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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不容易熬到天亮,她早早的起了身。小竹在外间睡的正香,云清霜没有叫醒她,自己打水洗漱。
镜中人面色苍白,气色极差,眼下亦有深深的阴影。云清霜对镜上了些胭脂,勉勉强强遮掩住憔悴的容颜。
做完这一切,小竹才悠然醒转。她不好意思道:“小姐,小竹睡迟了。”
云清霜心不在焉道:“不打紧。”
小竹草草的梳洗一番后,笑眯眯给云清霜端来了上好的碧螺春和四色点心。雪梨酥外层松脆,里层香甜多汁,芙蓉糕入口即融,如丝般润滑,玫瑰赤豆糕香糯可口,绿豆饼口味清香绵软不粘牙,再配以浓郁甘醇,鲜爽生津的碧螺春,确是人间美味。
往日云清霜每样都会尝一点,可今日着实没有胃口,只举起茶盅慢慢品着,心里琢磨着该怎样跟楚天官打听才不着痕迹。
小竹见云清霜无精打采的模样,便想方设法的要逗她说话。她抿一抿唇,娓娓道:“小姐,方才我去厨房,听几个厨子说,昨夜楚公子擒住一盗贼,听说性子倔的很,楚公子交待下来,要他们做些饭菜送去,说是留着他还有用处。”
云清霜手一抖,情急的按住她的双肩问道“你可知他被关在何处?”
小竹茫然的摇了摇头。
云清霜暗骂自己沉不住气,幸好是在小竹面前失态,若是落在楚天官眼中,怕是早就被他瞧出破绽。
小竹自以为很了解云清霜此刻的想法,她笑着开解道:“小姐放心,小竹早就打听清楚了,不是张公子。”
云清霜唇角一扬,微蕴出一点笑意。有这样一名丫鬟在身边,倒是省了她好些事。她虽面露笑容,心里还在为夏侯熙担心。放下杯盏,默默走到窗前,恰有一队守卫经过,为首的正和楚天官低声说着什么,许是觉察到云清霜的目光,楚天官朝这个方向看过来,对着她微微一笑。云清霜敛去笑意,若在平日,她兴许还会假意客套一下,但今天她连敷衍都吝啬给予。
“拿走吧,”云清霜指着桌上的点心道。
小竹也看出云清霜心情不愈,不敢劝解,悻悻的将东西撤下。
一整天云清霜都待在屋里,司徒寒几次差人唤她去前厅用饭,皆被她谢绝。司徒寒只道她是耍小性子,并未放在心上。
云清霜左右盘算,靠小竹去打探消息,依照她的迷糊劲儿,成事不足败事有余。为今之计,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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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夜,云清霜在小竹的茶水里下了足够份量的蒙汗药,看她睡熟后,才换上夜行衣出了门。
她思量了一整天,无论楚天官抓回来的是夏侯熙与否,她都要设法弄清楚。白天她曾旁敲侧击的的问过厨子,可没有人知道人被关在哪里。而在别庄里,最隐秘的地方就是司徒寒卧房底下的密室。对那里,云清霜显然不陌生。
她打听到司徒寒和楚天官整晚都在前厅议事,这对她来说是不可多得的好机会,自然不可错失。
她避过巡夜的守卫,刚想往柴房去,又忽然顿住了脚步。夏侯熙中的毒,已近十二个时辰,据司徒寒述说,十二个时辰之内会因伤口溃烂而亡,如若被擒获的真是夏侯熙,当务之急,该尽快找到解药才行。
云清霜改变初衷,又折了回来。
司徒寒有一间独立的书房,就安置在他卧房旁边,被列为禁区,门前有专人把守。司徒寒极为看重,就连亲生女儿,都不被获准入内。向伦昨夜潜入书房偷走了两本武功秘籍,令司徒寒大为恼怒,因此加派了人手,云清霜料想所谓的解药必定藏在书房中,她救夏侯熙心切,不惜以身涉险。
云清霜故意慢吞吞的走过去,守卫警觉的叱问:“谁?”
