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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卖掉了!害我现在还得重新做二十对龙凤烛,简直气死我了!”
孟君天当真是气坏了,拚命用脚尖踹着墙角出气。
“这样啊”孟夫人轻蹙柳眉。“雨扬也真是的,怎么要卖也没先问清楚呢?那雨扬跟你道歉了吗?”
“道歉有什么用啊!贴金箔的龙凤烛有多难做他又不是不知道,他根本就是故意要整我!”孟君天气恼地喊。
“不会啦,你老是把雨扬想得很坏,娘瞧雨扬平日很照顾你的。”
孟夫人柔声轻哄,她的嗓音又软又绵,说起话来总像在撒娇似的。
“才没有呢!他什么时候照顾过我了?”孟君天激动地气嚷。“爹跟娘都这样,雨扬做什么都是对的,偏我做什么都是错的!你们是不是巴不得他是你们的亲生儿子该有多好啊!”“你想到哪儿去了?君天,就算你爹想收雨扬为义子,但你才是爹娘的宝贝女儿呀!”孟夫人连忙安抚。
“每次跟刘雨扬吵架,你们都护着他,我这样算什么宝贝女儿啊!”孟君天气恼地往墙上搥了一拳。
孟夫人骇然瞪着被女儿搥出微微龟裂的墙面,连忙轻柔地拉住她的手。
“君天,你乖乖的呀!听娘说,其实雨扬待你是挺好的,你每次把他打得鼻青脸肿,他都没有还手过,这样还不算照顾你呀?”
“不是他不还手,而是他有自知之明,知道打不过我!”她轻哼。
“只有你会这么想,唉”孟夫人叹息连连。“真可惜你跟雨扬总是吵吵闹闹的,要不然不收他为义子,招他为婿也是不错”
“什么招他为婿?我才不要呢!”孟君天急吼,像看见妖怪上门似的。“我早说过了,我要当孟家的儿子,绝对不嫁人!”
她跟刘雨扬从一见面就很不对盘,加上爹老是说女儿将来都是要嫁给外姓的,因此孟家的“檀香烛”做法不能传给她,有可能会收刘雨扬为义子后再将秘方传给刘雨扬,所以她只要一看到刘雨扬就有种莫名的恼怒和讨厌,无论如何都不让他有机会拿到孟家的“檀香烛”秘方。
“君天,娘好自责,把你生得像个男孩儿。一定是娘在怀孕时老是想着要生儿子,才会让你变得这样,说到底都是娘的错。”
孟夫人愧疚地抽出手绢,轻拭爱女脸上的蜡油。
“没这回事!绝对不是娘的错,娘不要想太多了。”
孟君天缓下怒气,转为安慰娘亲。
“瞧瞧你,每天都把自己弄得脏兮兮的,头发也都打结了。”孟夫人怜惜地瞅着她。“怎么头发这么脏呀?你有几天没洗头了?”
“大概有五、六天没洗了吧”孟君天心虚地抓了抓头。
这几天忙着做龙凤烛,根本累得不想动,而且她最讨厌洗头发了,工程浩大又浪费时间。
“怎么可以这么久不洗头发?头会发臭的!来,娘帮你把头发洗干净。”孟夫人拉着她的手走向后院。
“好啊!”从小到大,孟君天最喜欢让娘帮她洗头了,因为娘总是会把她的头发洗得又清爽、又干净,而且还会用香香的发油替她抹头发,让她的头发可以维持好几天的清香柔顺。
“你都长这么大了,还老是要娘帮你洗头发,真是爱撒娇。”
孟夫人一边打井水,一边笑说。
“才不是撒娇,我只是懒。”
孟君天把凉榻拉到井栏旁,然后很习惯地在凉榻上躺下。
“你是姑娘家,要把自己弄得干干净净、香喷喷的才对,不能把自己弄得像个男人一样又脏又臭,知道吗?”
