在还约了要见面,见面之后呢?一切都真相大白时,莫非她就此变成第四十八个?
结果我又爬下床来,打开电脑,反覆看了几遍所有我发在网路上的诗文,除了偶尔我会写到自己慵懒与随性的个性之外,其实大部分的都只是瞎写,那些东西甚至连“诗”都不算,到底旁人在解读时出了什么误差?
窗外的月亮很圆,可是总有一层薄雾散不去,我脱掉了上衣。穿着球裤,今晚真是适合慢跑的夜晚。
我决定往北方跑着,然后打算在见到北方两百公里外的那女孩时,再来思考我该怎么办。
朦胧未必都是美感,我伸出手,只想探求有温度的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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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的台北街头,忙乱的人潮拥挤,阿潘虽然搬到台中好多年了,可是却依然对台北的现况很清楚。怪兽在我们出发前就提醒过我一次,阿潘现在说的也是一样的话:“傍晚的西门町六号出口,简直是美女专用出口。走吧!”
等了二十分钟,我注意着每个从地下道走出来的女孩,希望看见莹莹,然后就可以看见走在她身边的巧巧。
可是最后我失望了,莹莹很轻快地走出来,可是落后她大约一步距离的,却是素卿。
“不好意思,巧巧刚刚被教授叫到研究室去了,因为她在帮忙做一些统计资料,结果漏掉了部分数据,所以临时被叫过去整理。”素卿笑着说。
看我一脸的呆滞,莹莹很识趣地转移了话题,她扯着阿潘的耳朵,对他说:“你叫我大老远从基隆跑到台北来,如果今天晚上没有一顿好吃的,我保证让你回台中时得用爬的。”
莹莹在基隆的海洋大学念书,为了我们要来台北,所以她只好跷掉下午的课。
或许是看我的表情不大对吧,素卿安慰我:“总会见到的,如果她是你的天使的话。”
睁大了双眼,我惊讶地看着素卿。
“不要忘记我跟巧巧是死党,你跟她的事情,或多或少我都会知道一点。”她说。
因为下午我跟阿潘已经逛过西门町了,所以素卿建议我们不如去公馆。在巷子的冰店里,我们坐在柜台前的小吧台,我跟阿潘在中间,他右边是莹莹,我左边是素卿。
“这次见不到,总还会有下次的,对不对?”素卿小声地对我说,然后把目录递给我。
我不记得我点的是什么冰,总之东西送上来时,是超乎想像的大份量,一大碗公的冰,上面堆了一堆料。
翻搅几下之后,素卿又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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