云清霜浅笑吟吟,走近了才道:“你看我是谁?”
“原来是大小姐,”守卫惶恐道,谁都知道这位司徒家的大小姐从小骄纵惯了,脾气不太好。
云清霜就是趁他不备,迅速点了他的穴道。其余几名护卫闻风而来,云清霜依样画葫芦,将他们一一收拾。她怕被人发现,又将他们挨个拖进里屋。
现今的云清霜比不得从前,稍微用了点力,便香汗淋漓,累的直喘气。她抹去额上汗水,目光落在书房墙角的橱柜上,片刻不停的翻找起来。
司徒寒藏着不少宝贝,有些还是武林中人梦寐以求的宝典和秘籍,云清霜却无暇顾及。但凡书籍,她通通弃之不理,看到瓶瓶罐罐,方打开。她跟在柳慕枫身边多年,他的本事也学了七七八八。只需闻一闻,寻常的解药还是能够辨识的。云清霜耐着性子,自上而下,每一瓶皆仔细辨别,功夫不负有心人,终于找到了雷公藤的解药。另有一个玉瓶储有十八颗七窍玲珑丹,那可是治疗内伤的灵丹妙药,云清霜想了想,一并收入囊中。
看一眼横七竖八躺倒在地上的护院,她深吁了口气,总算没有白费心机。
没有多做耽搁,云清霜就摸到了柴房。有了上一回的经验,寻到机关倒也没费多少劲。云清霜张望了下,确定四处无人,按下了墙上的突起。地上顿时出现一个黑幽幽的大洞,云清霜试探着钻进半个身体,摸索到一截梯子,那正是通往密室的暗道。
云清霜小心翼翼合上秘道大门,待眼睛适应了底下的黑暗后,才轻手轻脚的往下走。她已经放慢了动作,但脚步声在暗夜中仍旧清晰分明。
没多久,云清霜触到又一堵墙,此处应该已是尽头,依样寻到机关,轰隆开启后,她眼尖的瞧见一条人影匍匐在墙角。
云清霜没做多想,上前将他扶起,温柔的唤道:“夏侯将军。”
他没有答话,云清霜慌了手脚,急忙掏出解药往他嘴里送,还不停的问道:“大哥,你伤在哪里?要不要紧?”
他别转开头,闷哼一声。
云清霜心思微转,迟疑了片刻,柔声道:“大哥,先服下解药,我再慢慢同你解释好吗?”
他终于开了口“你既不愿坦诚,何必勉强。”
云清霜听着声音有些不对,抬手虚扶了一下,拂开他披散在脸上的乱发,这一眼望去,她大惊失色“你不是夏侯熙。”
那人笑容和煦清浅,闲闲的道:“我何时说过我是夏侯熙?”
“你”云清霜情知被他捉弄,深深的咬住了唇。
被楚天官捉来的是向伦,而非夏侯熙。关心则乱,云清霜若是静下心来思量,就该想通,夏侯熙同样知晓密室里的机关,不必她相救自可逃脱,何况,楚天官还未必有能耐将夏侯熙生擒。
云清霜恨恨的瞪他一眼,转身就走。
向伦眼中微闪,满面含笑道:“姑娘这就走了?”
云清霜没有理会。
“既然来了不如做件好事顺便把我放了?”向伦眉目舒展,懒洋洋道。
云清霜忍不住回头出言讥讽“阁下轻功盖世,这地方怎么困得住你?”
向伦笑笑“那也要我能走动才行。”
之前没有细看,他一说之下,云清霜才注意到他的双腿长时间保持一种姿势,虽没有似张若生那样以铁链锁住,但是被制住了穴道。
云清霜挑了挑眉,思忖着道:“放了你,对我有何好处?”