孟夫人拆掉她发髻上的竹簪,用十指轻轻梳开她打结的长发。
“我也不愿意呀,谁叫爹开的是香烛铺而不是胭脂店,如果开胭脂店,说不定我就会学着怎么涂抹胭脂水粉了。”孟君天舒服地闭上眼睛。
“都是你自己性子太好强,脾气又太硬了,明明可以陪着娘守在铺子里做买卖,就非要亲自去学做蜡烛不可。”孟夫人十指轻柔地搓洗她的长发,一边温婉地说着。“像那些榨蜡、煮蜡的工作又粗重、又伤手,你让雨扬带着师弟们去做就行了,何必偏要自己下去做,把一双手弄得都长了茧?一个姑娘家的手长了茧,你说有多难看呀!”
扬高的尾音,让她的嗓音更添几分娇气。
“会很难看吗?”孟君天摊开自己的双手仔细看着。
确实,在掌心上有些粗粗的薄茧,指甲前端有裂纹,指甲缝里还卡着蜡油。
“娘不是前些日子才帮你修剪过的吗?真是白费娘的功夫啊!”孟夫人蹙眉瞇眼望着她的双手,心碎地大叹着。
“娘,这双手是要用来做蜡烛、搬东西、还有揍扁刘雨扬的,修得漂漂亮亮的就啥事都做不成了!”
孟君天不痛不痒地笑笑。
“唉你是娘的小宝贝,可偏不让娘好好的打扮你,娘实在好孤单呀!”
孟夫人舀水冲洗她的发丝,除了叹气还是叹气。
天哪“孤单”两字都出笼了!孟君天深深吸气,然后缓缓吐出来。这个家里最会撒娇的人,实在莫过于她这个甜美得不像中年妇人的娘亲了。
“娘,我不是娃娃,不能任你摆布呀”
“君天,你让娘好好替你打扮起来,好不好?”孟夫人用她懒洋洋的腔调笑问。“相信娘,你打扮起来肯定比娘还要美上十倍呢!”
“怎么可能的事!”孟君天捧腹大笑。“娘可是公认的大美女呢,我能比娘美十倍?那不是成了天仙?”她笑得喷出了眼泪。
“你是我的女儿,这世上没有人比娘更清楚自己的女儿了。”孟夫人捧着她的头,俯首在她额上亲了亲。“乖宝贝,头发洗好了,你现在进去把脏衣服换下来,然后把身子洗干净了以后再过来,娘要好好把你整理一下。”
又来了!孟君天暗暗叫苦。
每隔十天半个月,娘亲心血来潮就会动手“整理”她的门面,不过很可惜,通常“整理”完不到几天功夫就会回复原状,让娘亲白费功夫。
“娘,不用麻烦了”
“不行!要乖,听娘的话,去把身子洗干净了就过来。”孟夫人摆出当娘亲的威严来。
孟君天虚弱地叹气过后,缓缓站起身,任一头湿濡的长发披泻在肩背,乖乖地听娘亲的话洗澡去。
只要娘亲玩娃娃的瘾头上来了,她就得认命地由娘亲摆布,如果没有让娘亲过足瘾,她会被闹到苦不堪言的地步。
孟夫人一边读着诗集,一边等孟君天沐浴,见她沐浴完毕走出来,立即开心地放下诗集伸手招唤。
“来,快过来娘这儿!”
孟君天只着一件单薄的绸衫,湿发垂垂曳曳,走到凉榻前躺下。
“瞧你呀,眉毛都多久没修了,长得像杂草一样。来,娘帮你修一修、画一画。”
孟夫人兴致高昂地开始修起她的眉,细细地画着。
孟君天忍不住打了个呵欠。
“可不能睡着啊,头发还湿着,睡着了容易害头疼。”
孟夫人替她修完了眉,接着开始修剪她的指甲,小心翼翼地在她的十指搽上凤仙花的汁液,让她的手指染上淡淡的粉红。
“娘在看什么?”
孟君天百般无聊,用染成了淡粉色的手指拿起一旁的诗集来看,见封面用细楷字写着:寄畅斋诗稿。
“我昨儿个买的,是个年轻诗人写的。”孟夫人转过去梳理她的湿发,一边说道:“我刚读了一首,写得还真好,我念给你听啊!一度花时两梦之,一回无语一相思,相思坟上种河诠,豆熟打坟知不知?”
