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置,便显得温暖而舒服。看得出来,欧阳情是一个心思细腻、感情丰富的女孩子,既有女人的成熟和沉静,也有少女的矜持和天真。
米珏全身裹着一张崭新而柔软的被褥,躺在车厢里,脸色渐渐有了些许红润。
任我杀和欧阳情并肩坐在一起。车厢本来就只能容纳四个人,现在米珏自己就占了两个人的位置,他除了坐在她的身边,已经别无选择。本来他打算用脚走路的,但欧阳情却告诉他:“这两匹马是西域名种,日行千里,夜行八百,这种事绝对不是传说。梅家夫妇住的地方离金陵城至少有两百多里的路程,如果你觉得不会耽误了米先生的性命,你喜欢做什么就做什么?”
从坐上车厢伊始,他始终没有说过一句话。
米珏觉得有些好笑,轻轻叹了口气,缓缓道:“欧阳姑娘,梅家夫妇是什么人?”
“两个老怪物。”欧阳情忍不住轻笑道“做丈夫的爱梅成痴,做妻子的却嗜酒如命。”
米珏不jin也笑了起来:“果然是怪人。他们叫什么名字?”
“一个自称梅君先生,一个自称醉妃夫人。”
“梅君醉妃,江湖四对奇异fu妻之一?”米珏失声道。
“我不知道什么江湖,也不知道什么四对奇异fu妻。”
“你怎么会认识他们?”
“醉妃夫人常来‘天涯海阁’买醉,却总是忘记带上银子。”
米珏笑了笑:“她当然不是无赖。”
欧阳情眼眸里也泛起了笑意:“如果每个客人都是这样,我这生意就做不下去了。”
“听说他们夫妇不但武功高深莫测,医术也更是登峰造极,是么?”
“我不是江湖中人,他们的武功如何,我不知道,可是他们总是喜欢吹嘘自己的医术,说什么天下第一,还说这世上没有他们解不了的毒。”
“这是他们得意之处,自然引以为傲。”
欧阳情有意无意地看了身边的任我杀一眼,悠悠叹道:“真是人心不古,有些人恃才傲物,喜欢张扬,有的人明明是一个重情守义之人,却偏偏喜欢装作冷漠的模样。”
任我杀仿佛没有听见她说的话,忽然阖上了眼睛。
欧阳情微微一声轻叹,默默不语。
米珏道:“姑娘与在下萍水相逢,却甘愿为在下经受这颠簸之苦”
欧阳情立即打断了他的话:“米先生不必耿耿于怀,只盼你所中之毒化解后,为‘天涯海阁’写几个字,我们也就算两不相欠了。”
“仅以几个劣字就报了救命之恩,在下岂非占了个大便宜?”
“米先生,此去梅庄还有几个时辰的路程,你先歇一歇吧!”欧阳情的声音轻柔而优雅,就好像慈母对孩子的叮咛,又像姐姐对弟弟的安抚。
米珏似乎无法拒绝这声音的抚慰,终于缓缓拢起眼皮,沉沉睡去。
欧阳情又回首看了任我杀一眼,但见他闭着双眼,似乎也已沉睡,忍不住轻叹一声,倚在窗前,支额沉思。也不知为了什么,她忽然觉得心乱如麻,怎么也理不出头绪来。
“你究竟是怎么样的一个女人?”寂静中突然响起任我杀低沉的声音。
欧阳情蓦然回首,立即看见他正用冰冷的目光凝视着她。她纷乱的心,居然没来由地疯狂跳动,跳动的节拍像一串串起伏的音符,不由自主地避开了他的目光,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淡淡道:“你应该看得出来,我只是一个很平凡的女人。”
“可是你做的每件事都不平凡,都不可思议。”任我杀冷笑道
“这只是你一个人的感觉。你认为我是怎么样的一个女人?”
