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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乡坐落在群山连绵、无峰不绿的闽北一个山坳里。这里的一些人,以其鲜明的特点,在我的脑海里久久萦绕。
剃头王
村里人称呼有一技之长的人有一个习惯,就是在他的职业后面加上姓。剃头王,真名叫王教华,有一手剃头的好手艺,尤其他手中的那把剃刀,被他耍得出神入化,深受上了年纪人的称道。
剃头王,小时候由于家里穷,只上了一年的学,便辍学在家里打猪草,跟着父亲打零工。14岁,拜师学习剃头的手艺。他勤快头脑活络,又肯吃苦,成为了师傅的爱徒。为了练就一手好的使用剃刀的技艺,他种了几百颗芋,回到家用竹竿将大芋头插在竹竿的一头,另一头插在地上,挥刀苦练。三四年下来,他剃头的水平已青出于蓝胜于蓝,比师傅还要好。特别是他手中的那把剃刀,令顾客叫绝。锋利的刀刃在顾客的脑袋和脸上游走,力道拿捏的恰到好处。他左手轻轻摁住顾客的头,右手持刀,刀锋所到之处,须发如香蕉皮一般顺畅地剥落,不磕不碰,有微微的痒,顾客斜躺着,闭着眼睛,静静地享受着刀刃下的舒适。他对自己的理的每一个头都极其认真,连耳朵上的汗毛都剃得干干净净,顺带免费替客人掏耳朵,按按肩。顾客花一份钱,享受到多样服务,自然欢喜。
他出师自立门户,顾客盈门,把师傅的饭碗给砸了,只好另谋生计。师傅临走的时候,他为师傅饯行,师傅有万分感慨,对他这个徒弟既恨又爱。
解放后,他凭着一手剃头手艺过了几年衣食无忧的生活。之后,他成了家,生了一大堆的孩子,生活的压力陡增,开始以另外一个形象,行走在村民的目光中。
搞生产队的时候,他管理着全村600多男人的头。家里一大堆孩子张着嘴巴要吃,为了多挣一些工分,他只好白天在生产队下地挣工分,利用早晚时间穿巷入户替村民剃头。大人每年给他12个工分,小孩给8个工分,年底到各个生产队按人头分红。每天均要剃20多个头,工作量很大,怎样完成任务就成为摆在他面前的大问题。他有的是招,一般情况下,他只给人理短平快的板寸、秃瓢(光头)和王八壳,至于三七开发型除非村民特意要求,他才理。王八壳是当地村民对一种发型的形象称呼,就是用理发的推子,沿两鬓、后脑勺,紧贴发根推,只将头顶的发理得留半寸长,犹如一只王八伏在头顶。有时一家大大小小的四五个男人,都是王八壳发型,就像流水线上下来的产品一样。往太阳下一站,分明是几只王八趴在沙堆上享受阳光浴,实为一道别致的风景。好在那个时候,人们生活得都不容易,人们对发型的要求不高,对他也没有什么怨言。
剃头王背着剃头箱到村民家剃头,会自带洗衣粉替村民洗头,偶尔也会带肥皂,村民的头就算享受到很高的待遇了。洗头的时候,他十指齐抓,刮得头皮唰唰响,仿佛在刮大芋头。脏兮兮的围布,总散发着一股浑浊的汗味,令人闻了全身不自在。帮村民刮须发,再也没有原来的细致。他将剃刀,用力在磨刀布上猛蹭几下,匆匆刮几下就算完事。长条形的磨刀布被剃刀蹭的油光发亮,一幅邋遢的模样。
不知什么原因,他变得话特别多。他一边剃头,一边说个不停,不管别人爱听不爱听,爱搭话不搭话。说的都是一些家庭锁事和过去的事。不过也有精彩之处,他会将自己总结出来的歇后语,非常自然地融入所言之事中。某个人比较横、不讲理,他就会说:“这个人真是‘横掮毛竹进城门——霸道’。”某个人他看得不顺眼,就说“这个人‘披着豪猪皮——满身是刺’。”二两白酒下肚,他的中枢神经就异常兴奋,边剃头边唱着当地的“三角戏”理发的村民此时总是提心吊胆,生怕剃头王的剃头推子或剃刀在自己的头上豁开一道口子。不过这种担心却是有些多余,剃头王从来没有伤过别人的脑袋。
农村实行连产承包制,剃头王的大儿子、二儿子已结婚生子,但另外两个儿子和一个女儿仍在上学,生活的压力并没减轻。他依旧白天忙自家的农活,早晚到村民家剃头。不过他又以一种就的形象走动在村民的眼中。他除了做好农田的事外,还常去开荒种桔树、桃树。在夏秋的烈日下,他总是头戴一顶斗笠,身上只穿一条裤衩,身子、双腿和脸,被晒得黝黑发亮,犹如刚烤好的乳猪。他那黝黑的皮肤,仿佛附上了一层老茧,连牛虻、蚊子都不叮咬。往塅面上一站,村民老远就知道是他。
