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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自欺欺人而已。眼泪大颗大颗的滴落,岳乐悲伤的眸子似乎离我越来越远,朝堂之上,福临的怒喝声,大臣的争论声渐渐模糊。
待我清醒来,已是掌灯时分,睁开双眼之时,太后正坐在我的床畔,满目的担忧关切之色,福临在寝殿之中烦闷的来回走着,见我醒来,慌忙唤太医进来。
太医诊了半天脉,捋着花白的胡子,慢条斯理地对太后道:“太后,皇上,格格并无大碍,只是一时急怒攻心,承受不住言语刺激才致昏厥,调养一番即可。”
太后和福临这才松了口气,命阿离跟着太医出去煎药。
福临注视着我,坚定的道:“妹妹,你放宽心,我是绝对不会把你嫁给孙延龄的。”太后极快地看了一眼福临,目光又转向我,皆是一片了然的悲伤。
我盯着太后,眼中流出泪来,抓住太后地手,哀声道:“额娘,没有用了,是不是,我只能嫁给他了,是不是?”
太后地眼泪亦夺眶而出,双手颤抖着别过脸去,不再看我。次日,福临下旨:故定南王女孔四贞下嫁孙延龄,孙延龄无罪开赦,封广西将军,即日回桂林赴任。
同日,太后懿旨:孔四格格自幼长于宫中,今骤然赐婚,太后不忍离去,命暂居京城,择吉日再行出嫁。
孙延龄接旨后,向太后请旨,想在离京前见我一面,太后应允。慈宁宫内,微薄的阳光斜斜洒在院子里,厚厚地冰雪堆在对面的宫房顶上,象是压着心,冰封了隐秘的伤痛,万年不化。
阿离把廊子底下的摇椅铺了厚厚的锦被,我身着便袍,面上亦未施脂粉,安闲的躺在上面,怀里抱着铜制暖手炉,盖着八宝金绣雪濑毛大氅,闭了双目,脑中一片空白荒芜孙延龄缓步走过来的时候,看到的正是这一幕。
我感觉的到他痴痴的望着我,不知过了多久,只听扑通一声,我睁开双目,他竟跪在了我面前。俊秀的脸庞上净是憔悴和不安。
我颓然一声长叹,命阿离扶了他起身,他只是不肯。沙哑着嗓子道:“我对不起格格,万死难赎。”
我双目迷离的看着残阳下一片寒鸦地侧影。淡淡道:“万般皆是命,半点不由人。你不必自责。”
他猛然抬头,痛苦不堪的道:“昔日王爷虽有意将格格许配给我,到底碍于王妃不允,只向家父承诺过待格格长大再重提此事。却从不曾订下亲事。阿离大惊,质问道:“将军为何不向太后皇上讲明?”
他直直看着我,双目流出泪来,不胜折磨一般道:“我曾向太后说明,太后
我嘴角泛起一丝枯涩,吴三桂一纸奏折,吴应熊当朝一番言辞,太后又能如何呢?
若执意将此事压下去,天下悠悠之口如何能塞住。这何异于向万民昭示。福临倾心于我,要立我为妃,可这又怎么可能。莫说我不愿,只我的身份又怎能做皇妃。我不只是汉人。而且是定南王府唯一地继承人,广西诸将头一个就不会应允。况且孙延龄杀不得。吴应熊为朝廷指了明路,朝廷那班大臣急待息事宁人,如今有了合理的原由开赦,若不如此,他们又怎么善罢干休,何况我嫁了孙延龄,一来全了皇帝地名誉,二来开赦了孙延龄,解了燃眉之急。更重要的是,我嫁了孙延龄,可明正言顺返回桂林执掌大权。
只这些,就已注定了我命运的全部走向,饶是太后,又能如何?
我只有一点不解,平西王府,平西王吴三桂父子在这其中到底扮演着什么样的角色,他的目地又是什么?我隐约觉出此事并不那么简单,一时却也没有头绪。
半晌,我将目光转向孙延龄,淡淡道:“你自回桂林去吧,一切事由要用心打点。”
他闻言不禁一惊,疑惑的看着我,眸中一闪而过的却有些惊喜,缓缓站起身来,亦不多言,对我轻施一礼,温和道:“我定不负格格所托,万望格格珍重,我在广西翘首以盼。”
说罢,又留恋的注视着我半晌,见我只是恍惚,略有些失望,欲言又止,只得告辞出去。
圣旨一下,各王公大臣纷纷送来贺礼,便是宫中诸妃也不免前来凑趣贺喜,我命阿离一应以身子不适之名挡在门外,朱颜碧裳见我只是恹恹的,遂拿了各样名贵贺礼来给我瞧。
只见朱颜举了一暗青玉色香薰炉对我笑道:“格格,您瞧,这盖子还是您最喜欢的紫檀木做的呢,炉子上雕的云纹和镂空卷草纹也是极雅致的。”
我略看了一眼,不甚在意地问道:“玉质也还好,谁送的?”
碧裳翻了半天礼单,笑道:“是额驸送的。”
我心内一惊,问道:“哪位额驸?”
碧裳笑道:“格格可不是糊涂了,留京地除了吴应熊额驸,还有哪位额驸啊。”
我不听则已,一听满腔怒气不由得涌上心头,只无处发泄,紧紧盯住那只玉炉,忽猛然起身,从朱颜手中夺过薰香玉炉,用力掼到水磨青砖地上,立刻摔了个粉碎,朱颜碧裳面面相觑,我望着满地的碎玉,象用尽了浑身地力气一般颓然瘫坐在地上。
抬起头时,却见岳乐站在门侧,他面色惨白,双手紧紧捏着,骨节处已然泛白,双目紧紧盯着我,象怕我转眼不见了一般。朱颜碧裳早已悄悄出去掩了殿门,我醒过神来,冷笑道:“安亲王也是来向我道喜地吗?”
他快步走向我,单膝跪在冰冷的地上,小心翼翼而又无比温柔地将我揽在怀里,熟悉的气息扑面而来,瞬间淹没了我,顿时让我卸下所有理智,我无力的抓住他的前襟,泪如雨下,痛心彻骨的道:“怎么办,怎么办,这一次,我们终于彻底的失去了彼此。”
情深似海又如何,两情相悦又如何?奈何不得缘分浅薄,命运捉弄。
岳乐悲痛的低沉声音道:“在朝堂之上听到那些,我恨不得就杀了我自己,枉为男子,竟连最爱的女人都无法保护,这一生,既不能相守,到头来,连护她周全都不能。”他将我的脸抬起,眸子里通红的血丝触目惊心,狂乱不堪道:“我牵着你的手带你离开战乱,离开纷争,如今眼睁睁看你再次陷入苦痛的边缘,我竟无能无力。哪怕只能远远看着你,也是好的,我怎么能,怎么才能
说着,两行清泪顺着他刚毅的脸庞滑了下来,我听着他语无伦次的慌乱,心却塌实起来,尽管仍是空落的那般厉害,脑中却闪现出微笑的他,淡定的他,憔悴的他,醉酒的他,还有此时破天荒无助到极至的他。
我渐渐平静下来,由着他用力的抱紧我,象是要把我嵌进身体里一样,直到无法呼吸。如果能死在这时,死在他的怀里,倒是最好的归宿,可我竟连死都不能。
我贪婪汲取着他的温暖,他的气息,心中暗暗的企求,但愿这一刻能久一点,再久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