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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虎的叶依莲瞬间萎缩成小病猫,声音的分贝也溜滑梯一般地往下掉“可不可以不要跟着我?”说到最后一个字,简直像受虐小媳妇一样的委屈。
三名终极保镖互相看了看,然后其中一位开口道:“骐哥吩咐过我们,要亲眼看着你进到家门,才能回去向他交代。”
“这”叶依莲看着几公尺之外叶家大宅的银色大门,又无言地看向跟屁虫三人组。
就这几公尺,难不成她会忽然间消失,或被外星人绑架不成?
叶依莲叹了口气,半分提出异议的勇气也没有,只好转过身,委靡不振地继续走完那剩下没几公尺的归家之路。
三只跟屁虫果然一直看着叶依莲进了家门,才转身离去。
既然理都不理她,干嘛派人保护她?叶依莲觉得杨昀骐真是莫名其妙!
她想起他威胁阿镖时的模样,还有他将她护在怀里时那么理所当然的举动,虽然忍不住为他的声音和气势感到害怕,心里最深处却也升起了一股说不出的奇妙感觉。
对他怀抱和体温的记忆,还鲜明得让她心跳加速。
或者,只是因为他父亲要他负起保护她们母女的责任,他不得不那么做?
如果是这样,也可以让人理解,虽然叶依莲知道自己没理由怪他,也没理由不高兴,可是仍然忍不住心里闷闷的。
杨昀骐是破坏她平静生活的讨厌鬼!她噘起嘴,在心里骂道。
那一年是父亲去世之后的第一个新年,但叶依莲记忆里父亲回家过年的次数寥寥可数,少数的几次除夕夜,父女俩同桌吃饭,生疏得像陌生人似的。
包含了除夕和年假的那几天,叶依莲和母亲是在杨家大宅过节的,也吃了一顿她这辈子吃过阵仗最大的年夜饭
十纹兰八个堂口的堂主全都到齐,有的又各自携家带眷,再加上帮主一家,十五张大桌子把原本大到不象话的杨家大厅挤得热闹滚滚。
主人桌上,帮主和帮主夫人为首,左右是杨迁和叶依莲的母亲,再来是七位堂主,她和杨昀骐在第二桌,同桌的没一个叫得出名堂,几乎又都是长辈。她身边的杨昀骐有礼又纯熟地不断和大家寒暄、敬酒,她却闷闷地低头吃饭,席间今年才刚完成终身大事的两人,免不了成为众人话题的焦点。
“阿骐,你们小俩口何时给迁老生个孙子啊?”有人说了这句话,接着,几乎是附近几桌的注意力都转到这里来了。
唉!叶依莲真想找个洞躲进去,再也不要出来算了。
杨昀骐淡淡地笑着“不急,等毕业再说也不迟。”
“我就不信你忍得住。”这句话一落,引来一阵哄堂大笑。
叶依莲从来没接触过这些大哥级人物,哪知道这些走江湖的一向大剌剌地飒爽豪迈惯了,讲话不直不爽快,她又羞又窘的,不知如何是好。
杨昀骐只是笑了笑,老早习惯这种玩笑方式,他像是不经意地看了叶依莲一眼,接着不着痕迹地转移了话题。
