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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师傅”裳于晨的声音颤抖着,走到叶黔身前,高大的身躯直直地跪了下去“对不起!叶师傅!如果不是我,您不会毒哑自己如果不是我”如果不是他,叶依不会执拗地被复仇所累,她肩上的“火雀章”便不会被发现,也许直至今日,叶师傅一家仍旧过着幸福、康乐的日子
“身为大尚天朝大皇子、身为隆帝之长子,您怎么可以跪下高贵身躯!臣请渝宸殿下起身!”叶黔说着退后一步,行君臣之礼。
裳于晨忙起身,扶起叶黔。
叶黔接道:“臣从未怪过殿下的确从未责怪过您分毫!对于您,这个微臣斗胆视若己出般尽心教导的孩子,臣心中只有感念!”
当年,尚隆帝赐他全家上下饮毒酒、留全尸,这已是格外开恩。那时,他将毒液一饮而尽,没想到他会再度醒来。
而醒来时看到身侧站立的竟是大皇子身旁贴身侍卫田政、翁典,他已明了是大皇子冒着欺君大罪将他救了下来,更让他感激不尽的是大皇子甚至欲救下他的妻女。可惜,他的妻子竟在行刑前自尽,女儿逃离开救下她的几人,不知去向、生死不明。为了不拖累大皇子,他找寻机会甩脱田政、翁典,隐匿容貌,饮下毒液自毁声音,从此藏隐于世间。
“是微臣罪该万死,臣的确有罪。殿下,您不该为臣愧罪,您不该离开皇宫。如若您承接大尚天下,将是万民之福,天下之幸。可如今”
“叶师傅。”裳于晨阻住叶黔的话“是我自私、怯懦,大尚天下,我无力扛下。”十几年前确实是因为对叶师傅深深的负罪感才导致他走出皇宫,逃避东宫之位。而如今,因为贤儿,他却不得不感激自己当初的离开。也许,他的命运冥冥中早已被如此安排“能重遇叶师傅我已无憾了。”说着他搀扶叶黔重新坐回琴案后,刚要抽回手却被叶黔牵住。
“殿下,您手上的血迹。”叶黔看到他左手中有鲜红的血迹。
“哦,没什么。叶师傅,这血迹不是我的。”这是贤儿脖颈上流的血,急着为她医治,忘记擦拭了。想起贤儿,他记起密布在心中的重重疑云,正待开口提起却见叶黔拿起一块被清水浸透的巾帕,将他手上的血迹擦拭干净。
雪白的巾帕被血色浸染,接着叶黔将巾帕移至琴案之上,将巾帕上的血色水滴滴落在琴头,滴下的水滴形成颗颗圆润的赭红水珠,不可思议的是片刻后,水珠内的血红色竟然被琴吸没了,水珠回复了晶莹透明的本色!
裳于晨猛地抬起头震惊地看着叶黔。
“殿下,您还记得吗?当年臣提起过大椋有几件自古传下的珍贵宝物可以感知大椋正统皇族身上所流淌的血液。这琴便是宝物之一,此琴共有两柄,其中之一已在多年前被当今圣上从臣的宅邸缴没,而另一柄则被心思缜密的长公主寄存在‘琴筝楼’二十几年”
“叶师傅,难道贤儿是大椋皇室血脉?!”
怎么会!贤儿她竟然是大椋皇室正统!他无法置信这是事实,本能地逃避道:“不可能,叶师傅,贤儿生长在临州城,他的生父明明是我师叔,师叔此刻就在颐州境内,他可以作证贤儿确实是他的女儿!”
猛地,脑海中出现了叶依的话语与她肩背清晰的火雀章:“的确,那画屏上的女子是我娘亲。”原来,那画屏上的椋玲妃、他梦境里的椋玲妃不是叶依的娘亲,而是贤儿的母妃!
叶黔嘶哑的嗓音缓缓轻诉:“当年,椋玲妃产下双生女,大女儿临产后便遣亲信连同‘火雀阴章’一起送入微臣宅邸。未想那位送小鲍主的人在离开途中莫名失踪。为以防小鲍主行踪泄露惨遭不测,臣只有在亲生女儿身上烙刻上伪造的章印,即便被发现,牺牲的也只是微臣的女儿,却可保全小鲍主”
原来,世人只知椋玲妃生产女儿时难产而死,孩子也未能生还。却不知她的血脉安然地活在世间。几个月后,大椋派人秘迎大椋皇室血脉回朝,授命密使却在途中遭人劫杀。
所幸,密使遭暗算前已有所察,他将小鲍主藏匿起来,自己却终未能逃过杀身之祸,他临死前为接应的人留下小婴儿下落的线索也被人阴差阳错地破坏。从此,大椋便失了小鲍主与“火雀阴章”虽然大椋皇朝一直未停止对小鲍主的找寻,可沧茫人海,如同大海寻针。
大椋朝辅国七始族七位长老体内血液可以感应皇室血脉,却不得离开大椋寸步。所幸,始族中的继任者终于出现了,在下一任继任者身上开始浮现长老符,直至最终清晰而上任长老身上的符记逐渐褪去这段时日,继任长老皆可行动自如。但是,继任者身上的符记愈浅,感应力便越低。赤家继任长老赤焰身上的长老符怕是才出现,便肩负起找寻小鲍主的重任,所以即使小鲍主近在咫尺他也未有感觉?也或是他已有别样感觉,却不知那正是神奇的感知所至?
“叶师傅,您是说大椋正在找寻贤儿的下落,而方才的男子就是被大椋皇朝派来找寻贤儿的七始族赤家继任长老?”
