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军府里的幕僚们平均年纪太大。
这些人虽然经验能力都是很优秀的,但由于阅历丰富,见多识广,反而往往碍于各种原因,无法畅所欲言。
徐庶笑道:“其实子云所言,大有道,主公岂见责?现在子云与我同在主公府中任职,若有高见,一定要畅所欲言,及时献纳,方不负主公相待之诚,自己这生平之志。”
陆子云感激地看他一眼,道:“多谢军师教诲!子云一定努力。”
张机微感意外地看了徐庶一眼,似乎料不到他竟能如此说话。
陆子云看我一眼,忽道:“主公,近日若有行动,子云也参与,主公可能允许?”
我一愣:“子云,你如何知道近日有行动?”
陆子云道:“江陵乃我军北上要地,如今又机渐显,主公和军师一定有所动作。”
我哈哈大笑:“子云你好聪明!军师,如何?”
徐庶心:“我军现在正缺将领,陆子云虽然年轻气冲了一些,但头脑明白,思维灵活,军事素养甚好,倒是可造之才。随主公一段时间,也许就能慢慢独当一面了。”点一点头。
陆子云不禁大喜:“能为主公效力,幸何如之。”挺起身来,恭敬下拜。
这时,阿杰匆匆跑了进来,叫道:“师父,师父。”
徐庶皱起眉,直起身道:“阿杰,什么事?”
阿杰递交上一个蜡封的密信,气喘吁吁道:“这是江,江陵的消息。”
徐庶正要取过,陆子云忽道:“你这孩子好不晓事,军机要务,为何不先呈主公过目?”
徐庶一凛,伸出去的手就停在半空,没有接。
阿杰怒道:“关你屁事啊?”
张机在旁直摇头,这陆子云,也太不晓事了,怎么可以自恃宠幸,便胡言乱语。
我道:“子云刚来,未知我军惯例。嗯,军中之事,徐军师和桓参军当家。这各方情报,向由徐军师、桓参军他们总,然后再向我报告。”
陆子云摇头道:“我主创业之际,万事都当亲力亲为,了如指掌,方能运筹帷幄,胸有成竹。这种重要军情,更是不可轻忽放纵。”
我心中有些不快,忖道:“你这少年人,说话未免太自以为是了。”了一,道:“子云所言甚是,此等详细制度,需要尽快制订,就烦劳子云有暇时起草,如何?”
陆子云宇应诺一声:“子云愿意效劳。”
我看一眼徐庶:“这一次,还是请军师先看。”
徐庶看看陆子云,点一点头,笑道:“那徐某就再僭越一次。”洒洒取过阿杰的情报,捏开蜡壳,展开内里的纸卷细读。
阿杰怒视苏君宇一眼,转头而去。
徐庶看完情报,抬起头来,面上已见笑容。
张机站起来,道:“飞帅,老朽有些疲累,先告退了。”
我知道他是避嫌,也不阻拦,让刚刚回来的张南伺候老爷子先到偏房去休息了。
然后我问道:“元直,有什么事么?”
徐庶微笑了一下,道:“主公勿急,是好事。”
我一怔,忍不住也笑了。这些天,我还没碰到过几件好事,全是让人心急火燎的烦心事。徐庶道:“韩暨都尉从油口传来消息,说他研究水战的兵器已有所成,再过月余即可应用。唉,我一直担心我军实力不济,韩兄外讷而内秀,他既然如此说,定是已有把握,到时可以奉献佳作。”
我嘿嘿而笑,心:“我启发了他那么久,就差没把图纸告诉他了,他要再研究不出点东东来,那可真配不上我给他的专家者的待遇了。”
韩暨是徐庶的朋友,也是当时著名的发明家,他和徐庶一样,一直因杀人潜逃在外。徐庶随我来到长沙的消息,不知如何他很快就知道了,从首阳山不远千里来投。我问明他的擅长,又和他讨论了几个比较专业的问题,觉得确实是个内行,便任命他为镇军大将军府的司金都尉,负责长沙兵器的研制。
我和徐庶一样,一直非常头疼长沙水军的弱势,这法渐渐已压倒了要为纪念池早而不再泄露未来信息的决心。但左思右,却又毫无改进的办法。我在现代时根本没研究过水军作战的资料,就算泄露点,也无从可泄。韩暨一来,可算找着救星,这家伙十分聪明,尤其对新式发明创造特有天分,什么问题只要略略一点,他基本上立刻就能领悟个七八成,我就喜欢这种天才,与他言谈颇为投机,于是放开心中束缚,和他反复研究,讨论多日,有次我到曾在肥皂剧里见过的几种水战武器,韩暨莫名其妙地瞪着我看了半天,忽然似有所悟,立刻告辞,跑去油口殷家船行,躲进炼制屋里琢磨去了。”
徐庶道:“另外一个消息是”把那密信递给我。
我接在手里,看过一遍,不觉笑了:“啊,蔡瑁回了襄阳,怎么这样?”
