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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灿邴在众人面前平息这场吵闹,明显维护恪纯之意可说是昭然若揭,便不再纠缠下去,收起了敌视目光,做回她柔顺的角色“听话”地离开了。
恪纯忿忿不平地跟图灿邴回到亲王帐内,便滔滔不绝地把刚才跟塔真的对话全都告诉他,可图灿邴一副不以为然的模样,令她更是不快。
“图灿邴,你究竟有没有在听我说话?”
“有,但我们就大人不记小人过,别跟一个孕妇计较了。”他迳自除去外衣,倒了杯茶润口。“塔真向来有话直说,不认识她的人都会觉得她难相处。”
“你是不相信我的感觉了?”
“是你多心了,而且你也还没习惯与别人相处。”他平稳的口气,像是在述说一件稀松平常的事。
“塔真不失为一个能干忠心的婢女,现在又是巴木克的妻子,你不看僧面也看佛面,别让我们男人为难。”
正递给他干净衣服的恪纯,听闻此言,双手不禁微颤,心里感到酸酸的,连忙吸了吸鼻子。
“你认为这全都是我一个人在闹脾气、端架子?因为她是蒙古人,是你从前的婢女、你兄弟的妻子,就做什么都是对的?”
图灿邴幽黑的眼眸啾着恪纯,走近她,那张英挺俊美的脸孔在她眼前放大,然后他忽地吻上她温软的唇。
“不是的,我知道你没有错就行了,你根本不需要花力气去在意一个小小的塔真,她没这么重要。”
他大致明白这两个女人是为了他而闹得不愉快,但一个是他心爱的妻子,一个是他间接推给别人的旧待婢。
“她还说我生不出孩子呢”那个塔真为何偏要在她最在意的事情上挑衅?难道她真的给人这样娇弱的感觉吗?
“最近有人从中原带回点东西,都是一些女人喜欢的绫罗绸缎、珍珠玛瑙,你要不要看看?”他知晓她尚在气头上,说再多也没用,便干脆转移话题。
“我在跟你说别的事情。”她不喜欢他这样躲避话题。
“别气了,你先看看有没有喜欢的东西,不喜欢或嫌不够的,我再命人去替你打点。”
恪纯不再说话,明白他是不希望她再提及此事,所以想用财宝打发她。
她开始感到有点伤心,觉得他有所偏袒,顾念兄弟情面多过于妻子的感受。
难道她在他心里真的那么微不足道?难道别人说他不是真心爱她,只是为了两国关系才对她好,他也不想向她澄清,以安她的心吗?
莫非是真有其事?他的内心究竟是怎么想她的?
夜里,亲王帐内,恪纯身上轻覆着一条丝质薄被,像只慵懒的小猫咪偎在图灿邴胸前。
“恪纯,我有话要跟你说。”图灿邴把玩着她的一缕头发,像是在逗弄猫儿一样。
“什么事?”感觉他的大手不断地在她背后游移抚弄,恪纯浑身紧绷,连问话的声音都有些僵硬。
“我三天后会出门几天。”
“你要出门?路程是近还是远?”她惊讶抬头,心里涌上失落。“为什么这么突然?”
“现在蒙古部落间的形势不好,再加上近来漠北干旱特别严重,很多部落到处迁移都找不到水,就算我们一直有接济他们,他们也不见得满足,直想侵占我们的领地。”
“所以你要去打仗?”恪纯神色一黯,干脆躺下来,仰望天窗外的明月银光和满天星斗。“你们不都是蒙古人吗,怎么会互相攻伐?”
“这个问题,自我小时候就一直搞不懂了。”他轻声微叹,想不到连他的娘子也会有同样的感慨。
漠西蒙古的亲藏势力,向来视他们这些归顺清廷的漠南贵族为眼中钉,这也是他为何必须得到大清势力来辅助自己的原因之一。但现在最令他担忧的,是漠北地区状况摇摆不定,随时会被亲藏势力拉拢,假如他们连成一线,对抗漠南各部落,那蒙古必定大乱。
“所以你要把各地部落都征服,然后统一蒙古,这样就不会再有互相攻伐的事了。”以她丈夫的能力,恪纯相信这并不是没有可能。
“嘘”固灿邴赶紧制止她说话。“以后千万不要再说出这种话了,要是让旁人听到了,恐怕又要引起不必要的騒动。我们世世代代都是以部族为家的基本,各族皆有其长久的历史和习俗,假如不是做得太过分,万万不能破坏彼此共存的默契。”
恪纯黯然地低下头、别开眼,不敢再看他眼里的责备,怕下一刻徘徊在眼中的晶莹会泄了底。
想到在鼓声隆隆的战场上,铁骑的奔腾有如狂涛般涌起,部落大军在草原大漠上厮杀,其中一人还是她心爱的男人时,她的心就非常痛楚。
包何况,经过上次塔真挑衅的事情后,她还弄不懂他内心到底是怎样想她的,他怎能就这样上战场?