“是的,殿下。‘火雀章’共有阴阳两枚。大椋新帝虽已继位,大椋皇朝已不必担心血脉消绝,可是,新皇帝必须拥有火雀阴阳双章所组的钥匙才可打开大椋皇权之门,拥有皇权象征的玺印,才可成为大椋皇朝真正实权在握的统治者。组成钥匙的‘火雀阳章’在大椋新帝手中,另一枚‘火雀阴章’微臣则遵照大椋皇帝母妃椋玲的遗嘱封存在他同父同母妹妹的体内。”
原本清朗的夜空忽然雷声大震,紧接着大雨如同倾盆般狂泻而下。
叶黔的诉说使裳于晨所有的疑问均得到了答案,他震惊无措,而又不得不面对一个事实贤儿拥有大椋“火雀阴章”她便是大椋遗失了二十年的小鲍主,是椋玲妃与尚玄帝的女儿!
而他,这个笃定深深爱着她的男子却是大尚天朝的皇子,尚隆帝的大儿子!他父亲谋篡了她父皇的天下,掠夺了她母妃、与妹妹的性命。他是应该被她视作魔鬼猛兽般厌恨的人!脑中开始嗡嗡作响,眼前变得混沌模糊,这样的他将如何面对她,如何毫无顾忌地要求她爱他?!
“可是,叶师傅”裳于晨顿了顿,无力却坚定地一字一顿“我爱她,早已深陷得无法自拔”说完他走到门前,缓缓打开门扇,站在露台上任凭大雨将身子淋透。
“殿下”叶黔撑起油伞,为裳于晨挡开雨水,而伞却被他推移开。
“叶师傅,一切都是注定的吗?这是我必须承受的吗?”他转身看着恩师,眼圈红润,喑哑道“她的将来、她的一切再不是我可以拥有的了,对吗?我不能再自欺了,是吗?”
叶黔看着他,他红润双眸中流下的泪水正与雨水一同不绝地滑落着。他将他揽入怀抱中,如同慈父般轻轻拍着他的背脊,缓而坚定地说道:“一个男人挚爱的女子便是他人生中的稀世罕宝而殿下您值得拥有天下最珍贵的罕物您值得!”
“您值得拥有天下最珍贵的罕物”这句多年前叶师傅亲口对他说过的话,再次从他口中缓缓道出。
他感激地拥抱着是师如父的恩师,汲取着师傅传给他的温暖与鼓励。
是的,她永远是他的贤儿,是他的稀世罕宝!他要再次任性、自私、贪婪,就像十二年前,他要拥有她,哪怕上天惩罚他,哪怕世人唾弃他,他也不要悔悟,不会放手!
雨仍旧下着,楼梯上一串湿淋淋的鞋印延伸着,i鞋印尽头一个瘦小的身影斜靠在墙壁上,她的身子湿透了,手抚着右肩,不住地颤抖着
雨仍旧下着,天地万物仿若被围裹在水帘之中,变得模糊。
裳于晨轻轻推开房门,走向床畔,缓缓地坐在贤儿身侧。
她瘦小的身子整个埋没进丝被里,身体蜷缩着,睡得很香甜。
“贤儿,你会怪我吗?有一天当真相大白,你能原谅我吗?”裳于晨极轻地低喃着“如果我的自私伤害了你,很抱歉,原谅我不能让你离开。”说着,他的目光移向指端,在他指尖一根极细的银针闪着炫目银光。
举针,却未落下,他的手有些发抖。
他如此对贤儿是不是万恶不赦
如若银针落下,贤儿会毫无痛苦地被他从体内取出“火雀阴章”他会把章留给大椋。而贤儿的身世,他会永远守口如瓶。他会带她走,不管临州也好,天下任何角落也好,他会将她圈牢在自己的怀抱。
可此时此刻,看着贤儿的睡颜,恍惚中仿若画屏上椋玲妃的容颜那张似乎对他欲言又止的朱唇,那张隐含着千言万语的明媚面庞于是,他犹豫了,退怯了、醒悟了他不该剥夺贤儿的身份、权利、未来他没有资格!
他仰起头,合闭上双眼,一滴泪悄无声息地滑落。俯下身,他在贤儿额头、红唇上印下难舍的吻。
她该拥有自己想要的一切,如果她的将来注定不能有他的身影存在如果这是她所愿他可以看着她展开翅膀飞离开。如若她真的飞走了,那便是上天要他必须接受的结局即便他知道那将是他承受不起的痛苦
“别离开我,贤儿,别离开我”他在她耳畔重复着。他该去哪里寻找告诉她真相的勇气?该如何获取让她从自己身边离开的理由?他无法再面对这张无邪睡颜,他怕自己的自私任性再一次占了上风。他看着她,他的手划过她脸颊,终于,他缓缓起身,一步一步走出房间。他仍是自私的,他无法对自己残忍,亲眼目送她离开,他做不到。那么,自己先一步走开该是最好的告别方式吧脚步如此沉重,他该怎样生存在从今后没有她的世界?!
门扇合闭,房内只听得到外面喧嚣的雨声。
贤儿缓缓张开双跟,眼中淌出了闪亮的泪。她光洁的额头渗出无数晶莹的汗滴。只见血水从丝被内沁出,鲜红的血从她的右肩不断涌出来,弥漫了床褥被鲜血染红的小手中攥握着一枚铜钱大小的章印
裳于晨站在小楼外的港口,不知自己站了多久。
不觉间,暴雨已经转为淅沥的小雨,天色亮了,清晨伊始。
裳于晨雪白的袍子被雨水淋透,包裹着冰冷的身体,他从不知道自己原来如此虚弱、怯懦。他没有力气离开,只能任身子僵立在雨中,冥冥中期待着上天的安排与指示
“裳于晨,你不冷吗?”
一把伞遮上了头顶。耳畔传来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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