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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没想怨他,只盼他主动来与她说几句话,将一切挑明,而非让她独自一个胡思乱想,又不敢把同他之间的改变说给谁听。
她想,他绝不愿把两人的事儿闹得府里皆知的。她旧疾发作,她知道他受了不少责难。
她想,他心里多少是关怀她的。
病发的那一晚,她并非全然失去知觉,心口是疼,但那番疼痛夹杂着太多情绪,酸楚涩然,早不是单纯且剧烈的肉体疼痛。
她知道是他一口口哺葯喂她,靠在他怀里时,她依稀听见他左胸急遽的鼓跳,他担忧着她,在榻边守了她一夜,不曾合眼,这些,她都晓得。
所以,定是为了某个奇特的理由,他才会在她清醒过来后,对她的态度有了教人难以理解的转变。
究竟是何原因呵她傻傻地等着他解释,他再不给个痛快,她向来引以为傲的耐性真要给磨光了。
再有,晚归的他,到底上哪里去了?
思绪紊乱,她费力宁定,心口再次漫开微微酸楚。她不想陷入可悲的自怜,觉得委屈,可那感觉仍无边无际地涌上。她首次恼起这样的自己。
这一方,刀母对着儿子愉悦询问:“刚回府吗?”
“是。”刀恩海静道,幽沉的目光先是望向那名俊美无俦的青袍客,停顿了顿俊,又淡淡地移至妻子身上。
杜击玉不知他正瞧着自个儿。
她轻垂玉颈,软唇淡抿,怔怔地瞅着面前的古琴出神,错过他深目中一闪即逝的真意。
刀母又道:“你回来得正好。这位司徒先生是琴铺的老板,前些时候,娘和击玉因缘际会下与他结缘,今日,他专程送了一把梦泽琴来给击玉,又分文不收,你得替击玉好好谢谢人家。”
刀恩海神情有些古怪,视线再次调往那位青袍客身上。
“娘亲放心,我会好好答谢司徒先生的。”
听闻此言,那张俊美至极处的男性脸庞淡露笑意,已立起修长身躯,跟着潇洒地拱了拱青袖。
“老夫人和刀二爷的好意在下心领了,正所谓美琴赠知音,能与二少夫人联弹一曲,司徒此愿足矣,再无所求。”似有若无地痹篇刀恩海过于凌厉的注视,他青袖卷起面前的紫木古琴,抱在腋下,笑笑又道:“打搅许久,在下该告辞了。”
见娘亲似要出声挽留,刀恩海沉声抢道:“我送先生出去。”
“有劳。”
“应该。”
一玄、一淡青的身影转而离开石园,穿过回廊。迎面遇上府中三、四个仆役,刀恩海对底下人的行礼平淡颔首,敛目深沉。
在长道回廊即将接入前厅侧门之处,有一扇红砖拱门,门外所接的足另一块独立院落,因无人居住,除例行洒扫外,甚少人迹。
此时两人刚刚走至,刀恩海面容一沉,陡地出招,如猎鹰扑兔般迅捷,提在手中的乌刚刀未出鞘,直接架住对方脖颈,跟着旋身闪向那道红砖拱门外,将人直抵在墙面,炯目中异辉乱窜。
“你该死地来这儿干什么?!”龇牙咧嘴的,恨不得把对方生吞活剥。
那张犹胜潘安、玉的美脸,连纠紧眉心也脑啤得教姑娘家心里小鹿乱窜。“二、二、二爷好、好心点儿”司徒艰难地吐出声音,推了推那把浑沉沉、企图勒昏他的兵器。
刀恩海狠瞪了他一眼,终于“好心”地撤下力道,铁青着脸等待着。
回想眼前这家伙与妻子双琴合奏的景象,妻子小脸上展现的沉醉神态美得不可思议,他却满心地不是滋味,又被重酸呛得头晕。
“说!”怒气尽现。
司徒笑了笑,似乎没将对方的怒气放在心上,重新抱妥腋下的紫木琴后,才好整以暇地道:“在下仅是上贵府拜访,以琴会友,还能做什么?”