“两个字,神秘!”任我杀道“你既非江湖中人,又不懂武功,居然可以把‘天涯海阁’管理得风平浪静、井井有条,岂非很奇怪?”
“你在怀疑我的能力?”
“我想每个人都会和我一样怀疑。”
“你别忘了,女人也是人,女人也可以做很多事情,莫非你认为女人除了女红、生孩子,其他的事都不该懂?”
“你绝不是个平凡而简单的女人。”
“可我也没有你想像中的那么复杂。”
“你和朝廷是什么关系?”
“没有关系。我既非王朝望族,也不是嫔妃公主,我的祖祖辈辈,跟朝廷根本扯不上半点关系。”
“‘天涯海阁’这个名字真的是皇上金口御赐?”
“绝无虚假,若非如此,官府又怎会如此相护?”
“既然你和朝廷没有关系,皇上为什么要把这个名字赐给一个和他全不相干的女人?”
“这里面有个故事,这故事在金陵城,甚至江浙一带都已家喻户晓。”
“什么故事?”
欧阳情没有直接回答,悠悠吟道:“蒌蒿满地芦芽短,正是河豚yu上时。这首诗你听说过吗?”
任我杀点头道:“这是苏东坡苏大学士的诗,可是这与故事有什么关系?”
“蒌蒿俗名白蒿,是一种生于洼地的植物,嫩叶可食,江淮一带常用它作鱼羹;河豚是生活在近海的某些河流里的一种鱼,肉质鲜美,但血液及内脏均含剧毒。如果把河豚、蒌蒿和芦笋放在一起同煮,非但毒性全无,而且还成为一道色香味俱全的美味佳肴。‘天涯海阁’本来叫做‘莫愁楼’,当时有一位大厨最擅长做鱼类的菜肴,由她所烹饪出来的河豚,尤其鲜美,闻之香嫩yu滴,入口娇脆,食用三个时辰后犹自唇舌留香,回味无穷。这件事传到皇宫,皇上下旨召见,封她为专膳御厨,为了弥补‘莫愁楼’的损失,还亲口将‘莫愁楼’改为‘天涯海阁’,并承诺永受官府庇护。”
任我杀怔了怔,道:“就这么简单?”
“就是这么简单。”欧阳情嫣然一笑“是不是比你想象中的还要简单?”
“银丝拂面随风去,铁骑踏月入梦来。这两句诗是什么意思?”
欧阳情似乎也怔了怔,淡淡道:“诗就是诗,并没有特别的意思。”
任我杀冷笑道:“龙大少的两个师父岂非就是因为这两句诗而心甘情愿退出‘天涯海阁’?你说没有意思,我看其中一定有问题。”
“你认为是什么问题?”她始终不敢抬起目光,她清楚地感觉到,任我杀的目光并没有离开过她。
任我杀沉默半晌才缓缓道:“我现在只有一个问题,你为什么总是蒙着脸?”
欧阳情温柔似水的眼神突然变得很坚强:“从十三岁开始,就已经没有人看见过我的脸。”
“为什么?”任我杀道“是不是因为你长得太”
他没有说完这句话,欧阳情已打断道:“你是不是觉得我长得一定很丑?”
任我杀没有否认,也没有承认,冷笑道:“只要揭开你的面纱,就可以知道你的脸长得是像天仙般美丽,还是像魔鬼般丑陋。”
欧阳情颤声道:“你你想做什么?”
“我想看看你的脸。”
“你最好不要这么做,否则你会后悔的。”欧阳情忽然抬起目光,声音竟似比外面的风雪更冷“我会恨你,恨你一辈子。”
“我不在乎。”任我杀反而避开了她的目光,声音忽然低沉下去“你真的不会武功?”
欧阳情还没有回答,他的手突然动了一动,抓向她脸上的黑纱。他出手并不快,如果欧阳情懂得武功,根本不费吹灰之力就可以避开。他的指尖已经触到了面纱,欧阳情虽然觉得劲风扑面,却没有闪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