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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空,飘下初雪。
“学而时习之,不亦说乎?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人人嗯人不知而人不知而”石阶上,垂头拿笔默写默背的小女孩,到这里显然就被难住了。铺在膝上的纸,写的是歪七扭八、几乎可令孔老夫子为之落泪的字迹,不过对小女孩来说,会写字、写得出字,就已经是她长到现在最大的奇迹了。“人不知而而接下来到底是什么鬼啦?我不写了!”背不下去的挫败和懊恼终于超越她的忍耐极限,她抓着纸笔就要跳起来。
“不愠。”一个沉稳的淡声忽然自她身后响起。
她听到了,呆了呆,接着马上下意识扭过头。但她先是发现天空缓缓落下的今年第一场细雪,然后才看到一个站在大门口的高大人影。
那是一名全身黑衣、表情硬梆梆的大男人。
他显不出一丝温情的墨黑眼睛直直盯向她,而一种不用特地表现就足够吓哭小孩、震慑大汉的惊人气势在他身上显露无遗。
小女孩当然也强烈地感受到这个黑衣男人令人不安的气质,但她的第一个反应是僵住,接着开始一脸防备。
黑衣男人虽然知道他这张阎王脸又惊吓到小孩子了,但他却无意勉强自己做出安抚小孩子的蠢事。不过让他意外的,是这绑着辫子的小女孩忽然俐落地跳起来,面向他。她的全身上下散发着她这年纪少有的强烈防卫意味,尤其是她那一对死瞪着他,仿佛要吞噬他的大眼睛
雪花静静地飘落,黑衣男人也静静地站在原地,眉峰微扬地回视小女孩充满戒心的脸。
现在,黑衣男人脑子里想的不是这小女孩不怕他,还一副将他当蚊蝇的态度,而是
她是谁?
这地方什么时候多了个小孩子?不,是两个!
黑衣男人注意到旁边的动静,一转眼就看见从屋子里走出来另一个年纪和这小孩子差不多的小女孩,他的眉头打结了。
“小荳!叔公找”在唤人的甜美小女孩原本没发现杵在门口的沈默男人,但她在稍移开视线见到了后,马上说不出话来,接着忍不住微微发抖着。
撇开这被叫“小荳”的小女孩,黑衣男人依然没什么表情地慢踱向前。
“温大夫在吗?”他终于开口。
在。
温拾铭还没死,他也没走错地方。
这是施红荳十三岁时,第一次见到这位“昂叔叔”的情景。
而接着往后的每一年雪花初降的那一天,卫昂一定都准时地在温家大门出现。
施青菁、施红荳,是温大夫受其外祖父所托,好心收留的一对姐妹。因为在她们分别为八岁、七岁时,她们的娘被她们的亲爹赶出家门,不是男孩子的她们自然连带被不留情赶出来,于是她们只好回去投靠外祖父。但没多久,她们的娘意外毙命;而在她们十三、四岁时,她们的外祖父也病逝,成了孤儿的她们最后住到外祖父的好友温大夫家,所以,温家已经是她们姐妹待过的第三个家。
在南井城,温拾铭的医术比起其它大夫并不算高明,破旧的门面也没有其它店铺来得好看,所以会来找他的,不是一时找不到别的大夫意外撞进门的人,就是不是来找他医病的街坊邻居。尽管他的医术普通,甚至曾被卫昂不客气地称“蒙古大夫”不过和善为乐、笑口常开的他,却拥有许多人望尘莫及的好人缘。而这也是他能和卫昂结为忘年之交的原因。
至于卫昂,则是自从一次意外受伤被凑巧经过的温拾铭医治后,才从此年年到访温家;而他遇到施红荳的时间,是他认识温拾铭后的第三年。至于他为什么会对施家姐妹中的施红荳有较多注意,那大概是因为她是他在老温这里看到的第一个小孩子;还有她不像另一个,每回见到他来就躲起来。
第二年,当卫昂手里拎着一坛酒跨进温家大门,首先迎接他的,又是施红荳。不同的是她友善多了,甚至在他停留在温家的那几天,她还曾两次偷偷问他“叔公”派给她的功课跟她姐姐又躲得不见人影的态度完全两样。
到了第三年,卫昂意外地发现,施红荳已经蹲在门外等他
细细的雪花落在红荳梳着长长辫子的发上,她正抓着一根树枝,把握时间认真地在地上默写着叔公教的东西。虽然她知道自己没有姐姐聪明,也没有姐姐一点就通的天分;而且直到现在,她的字怎么也写不好;叔公的医术,她也是学这个忘那个
难道她真的很笨吗?