向伦将目光凝在云清霜身上,哈哈一笑“我可以帮你把解药带给夏侯熙。”
“你知道他在何处?”几乎是不假思索脱口而出,话说出口,云清霜微红了脸。
向伦满眼的戏谑“我自然知道。”
“这件事我自己可以办到,不劳你费心。”云清霜垂着眼帘,态度冷淡。
“呵,”向伦笑道:“那你昨夜跟他走不就得了,也就没有后面的事了。”
云清霜涨红了脸,久久说不出话来,想一走了之,到底不甘心。憋了半天,放出一句狠话“楚天官怎么没把你杀了。”声音轻若虫鸣,实在没有杀伤力。
向伦毫不介意,眨了眨眼,坦然道:“在他没找到他想要的东西之前,当然还不能杀我。”
云清霜似乎笑了一下,却又听的不太真切。静默了一会,她拿定了主意,蓦地出手替向伦解穴。她体力不支,第一下没有拍开,第二次用尽了力气才解穴成功。
向伦微微皱了下眉,他虽不清楚云清霜的来历,但凭他阅人的经验,她该有很好的武学根基,怎么都不该同初窥门径的孩童似连力道都拿捏不准。他带着关切的口吻轻声道:“姑娘受了伤?”
云清霜睨他一眼,不客气的道:“你先管好你自己。”
向伦失笑,讪讪的摸了把鼻子。
“走吧。”云清霜把一个玉瓶塞给他,走了一段路后,又把另一个玉瓶交到他手中。期间,没有说任何话。
向伦摇了摇头,这姑娘的性子还真是别扭。偏生他的性格也执拗的很,越是不容易相处,他越是想方设法挑衅底线。他似笑非笑,装作不经意的问道:“还有吗?姑娘还是一次都拿出来吧。”
云清霜肃了神色,不冷不热的回了句“要出这密室,还有三处机关,你尽可以自个去找。”
向伦哑然,长久都没敢再吭声。
云清霜一直将他送出后门,嘴上没有一句好话,也未给他好脸色瞧,尽管如此,向伦还是感觉得到她的良苦用心。他端端正正的向云清霜行了一礼“姑娘,向某从来不曾受过别人的恩惠,这次承蒙姑娘搭救,感激不尽,今后但有差遣,向某必定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云清霜楞了一愣,之前见惯他嬉皮笑脸,一副玩世不恭的模样,突然一本正经庄重有理,好生不习惯,须臾,她道:“不必如此,我也是有求与你。”
向伦把玩着手中的玉瓶,会心一笑“那是举手之劳。”
“你赶紧走吧,”云清霜神色淡淡,她放了向伦,存有私心,实在受不起这份大礼。
向伦点点头,朝云清霜一抱拳“姑娘,后会有期。”
“等一下,”眼见着向伦即将消失在暮色中,云清霜又唤住他。
向伦只得折返,疑惑的看过来。
云清霜咬了一下唇,轻轻道:“若是见着了夏侯熙,请他不要再来此处。”
向伦低头想了一想“话我一定替你转达,但怎么做,他自有主张。告辞。”
云清霜幽幽长叹,微露黯然之色。
一回身,心骤然收紧。一人负手而立,风卷起他衣袍的一角,一双清寂的眸子如烟似雾,此刻正一瞬不瞬的注视着她。
云清霜呼吸急促,张了几次口,终于听到自己的声音平平响起“尉迟师兄。”顿了顿,复接道:“还没歇息呢。”全然是没话找话,云清霜悔的恨不能掌自己的嘴。
尉迟骏不答反问道:“师妹在这里做什么?”
