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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实秋到水唬镇上买了一匹马,随即策马狂奔,直奔向京城。

    他心痛欲碎,又怕自己会忍不住心软回头,只脑旗马加鞭地疯狂赶路,希望离京城越近就越能习惯没有她在身边的日子。

    可是他不管赶了多远的路,经过多少座大城小镇,她的身影笑语依然紧紧跟随着他,从未有一刻消失过。

    “珊儿,我该拿你怎么办?我又该拿我们怎么办?”他心痛苦涩地低吼。没有人可以回答他,只有咻咻的疾风不断自他耳边掠过。

    实秋日夜兼程的赶路,终于来到繁华盖地、歌舞升平的京城。

    风尘仆仆和沉痛忧郁的憔悴布满他英俊的脸庞,他甫一下马,就惹来了热闹大街上无数年轻姑娘们倾心爱慕的眸光。

    她们纷纷交头接耳窃窃私语着

    “这是谁啊?好俊、好迷人呀!”

    “进京赶考的举子吗?可是他一身沧桑味比那些呆头鹅有魅力太多了,会不会是哪一位知名的大侠来到京城呢?”

    “不不,我瞧他一定是自关外接到密令微服回京的大将军,你们看他那股掩藏不住的霸气,还有那忧国忧民的沉郁眼神天哪!我的心都快跳出来了。”

    “你这个色妮子,怎么一点也不知羞?”

    “你还说我!你自己不也口水流了满地?”

    “什么?你刚刚说我什么?”

    一群莺莺燕燕登时你抓我头发,我抓你领子地打起来了。

    换作是平常,自知风流俊尔、潇洒不凡的实秋必定会暗爽在心里,不忘轻轻搧着扇子,朝她们浅浅一笑,然后这才装模作样地走进客栈。

    可是此刻他眼神阴鸷,英俊的脸庞闪过一丝不耐烦,看也不看那头的脂粉大战,大步走进了客栈。

    他现在做什么都没心情,更甭说是看那些莫名其妙的女人鬼打架了。

    要是珊娘在这儿,铁定只要一声河东狮吼就震慑住那堆吵闹。要是珊娘在这儿他的心陡地一酸,眼眶灼热了起来。

    要是珊娘在这儿,她只要一个嫣然笑容,就足以抚平他这些天这些夜来的伤痛烦躁与疲惫。

    明明是一桩千不该万不该的花田错,偏偏缠绵交织着煎熬徒教人空瘦。

    实秋神情落寞哀伤,缓缓地低下头,一颗剔透滚烫的水滴可疑地坠落在他布满尘灰的靴尖上。

    而在几百里外的十里坡,神情憔悴的珊娘缓慢地收拾着客人用过后的桌面,将空了的小蒸笼收入怀里,想拿进厨房却不知怎地失手撒了一地。

    天色近黄昏了,水唬镇家家户户炊烟袅袅飘起,每道炊烟代表一个家,热热闹闹的家。

    炒菜的,烧饭的,劈柴的,绣花挑针眼的,还有稚幼小童的欢笑声吵杂却温暖的形成一幅人间烟火图。

    在这个时刻,她分外感觉到自己的形单影只。

    他已经离开十天了。

    他离去后的每一分时光,都一寸寸地摧割着她的心,她每个晚上都走到他的房间,痴痴地坐在床板上,抱起他曾盖过的被子深深嗅闻着,噙着泪水心酸地感受着被子上头他残留的淡淡气息。

    那是他特有的清新醇厚男人味道。

    可是教她心惊伤痛的是,连他的味道都逐渐淡去,即将消失了。

    所以她开始躺在他睡过的大床上,每个晚上紧拥着他盖过的被子,泪水悄悄地滑落两颊,幻想着他还没有离开她。

    白天她必须撑下去,还得向所有关心的客人们解释他的离去是那么理所当然,对外,她总说他进京赶考去了,因为大丈夫没有功名何以为家?

    她在阿瓜伯他们眼里看到了由衷的关怀和忧心,他们是否也听过那些个传奇本子上的故事,担心他一旦高中状元便会被千金小姐招为贵婿?

    如果不是的话,为什么他们的眼睛里闪动着微微的水光,和可疑的同情怜惜?

    为了不让关心她的人担心,所以她的笑容越发灿烂,几乎是一时都停不下来地忙得团团转,一忽儿殷勤换箸,一忽儿热切斟茶,姜蒜醋碟子更是换过一只又一只,包子捧出一笼又一笼,让他们吃不完的还带回去给老婆儿子媳妇孙子吃。

    她让所有的人知道她没事她会没事的。

    只是当客人都离开后,她明亮的双眸乍然黯淡,笑容也自动凋谢了。

    活像演着一出吃力的独脚戏,待观众走了才能虚脱乏力地跌坐在台上,任戏妆点点褪色斑驳。

    “我要振作起来,当作没发生什么大不了的事,不过就是一个知心的过客来了又走了,日子还是要过下去的。”她喃喃自语“就算是作了一场春梦,春梦醒来后也是无痕迹,从不曾听过有人因为梦醒了而痛哭着死赖不放。”

    他还会再回来十里坡吗?他可记得野店里热呼呼香气四溢的包子?他可还惦念痴痴守在店里盼望着他归来的她?