孟夫人的声调娇细,吟起诗来别有一番温柔情调。
“这首写得很好吗?诗里说的是什么意思呀?”
孟君天翻了翻诗稿,她自小就对诗词没有多大兴趣,不像她的娘亲,女儿都二十岁了,还非常爱读那些风花雪月的诗词。
“这首诗写的是一个思念已故情人的男子,他在一个春夜里,两度梦见了死去的情人,第一次梦见他们两人无语相对,第二次梦见情人颔首沈思,他在情人的坟上种了南国的河诠,用来寄托他的一片哀思,当相思河诠纷纷落在情人的坟上时,他问情人在泉下知不知道他对她的思念?这首诗实在写得好感人啊!”孟夫人瞇着双眼,一脸感动地说着。
很感人吗?孟君天的敏感度比皇宫的九龙柱还粗,根本完全没有感觉。总之,只要一有人吟诗,她的瞌睡虫就来了。
“娘,我好困了。”她又打了个大大的呵欠。
“等头发干了再睡,听话。”
孟夫人小心地用布拭干她的湿发,接着用一把小刷子蘸着清香的发油,仔仔细细地在她的长发上慢慢地刷,把她的长发刷得更黑、更亮、更柔软光滑。
孟君天再也不敌睡魔的侵袭,在娘亲刷发的同时沉沉地睡去了。
“君天、君天!”
孟夫人喊她不醒,无奈地叹了口气,轻轻将梳得柔润乌亮、如黑瀑般的发丝拨到她胸前。
打量着,觉得不甚满意,便沾了点胭脂匀在君天的两颊和唇上。
再看了看,仍不太满意,左右张望了会儿,看到墙角栽植的几株秋葵盛开着,她摘下一朵,轻轻簪在君天的鬓边,这会儿才终于满意了。
望着她的睡容,孟夫人微微笑叹着。
“我的宝贝儿,你只有在睡着的时候才美得像仙子啊!”
永珹策马驰来,看天边的乌云压得愈来愈低,他怕遇见大雨淋成落汤鸡,一心急着想快点回到王府去,为了抄近路,他拉转马头,钻进一条窄小的巷弄中。
路经一户院落时,骑在马背上的他瞥见院中一抹淡黄色的人影,他蓦然怔住,有一剎忘了呼息。
好美、好美的女子!
他倏地勒马停住,怔望着他所见过人间最美的绝色。
柔美的睡容如皎白的明月般宁静,如瀑般披泻在身前的黑发丝缎般的光滑,鬓边斜簪一朵白色的秋葵花,将她微晕的面庞衬得更为娇美,那一身淡黄色的轻绸薄衣,在微风中悠悠飘动着,彷佛像正要凌空而飞的仙子一般。
他贪看着她如花似玉的娇颜,不敢相信自己竟然移不开目光。
不经意间,他看见她身侧的那本诗集,一颗心顿时激动狂跳起来。
那是他的诗集!
这名绝美的女子竟然在读他所写的诗!
他震讶、无措,血液逐渐沸腾了。
忽然,天边一道电闪,接着传来一声巨大的雷响。
他愕然调眸望一眼密布的乌云,在雷声之后,雨点滴答滴答地落了下来。
“娘!下大雨了,怎没喊我”
听见急切的轻喊声,他的视线迅速调转回来时,只见那名身穿浅黄绸衣的女子已经飞快地起身奔进屋去了。
他看见柔亮光滑的黑发没入阴暗的内室,院落中只遗下了一朵插在她鬓边的白色秋葵花。
雨势骤变,突然下得又快又急,密雨疾打在他的身上,他找不到遮雨处,只得策马往前,奔离胡同,朝履亲王府飞驰而去。
想起那名绝美的女子,他体内便有一股莫名的情潮在翻涌。
她是谁?还读着他所写的诗
他想知道,她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