“散步,今晚月色迷人,适合赏月。”云清霜信口一说,顾不得是夜月朗星疏,夜色混沌,实在算不上一个好天气。
尉迟骏极为配合的举头望月,唇角挂着若有若无的清浅笑意。
云清霜不知他是何时来的,也不知他究竟看到了什么,心里直打鼓。
尉迟骏眸一转,脸色遽地一沉,打云清霜身边经过的时候,丢下一句话,轻的恍如掠过耳边的微风“你好自为之,不要玩火自焚。”说罢,神色恢复自若,快的好似从未变过。
云清霜的心绪被牢牢攥住,再想要问个明白,尉迟骏已然快步离开。一张脸惨白,浑无人色,尉迟骏是否认出了她的身份她尚不能确定,但她对自己的易容术突然之间丧失了信心。
回到屋里,犹自惊魂未定,小竹依旧酣睡,云清霜置换衣衫时才发觉内衫已全部被冷汗浸湿。她从屋子的这一头跎到另一头,始终无法静下心。
即便现在尉迟骏还没有发现她的秘密,长久下去,总有一天会露馅。况且,她假扮司徒盈有段时日了,身体如今每况愈下,恐怕再撑不了多久,她抚着腕上的玉镯,细细思量后,决心铤而走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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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清霜不知道的是,在她用心打探司徒寒秘密的同时,司徒寒也对她起了疑心。
书房里的解药无端失窃,令司徒寒勃然大怒。他命楚天官将那一夜的守卫重罚,守卫熬不过重刑,吐露真言,所有的矛头指向云清霜一人。
云清霜一念之差,没有将他们杀了灭口,终酿出祸端。
回想自云清霜回来后种种不合理的举动,尽管容貌嗓音都没有破绽,司徒寒还是看出了一些端倪。
例如,她的性子过于沉静,与司徒盈的活泼差异颇大。
例如,从前的司徒盈嗜武成性鞭不离手,现今,每每司徒寒或者楚天官邀她练武,总被她以各种理由拒绝。
例如,司徒盈刁蛮任性,有时连司徒寒的话也是置之不理,而今却斯文有礼,对司徒寒更是言听计从。
许多细节在眼前一闪而过,对她的身份有了怀疑后,不合理的行为终于有了合理的解释。
司徒寒同楚天官对视数眼,面上尽是一片阴霾之色。他咬牙切齿道:“这丫头什么来路,胆敢糊弄于我。”
楚天官支支吾吾的,不敢在此时接话。
“当日我让你去试探她,你竟没有看出半点不妥?”司徒寒怒极,手指捏的咯咯作响。
楚天官表情凝固,踌躇半响后道:“师傅,师妹她”
“住口,她不是你师妹。”司徒寒厉声打断他。
“是,是,弟子说错了话。”楚天官抬眼偷看司徒寒脸色,改口道:“当日我遵照师傅的意思试探她,并且诱她使出降雪玄霜剑法,她使的中规中矩,毫无差错,弟子这才相信了她。”
“噢?竟有这事?”司徒寒蹙眉,面色阴沉不定。
楚天官平了气息,殷勤道:“师傅,此事不易操之过急,交给弟子想个万全之策吧。”
“不必,”司徒寒摆摆手“我自有主张。”
他给云清霜下了套,专等她来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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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雨是在傍晚时分骤然而降。
雷声隆隆,闪电不断,噼噼啪啪的打在屋顶上、窗棂上,蓦地让人心浮气躁。
云清霜借口身体不适,要早早歇息,任何人不得打扰。小竹亦不敢惊动她,取了一方帕子,在灯下利索的绣花。
云清霜手脚敏捷的钻出窗户,悄无声息,回头见小竹还在外间专心致志的做工,对此一无所知,唇边不自觉浮起一丝浅笑。
这些天,她每晚都跑去花园搜寻,尽管一无所获,仍然坚持不懈。
亭台楼阁,假山流水,每一处她都有仔细找过,可所谓的密道机关,杳无踪迹。
云清霜暗叹:如果密道当真藏匿在花园中,那设计此机关的人一定有颗玲珑心。
雨越下越大,短时间里没有停止的趋势。云清霜早就被淋成了落汤鸡,但这样的天气也有好处,便于她隐藏行迹,她留下的脚印也很快会被雨水冲散。
云清霜舒展的眉头因迟迟找不到线索而皱起,正打算离去,渐进的人声夹杂在狂风骤雨声中传入了她耳中。她功力尽失,加上气候的原因,直到近乎咫尺才发觉有人接近,想要在这时离开已然不可能,情急之下,她身形一缩,藏进了两座假山间的缝隙里。所幸她身材娇小,勉强容身。雨帘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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