    她捂着小脸,无声地掉下泪。

    京城里挤满了应试的举子,闹烘烘得像到了菜市里,几乎每家客栈都被自天南海北五湖四海而来的考生给占据了。

    一时间,有得遇故友而快活庆祝的,有一言不合斗子谠骂的,还有那等穷酸的书生不甘餐餐吃馒头酸菜,嘴巴淡得出鸟来,便四处找人打秋风。

    还有呼朋饮伴就在那儿拇战、联句,输的大饮三杯,说好听是寻风雅,其实是想拚酒。

    实秋静静地坐在角落的位子,啜饮着一杯状元红,桌上色香味俱全的佳肴却一点也引不起他的食欲。

    他现在最想吃的,还是那雪白细嫩弹牙,内馅香润鲜美的十里坡鲜肉大包。

    诚如他现在最想看到的是那个笑脸殷勤,娇媚率真的小女人,而不是这堆他怎么看怎么讨厌的文弱苍白书生。

    若不是龟缩在房里啃书,连出去晒晒阳光都没有的白板脸,就是自命风流才子还搽粉的小白脸,再不然便是风吹会摇晃,气虚得走两步路就吐一口血的病秧子。

    当然也有看起来很正常,吟诗作对起来也煞有介事的书生,但是不知怎地也越看越觉面目可憎,自以为是,根本没一个顺眼的。

    他突然好生想念起春风寨里粗眉大眼、粗声大气、粗言快语的一百零九名弟兄们。

    实秋意兴阑珊地自斟自饮,轩昂的气势不减,却多了一丝掩不住的寂寥。

    而那一头,几名书生正嘻嘻哈哈地喝酒对诗,灌多了酒显得脸红脖子粗的越叫嚷越大声,极度吵杂不堪。

    “我先出上联,诗句里必须有花有鸟,谁敢来对?”一个喝多了才刚刚抓完“兔子”的书生打着酒嗝嚷道。

    另一个吃得肚皮朝天圆的打着饱嗝,二话不说拍拍胸膛“我来,你出对子吧!”

    “好,来了啊,当心对着啊”抓兔子书生摇头晃脑道:“春花枝头喜鹊闹,吱喳吱喳吱吱喳。”

    “简单啦!”吃太饱书生抹了抹油腻腻的嘴“豆花一碗淡出鸟,难吃难吃难难吃。”

    “好!”其他人也喝得差不多了,哄然叫好。

    实秋瞪着他们,一口酒差点喷了出来。

    这是什么狗屁?

    如果今年的考生都是这等货色、这般水准,那他随随便便用脚趾头夹笔写一写就能捞到今科状元当了。

    “早知道就鼓吹二弟和三弟也来,那么今科状元、探花、榜眼定是我们三兄弟的囊中之物!”他不禁大感惋惜。

    唉,一想到这一科是要跟这群饭桶比试文章,他真觉得太糟蹋自己的文才了。

    别说是他们兄弟三人了,就是春风寨随便派一个下来例如王大彪都可以轻松打败这群人。

    他在这头懊恼可惜,那一头可是又热热闹闹对起句来了

    “再来一个啊!”另一名红脸书生兴致勃勃道:“街头老头卖馒头,一边吆喝一边走。”

    “我来!”一名书生忙咽下满嘴的葱爆鹿肉“巷尾狗尾在甩尾,一下南边一下北。”

    “对得好哇!”

    “了不起,了不起!”

    “绝代诗人,非君莫属。”

    那群书生已经醉到分不清黑马白马、好诗烂诗,只会一个劲地叫好。

    “花园里,蝴蝶飞,蜻蜓飞,绕了一回又一回。”

    “茅房里,苍蝇飞,蚊子飞,吃了一堆又一堆!”

    “哇!好诗,绝妙好诗啊”众人又是一阵拍大腿猛叫好,乐不可支。

    实秋不敢置信地瞪着那群已经喝酒喝到失去理智的人,像这么恶心的句子也称赞得出口?他光听都快吐了,亏他们还能边叫好边狂喝猛吃。

    如果今科是要比恶心摆烂的,那他开始强烈怀疑起自己这个强盗还要不要来扮书生?

    要是再听下去,恐怕这几年来他对进京赶考高中状元的美好幻想,全会摔得乒哩乓啷一地碎。

    他吁了口气,起身往外走,准备到外头去透透气。

    繁华热闹的大街上,南北百货样样齐全,小贩热烈地吆喝着,忙着把最新最美最贵的货物介绍给客人。

    他经过一摊卖钗环首饰的,不禁心一动,停下脚步。

    “客人,您真识货,我这儿的首饰样样打造得精致漂亮,而且十足纯金纯银,绝不偷工减两,保证你买回去送礼自用两相宜”小贩一出口就讲岔了。

    实秋微挑剑眉,没好气地道:“我头上插一柄金步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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