刀恩海额角青筋颤了颤,下颚紧抽,咬咬牙问:“你把事儿全说了?”
司徒“嘿”地笑了声,语气一派轻松。“二爷要在下说什么呢?嗯说在下今儿个专程送来给二少夫人的那张红木黑纹的梦泽琴,其实是二爷的心意?还是说二爷晚晚迟归,其实是跟在下厮混在一块儿?”
“你给我住嘴!”刀恩海脸皮热腾起来。
司徒勉强控制住五官神情,不让俊唇咧得过开,免得下一瞬他的乌刚刀又抵将过来。摇摇头,他笑叹。“二爷,好歹在下也算得上是你的师傅,所谓一日为师,终身为父。咱们之间情谊深重,我是绝不会泄你底、扯你后腿的。”
刀恩海黝黑目瞳危险地瞇了瞇,充斥着浓得呛人的警告意味。
捋虎须,得懂得适可而止啊俊脸浅笑,青袖一揖。“有劳二爷相送,在下多有打搅了。请留步。”道完,他姿态潇洒,一袭青衫已径自消失在红砖拱门外。
刀恩海在原地静伫了片刻,捺下欲要将对方抓回来痛揍一顿的冲动。
近来,他脾气暴烈的情况越来越严重了,每回总忍得辛苦。追根究柢,一切的因由全出在与妻子的相处上。
他笨!他就是笨!
胸中郁结仍在,他重重用头,举步踏出那方静寂。
循着回廊再度步往石园,尚未定至,琴音如清兰幽绽,又一次萦回开来。
他不由得放缓脚步靠近。
石园里此时仅剩杜击玉一个,刀母已让丫环们搀扶着回房休息,款待雅客的茶汤、甜点亦已撤走,桌面独置古琴,琴弦上玉指捻弄,曲风悠然。
逢春待绽的枝哑随风轻晃,那摇曳之姿融入琴韵,别样风流。除此以外,周围所有似都静定不动,在她无双的琴声中醉倒。
一种莫知能解的激切在左胸冲撞,刀恩海拚命压抑,却无法忍下。
浑身热血,气息滚烫啊!
忽地,他手中乌刚刀一抛,反掌握住刀柄抽出,当刀鞘“咚”地一响落到地面时,他玄黑身影已掠至园中的石板地,单刀浑沉,身若游龙,在琴韵倾泄中走出每招每式。
他的刀力强中有弱、弱中带强,刀法虚虚实实,幻化莫测,在可料之处转折,在最不能意及之处横行,便如一阵接连一阵的琴音,清、奇、慢、趣,忽又雄、峻、促、腾。
琴音缓,刀锋也缓。
琴音急,刀锋流莹飞烁。
“喝!”在一记飞腾抡劈下,他猛地大喝,一方造景用的巨石“砰”地作响,竟硬生生教乌刚刀给劈破。
杜击玉方寸剧震,十指陡顿,雄峻之音倏止。
适才,他无预警地闯入,刀招无形地切进她的弹奏当中。
她心中虽起惊愕,指法却未能停,一番激荡,已不知是他驱动了她,抑或是她领游了他?
心有灵犀啊她的心跳得飞急,好快、好响,咚咚、咚咚、咚咚,震得她耳中也鼓动起来。
若非心有灵犀,还能是什么?这两两相系的滋味前所未有,不管是以往与人双琴联弹,又或是琴箫合鸣,全然及不上此际的悸动。
灰飞渐渐定下,立在裂作雨半的石块面前的高大背影猛地转过身来。
“啊?!”杜击玉不由得轻喘,因男人直勾勾瞅住她的双目像最烫人的火焰,他脸部的线条绷紧,厚胸起伏甚烈,浑身充满刚劲。
她颊若霞烧,口干舌燥,微微要立起身来。
乌刚刀“当”地落到地面,震得她险些跳起来,眸未眨,那强壮的黑影竟如拔山倒树而来,几个大步便拉短距离。
她再次惊喘,不知所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