分田到户,山村产生了巨大变化,动摇了剃头王“一艺精,吃遍天”的地位。一个个后生、村妹子,到城里学手艺,回到村里开了好几家美发屋,用的是皮制座椅、电动发推、洗发液,还会烫发。不几年,原来他为的忠实顾客,纷纷离他而去,成了后生、村妹子的顾客。他尽管拿出了看家本领,细心地帮顾客刮耳朵、掏耳朵,生意还是日渐萧条。他时常报怨社会变化太快,人也变了。
他心有不甘,想将自己所有手艺交给子女,重现曾经的有过的风光,然而几个子女死活都不肯学,气得他吭哧吭哧喘粗气,骂子女不孝。经过多次较量,他极不情愿地在子女面前败下阵来。但是他依然守护着自己的那方天地:每天一大早就将剃头室的门打开,用抹布擦净白漆斑驳的理发转椅,摸摸伴他大半生的剃刀、推子,等待着为数不多,已脚步蹒跚、额上堆满沧桑的老顾客,神情是那样的虔诚。他时不时将眼光投向门外的街道,静静地回忆着过去的辉煌,守望着残留的希翼。
1996年9月的一天,剃头王带着满嘴的酒气,走到了人生的尽头。不知为什么,至今村民还常谈起他。
地理方
山村村民将风水先生称为地理先生,具体到某个人,就在地理后面加姓。地理方小时候家境殷实。父亲是地主,只有他这么一个孩子,把他视若掌上明珠,供他在城里念书。
县城解放那年,他初中毕业,没有再继续读书。
他书读得很扎实,不但文章写得好,毛笔字写得漂亮,而且善于对对子。解放第四年,他的父亲去世,他开始与母亲相依为命。为了生计,他买了看风水的书和罗盘,偷偷地自学看风水。由于他有文化功底,一年后就开始了替别人看风水。村里谁家盖房子、看个黄道吉子、选个墓地都来找他。他拿着别人给的红包,贴补家用。他参加县里的会计人才选拔,双手拨算盘,又好又快,考取第一名,但因是地主的儿子而未被录用,从此他没有参加任何行业用人选拔考试。
1958年,他成了亲。次年,他母亲去世。他是个孝子,母亲的离去,对他造成巨大的打击,头发一下子白了许多。在妻子的安慰和劝导下,他逐渐振作起来,但白发再也没有变黑。
地理方耕田种地不在行,只好帮集体放牛。他负责放养两母一公三对大水牛。哪里野草茂盛,他就将牛赶到哪里放牧,因此每天三头牛回到牛棚时肚子总是鼓胀鼓胀的。农闲时,他常常偷偷地带着书,边放牛边看,懂得许多别人所不知道的故事。回到家常有小孩缠着他讲故事听,只要时间允许他都会满足孩子们的要求,因此小孩都喜欢和他在一起。
农忙时,三头牛下地干活,他也格外的忙碌。天刚蒙蒙亮,大多数村民还在梦乡中,他便赶着牛到需要耕作的田块附近放牧,直到驭牛耕地的村民上工。中午、傍晚收工,他又需要将牛集中起来放牧,让它们吃足鲜草,恢复体力。牛在耕地,他也不能闲着,到山上割鲜草,打成捆。夜幕降临时,将成捆的鲜草放在牛背上,驮回牛棚,当三头牛的夜点。在他的精心照料下,三头大水牛一年四季膘肥体壮,对他发出的口令言听计从。他喊“喔——喔——”牛就停下;他喊“几几”牛就往左走;他喊“吁吁”牛就向右转;喊“嘿嘿”牛就前进。看他放牧就像看马戏表演。
地理方夫妇一直没有生育,文革开始的前一年,他到城里抱养了一个亲戚的孩子当养子。养子的到来,给他们带来了为人父母的喜悦。文化大革命开始后,他被划为四类分子。革命小将们经常对他们这些四类分子进行批斗,拉他们戴高帽游行示众。地理方因毛笔字写得好,常被革命小将们叫去抄大字报,且随叫随到,态度极其端正。大队要搞大扫除、洁厕所之类的事,就会集中全大队的四类分子去做,地理方从不吝惜气力,脏活累活抢着干。由于表现积极,没受什么皮肉之苦。
改革开放后,曾经对地理方有看法的村民也没有了敌意,找他写对联的人越来越多。他满脸上堆着笑容。他写对联有个特点...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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