叶依莲低着头,像碗里别有玄机似的,眼里除此之外别无其他,一径地吃着白饭,用筷子一粒一粒地挑,希望时间脑旗快溜走。
杨家幅地广阔,长长的围墙里,林木蓊郁的庭院围绕在前屋和主屋周围,年夜饭是在前屋吃的,也是大多数十纹兰兄弟进出的地方,和主屋以一座人造湖和日式庭院隔开。
迥异于前屋仿中式的建筑,主屋样式为日式矮平房,光是走廊和天井就九弯十八拐的,像迷宫一样。
因为夜已深,杨迁要她们母女俩留下来过夜。
叶依莲没住饼这种日式的老房子,觉得很阴森恐怖,领她在主屋里穿梭的管家古太太看出她的想法,一边走在前头还一边笑道:“少奶奶早晚要住进来的,明天就让少爷带你熟悉熟悉环境好了。”
少奶奶?又一个让她感到别扭的称呼。迸太太领着她到主屋东侧,穿过假山和绿荫夹道的回廊,一座半独立的院落耸立在油桐花树围绕间。
“少奶奶早点休息吧,有什么需要,按一下铃就会有人来了。”
叶依莲看着古太太离去的背影,突然觉得那一片回廊像是时光隧道,把她带到不属于她的时空中。
因为当时结婚的新房在前屋,所以她对主屋还是完全陌生的,正对着回廊的是一间铺满榻榻米的起居室,平日和式木门会左右大敞着,以骨董屏风隔出起居间的隐密,屏风另一边的空间大小和一般人家家里的客厅相仿,液晶平面电视和音响一应俱全,和式矮桌摆在正中央。
起居室左手边的门进去后是有着大片原木地板的和室,叶依莲看到从天花板上吊下来的沙包和整齐收在墙边的哑铃,地板擦得像镜子一样。
起居室右手边则是
她站在起屋室和卧室门口,怔忡恍惚。
摆明了是男孩子的房间,虽然整整齐齐、一尘不染,也没有像时下的男孩子爱贴什么运动明星或性感女星海报,但仍看得出来是男孩子的房间,她看到墙上的确是挂着杨昀骐洗过、熨烫好的制服。
脸颊似火烧。这样的安排似乎再理所当然不过,可是杨昀骐不是说他们毕业以前都不必履行夫妻义务吗?
不过,只是睡他的房间,她怎么一下子就想到履行夫妻义务来着?叶依莲暗怪自己胡思乱想,可是今晚席间的揶揄还在耳边,他们毕竟都是对异性感到好奇的年纪,睡在一个房间,再加上两人已是夫妻关系
叶依莲想,也许古太太弄错了,她应该睡客房。
不过走到回廊处,呆站了半天,前屋席宴将散未散的嘈杂声在夜色与重重屋宇的阻隔下,听起来好似不真实,她一点也不怀疑自己再往前走个几公尺、拐几个弯就肯定会迷路。
也许这个院落有另一个房间吧?她忽然想,忆及在房间门口看到另一边的纸门半掩着,于是叶依莲走回屋里。
果然,杨昀骐卧房隔壁,另一床棉被已经为她铺好了,这间房似乎本来就是多出来的,像是一个隔间或过道,却整理成一间小休息室。
从叶依莲站着的方向看,左边是杨昀骐的卧房,正前方的雕花红木门后是装潢典雅的书房,古色古香,宛如时光错置,只差没有雕着花鸟的圆窗罢了。
叶依莲忽然为自己上一刻的胡思乱想感到羞赧,继而想到,这两个房间也不过隔着一道薄薄的纸门。
不过总比真的睡在同一个房间好吧?