见娇妻仍是垮着脸,一副心事重重、愁眉不展的样子,图灿邴不禁怜惜地拥紧她。“怎么了?这么快就开始挂念我了?我很快就回来,不会让自己有任何损伤,你不要担心。”
恪纯心里一酸,不禁流下清泪。“真的吗?”他不是在安慰她吧?
“最让我不放心的,是你。”他意味深长地交代。“我不在的日子里,你就是代表我的王妃,一切都要小心注意,无论是自身安全还是旁人口舌,塔真也好、其他人也罢,你都不要在意他们,只要相信我会保护你,一切有我就行了。凡事以和为贵,懂吗?”
“别担心,就算我真的有什么事,阿萨拉也会帮我的。”阿萨拉是负责护送她出嫁,同时也是驻守兵马的大清副将,假如真有什么事,他一定会站在她这边的。
“不需要他来守护你。”图灿邴内心一沉,但没有把酸意表现在脸上。
“我不准其他男人代替我的位置守护你,只要你乖乖待在营区内,我的部下就会帮助你,用不着外人。”
“好,其他人我都不理,我只要你平安回来。”恪纯点头。“图灿邴,你真是爱我的话,就为我保重。”
“一定!”醇厚有力的男声保证着,内心的千言万语一时没办法说出口,只好埋在心里,也把妻子的心意珍藏在心中。
恪纯,帮我
深夜,恪纯从恶梦中惊醒,她梦见了图灿邴!
她习惯性地摸向身边的位置,原本熟悉的温暖变得冰冷空虚,恪纯想起身边的男人早就离去多时。
她承认自己最近几天都有点神经兮兮,特别是今天下午,她远远听见塔真向其他兵卫家眷提到此次讨伐的严重性时,更是感到不安,再加上刚才的恶梦,图灿邴对她的呼唤,让她没办法再平静下去。
恪纯起床梳洗后,决定去找现在唯一能帮她的阿萨拉,请他天一亮就部署协助图灿邴。
她现在并不是要阿萨拉来守护她一个人,既然她带着清军来到科尔沁部,就该在适当时候,让这群士兵发挥作用,为边疆部落间的稳定性出一分力。
她想要天下太平,也想让她的夫君安全归来。
“那是不是王妃啊?”几个守夜的士兵,远远的就看到一个纤小女人的身影,不禁疑惑问道。
“这么晚了,王妃也该睡下了,不会是她的。”一个大呵欠随即而来,倦困的士兵拍拍同伴如此说道。
“我还是跟去看一下吧!”士兵仍然放心不下,深怕疏于职守,便自动上马跟上已走远的身影。
他并没有惊动前面头盖披风的女人,只是远远地跟着她,来到了附近清兵的行营。
“真的是王妃?”当他认清卸下披风的脸正是恪纯时,着实诧异极了。“这么晚了,她来到清兵行营干嘛?”
不久后,便见一个男人从行营中步出,将恪纯迎进营帐内。士兵也认得那个男人,他就是大清副将阿萨拉。
夜阑人静,一对男女私会这还不是天大的丑事吗?士兵脑中浮现这个想法后,吓得捣住自己的嘴巴。
不行,他一定要禀告王爷才行。虽然他们大漠男儿生性不拘小节,但并不包括任由自己的女人背夫偷汉。
“真没想到,大清军队竟一起集结在边境。我见到的时候简直快傻了。”
巴木克在晚饭席间,滔滔不绝地描述今早他和图灿邴等人回来时,亲身遇到的“趣事”
坐在图灿邴身边的恪纯,一整晚都没有作声,只是默默地望着身前的饭菜,几乎快吃不下。
她是巴木克口中那件“趣事”的始作俑者,又怎敢作声?加上今早图灿邴回来后,几乎没跟她说过一句话,只是干瞪着她,怕是在生她的气吧?