红荳停下来,瞪着地上依然歪七扭八的字。
有些沮丧。
但,她可不轻易认输。
深吸一口气,她发愤似地继续挥动着手上的树枝为了报答叔公收留她们姐妹之恩,她已经悄悄地立定志向,只要青菁依然不改变她的心意,叔公又没有其它人选,她一定会替叔公接下他的医馆!
虽然她一直认为,以青菁的能力绝对比她这脑筋不灵光、又粗手粗脚的妹妹更适合继承叔公的医馆,但是青菁不爱啊大夫要面对的就是病人,所以难免会有要替病人碰触伤口、处理伤口的时候,但她就是不喜欢弄脏自己的手。至于红荳倒不在乎会不会被弄脏,反正她又不像青菁那样娇嫩、容易被吓到。
这时,一只黑靴悄无声息移到她正鬼画符的地面前方,停住。
红荳一愣,反射动作便是抬头往上看,而当这抹巨大熟悉的身影映入她眼中时,她才在同时想起她会在今早一发现降下初雪就跑出来等在门外的原因,她朝他咧嘴笑了。
“昂叔叔!”丢开树枝,她跳了起来。
只见依然一身黑衣、原本一张刚硬的脸上没有特别表情的男人,在面对眼前冲着他笑、喊着他只在她口中听过的称呼的少女时,他一边的眉毛不由微微挑高,接着嘴角跟着稍扯开。
“嗯你自己一个人在外面玩?”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这小孩子好像一下子抽高不少,就连原本稚气稍重的脸也忽然成熟很多。他有些不太适应,顿了一下,他才终于开口。
老实说,卫昂和小孩子几乎没什么交集,何况多数的小孩子一见到他的反应不是吓哭,就是吓哭地逃开,有哪个敢接近他?不过他一点也不会遗憾没小孩子缘,他反倒乐得不用跟在他眼中宛如另一个世界人的小孩子打交道所以对于这三年来,施红荳对他愈来愈不认生的态度,而他也响应她响应得很自然的表现,连他都感到意外和莫名其妙。
已经长高到卫昂胸口的红荳,毫不畏怯的视线停留在他棱角轮廓分明的脸上。“我在等你!”她纠正他。
卫昂忽地一愣。“等我?”眉微纠结起来。
“你每次都会在下初雪的这一天来,所以我今天一早醒来看到雪下了就很开心”对于这位其实没对她多亲切,还沉默寡言到极点,一双眼睛直勾勾盯人就能让胆小者忍不住发抖的昂叔叔,她却偏偏每年期待他的到来。
她喜欢这个特别的叔叔。
因为他有着一点都不凶的声音。
从他出声教她背书的初次见面,她自小养成对外人、陌生人的强烈防备和排斥感很快就被打破;再加上她所喜爱的叔公对他的全心信赖,她更不觉得他可怕了。
“是吗?”她的回答让卫昂不自主抬头朝半空随意瞄了一眼,接着视线马上又下移到她脸上,他的神色多了抹沉思。要不是她提到,他还真的没注意到这件事。
不过她的开心他不解,为了他的到来开心吗?
红荳哪管他看不出情绪的脸皮下想的是什么,她朝他伸长手“行李给我!”
没怎么迟疑,卫昂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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