棉被旁整齐折迭着日式浴衣和换洗的贴身衣物,叶依莲很容易就找到位在院落左翼尽头的浴室。
谢天谢地!她没有看到烧热水用的火炉,而是大木桶和莲蓬头。
想到同样的年纪,他竟然是住在这样的地方,而且是二十一世纪的现在。当然,叶依莲极目所见,虽然古朴却绝不简陋,甚至还是有些奢华的,她忽然觉得自己好像刘姥姥走进了大观园一样。
佣人送来热呼呼的拉面时,叶依莲才正洗好澡。
“这是?”叶依莲不解,闻着那香味,晚餐时吃不到半碗饭的肚子又饿了起来。
“少爷吩咐我送过来的。”外籍女佣用着带有乡音的中文说道,将面摆在起居室桌上。“少奶奶用完后摆着,我们稍晚会过来收拾。”接着告退。
愣愣地看着那碗冒着热气的面,吐子咕噜噜地叫着。
杨昀骐怎么知道她会肚子饿?叶依莲意外地发现他这种沉默的体贴,又想起他在人前侃侃而谈,面对她却完全相反。
真是个奇怪的男人,她想。
杨昀骐在接近十二点时回到自己房里。
原本他想再晚一些,那个每次看到他,就像小白兔一样瑟缩成一团的小女生也许比较不觉得那么别扭,可是又想到万一她不敢一个人先睡,又或者不敢比他先睡
他知道她有些害怕两人的关系,也已经尽他所能地在各个方面为她设想。
她不喜欢被揶揄,他就转移话题;她不喜欢被喊大嫂,于是从来不对同学和学弟们发号施令的他,破天荒的把人集合起来耳提面命;她对两人的关系感到尴尬,好几次在学校遇上他也急忙把头转开,他也就顺着她的意思与她形同陌路只是他到现在还不知道他差点弄巧成拙。
佣人告诉他,那小女生把面吃得一乾二净,他忍不住笑了。
回到他住的院落,一片安静,杨昀骐轻轻地阖上起居室的门,走进卧房。另一边的房间里传来翻身时衣服和床褥的摩擦声,他确定她在房间里,只是不知睡了没有,他放轻动作,熄灯、脱衣、上床睡觉。
叶依莲双手抓着被缘,小脸露在被子外,看着映在纸门上的光影,说不出心里的紧张是为了什么。
直到灯熄了,细微的声响很快归于沉寂,他躺到他的床上。
她真的是想太多了。叶依莲暗怪自己,竟然会怕杨昀骐像今天在前屋的那些人一样,喝得醉醺醺。她听到他的动作始终都是灵巧而无碍的,完全没有和几个长辈拚完酒后的醉态,当然更没有对她做出什么奇怪的事。
而且她还欠他一个谢谢呢!如果不是他多了那份心思,她今晚可得饿着肚子到天亮了。
迟疑了许久,怕再不出口他就要睡着了,叶依莲只得朝着透出微黄薄扁的另一间房喊了一声“喂。”她别扭的叫不出他的名字,只希望她的声音在他听来至少可以友善一点。
叶依莲听到空旷幽暗的房间里,自己心跳如擂鼓的声音。
快回答啊!等着他的回应,时间却像被拉长了似的,她几乎要闭上眼,假装刚刚只是梦呓,脸颊的烫热蔓延至全身。
“嗯?”另一边的房间里,杨昀骐只是微微侧身,等着她的下文。
叶依莲睁开眼,庆幸自己不用装睡,她鼓起勇气“谢谢你请人送面给我。”这样说会不会很奇怪啊?
其实,仔细想想,她该谢的不只这一桩,在饭桌上,他的确是一直关心她的反应,她只顾着吃饭,是他替她夹菜到小碟子里、替她盛汤,只是她低着头故意装作不知道。
杨昀骐嘴角染上一抹笑,表情也柔和了起来“不会。”
叶依莲紧张得一点睡意也没有,空气中的沉默让她觉得,她好像应该开口说些什么。
“晚晚安。”
“晚安。”杨昀骐想了想又开口“明天没什么事,你可以安心的睡,我们家没有规定早餐时间。”
其实有,而且杨迁还规定他得六点起床做早课强身,但他想还是让她睡饱一点,早餐他可以再叫人另外准备。
“喔。”她应道,一时之间还不明白他做啥告诉她这个?
“睡吧。”
叶依莲仍然睁着大眼,脑袋迟缓地运作着。
啊!他是要她不用担心作息受影响,可以睡到自然醒吧?毕竟她躺的不是她一向熟悉的地方。
她迟钝地只知道自己很紧张,却说不出原因,他却替她想到了。
忍不住拿被子蒙住头,害怕脸红被月光所窥见,心口漾开了奇妙而微甜的情愫,她连忙闭紧眼,不让自己沉浸在那陌生的悸动中,然而事实却非理智所脑控制。
他果然是个奇怪的人,奇怪,却又温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