她又怎么会知道,他根本不是去打仗,只是去谈判?当天她误会时,他又没有纠正她,而且她真的是天天心神不宁啊,他又怎能怪她去找军队帮忙呢?
听了巴木克的话后,图灿邴眸光闪烁,一脸高深莫测地瞄了身侧的恪纯一眼。
“巴木克,王妃对军情不太了解,会闹笑话也就算了,怎么连你也在这种事上大作文章?”图灿邴淡淡地说道:“还是你听到王妃的其他闲言闲语了?”
恪纯一听,心里不由得一惊,筷子也掉到桌子上。看来,图灿邴是真的很介意她在民众面前闹了大笑话的事?
图灿邴看见她的失常模样,脸色也变得更为阴沉。今早守夜士兵对他所禀告的“丑事”更是不犊禅扰他的思绪。
恪纯竟然在深夜偷会阿萨拉?天一亮阿萨拉还殷勤地让军队集结在边境,看来这全是恪纯的“功劳”啊!
他明明交代过她不要出营,也不要随便跟其他男人有交集,但她竟罔顾他说的话,做出这种背叛他的行为?!
现在的她,面对他这个丈夫,究竟有没有半点羞愧之心?她知不知道他的心有多痛?
“可是王妃这么指挥清军,不知情的人还以为我们真要起兵,民众一乱,其他部落又误会我们要攻打他们,利用舆论诬赖我们,到时该怎么办?”
图灿邴看了巴木克一眼,口气冷冷地道:“是的话也没法子,我们不会坐以待毙的,大不了便叫王妃再让清军帮忙啊!”说完后他不再开腔,只是又淡淡地扫了恪纯一眼,继续吃饭。
恪纯听了不禁一楞,表情瞬间僵硬。
她知道自己错了,闹出大笑话了,但他们这样的对话,图灿邴那冷淡又充满深意的责备眼神,让她觉得自己是傻子、是罪人。
枉费她为这件事心惊胆颤的,出了这么多力,沾沾自喜的以为自己帮了他们,原来人家早有计画,根本就用不着她多此一举。现在正怪她坏了他的好事,嫌她多事。
对,她就是笨、太爱多管闲事,谁教她不是蒙古人,老搞不清他们的规矩和心思:谁教她不是服侍他多年的女人,搞不清他每句话的背后是什么意思。
“巴木克,你出去一下,我有话跟王妃说。”图灿邴支开巴木克,决定要跟恪纯说清楚。
“你要骂的话就骂吧,我宁愿你直接骂我,也总比把话埋在心底,却处处针对我来得好。”他可知她的心有多难受啊?
“你去找过阿萨拉?”图灿邴首先发问。
她怔了一下,接着坦荡地回答:“是,清军是由他率领,我当然要找他”
“有必要在深夜吗?”
“我怕你们出事,我待不到天亮才去讲啊!”“真是只为了担心我吗?不为其他的事?”他沉沉问道。
说着说着,恪纯这才发现图灿邴原来在怀疑什么。“你误会我和阿萨拉有私情?”
“那是误会吗?”他几乎是在低吼了。“有人见到你们深夜私会。你是王妃,竟如此不顾礼义廉耻,做出这种事,教我如何自处?”
“我做出什么事了,我只是去找人帮忙而已。图灿邴,反正你就是不相信我没有背叛你,对不对?你们蒙古人真是太”恪纯将碗筷往桌子上重重一放,铁青着脸。“算了,我吃饱了,你继续吃,王爷,恕我先告退了。”
图灿邴也气愤地看着她离去的背影。
她连辩驳也懒了?她的心是分给了两个人,还是从来只在别人身上?
手上的酒杯被图灿邴捏碎,再重重地摔在地上。
“爷,发生什么事了?”守在外面的巴木克见王妃一离开,帐内便传来破碎的声响,吓得连忙进来查看。
“没事。”图灿邴步出帐外,跨上马匹驰骋而去。“你不用跟了,让我自己静一静。”
这是恪纯在婚后第一次唤图灿邴为“王爷”;这也是图灿邴第一次没有回亲王帐的长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