徐庶摇头:“此人的法,很难猜测。也许”说了一半,忽然停住,道:“我虽如此感觉,却无半分证据,就不必扰乱主公心思了。”
陆子云忽道:“军师,不管他因何而走,这不正是我们的机么?”
徐庶微感意外,同时也甚感欣喜,:“这孩子,真是心直口快,思维敏锐。”看向我:“嗯,主公,子云言之有,我也正有此意。”
徐庶道:“主公,这是我们的一个好机。是不是请伯绪一起过来计议?”
我道:“正是。嗯,顺便叫上阿叙!”
徐庶点一点头,站起身,便往厅外走去。
刚走到门口处,门外忽然撞进一个人,差点扑进他怀里。
好在徐庶自幼练剑,身手敏捷,急忙扶住对方,仔细一看,讶道:“伯绪,什么事?”
原来是桓阶。
难怪徐庶吃惊,桓阶在我们这帮人里,算得最沉稳的一个了,从来没见过他像今天这么踉踉跄跄,走路都不看道。
我心里也嘀咕:“是啊,什么事啊?”
桓阶长叹一声,忽见厅里有外人,绷得紧紧的身体顿时放松下来,低声在徐庶耳边说了一句什么。
徐庶脸色一白:“啊?”
我耳朵尖,又加上用心运功,听得明明白白。
“阿袖她她留下书信,私自出走了。”
“什么?”我和徐庶同时吃了一惊。
桓阶摇摇头,看看徐庶:“军师匆匆而去,欲为何来?”
徐庶道:“正要找你,还有”
“阿叙,是不是?”桓阶忽然笑了,一笑之下,神色已振作许多。
徐庶正奇怪间,一转头,就看到黄叙急急冲了进来。
“徐大哥,主公找我么?”
徐庶倒没到他这么快,看看勉力强笑的桓阶,知道肯定是他早拉了黄叙一起过来,暗:“伯绪看来也得到消息,所思也与我和主公相同。嗯,他能不因私事而废公务,真是难能可贵。”
我见他们三人结伴回来,也不多废话:“阿叙,我要你即刻动身,走一趟江陵,去找王威。”
黄叙喜道:“要动手了么?”
我点点头。
“王威的父母和妻儿都在襄阳,疑虑甚重。你这次去,去江陵见令尊之后,主要任务还是去襄阳一趟,协助伊籍先生,把他的家小偷偷接来长沙。现在长江大战在即,你有把握么?”
黄叙道:“主公放心。我父在江陵设馆授徒,与当地三大家族都有往来,凤凰渡邓家和安家营安家两家的子弟,在我父亲道馆艺的,有数十人之多。海子湖夏家虽然少一些,但夏氏大宗的长孙夏略,却是家父唯一的正式门徒。有他们照应,不有什么问题。”
我点点头。王威这件事一直是阿叙负责联络任务,数次往来,都很称职。
“快去快回。”
“什么,蔡瑁重病,返回襄阳?”
庐江大营里,孙权正与大将程普、韩当闲聊,听到这消息,不禁愕然。
“阿飞病重,请来神医;蔡瑁病重,返回襄阳。这俩人怎么突然都病了?搞什么鬼?”
韩当摸摸满脸的黑胡,道:“真是古怪,难道真如公瑾所料,阿飞与蔡瑁早有勾结?”
程普淡淡一笑,道:“义公休得听公瑾胡言。”
韩当翻起眼看他:“怎么,难道你不觉得这事很蹊跷么?江陵和长沙的两位主将同时病倒。”
程普道:“义公啊,你不,荆州军自去年六月起,围困长沙近半年,直到年底才解围而去。久战之下,必生患疾。依我看近来荆中、荆南一带瘟疫渐行,与此不无关系。这种瘟疫流传极快,阿飞和蔡瑁一起染上,又有什么可奇怪的呢?”
韩当摇摇头,虽然程普说得也有道,但没把他给说服。
“这未免也太凑巧了。”
“义公,我们在这里已经等了一个月了,不管如何,现在江中的冰都化了,又有这么好的机,也该动手了。”
韩当唔了一声。
孙权看看他们俩一眼,站起身,走出帐去。
他登上大营前的一个箭台,手扶箭垛,向西方看去。
浩瀚长江滚滚而来,裹携着丝丝润滑却依旧刮骨如刀的清风,带来了早春特有的清新。
春天就要来了。
那边,就是荆襄八郡!
刘表,我来了。
他左手忽然握紧了腰间佩剑的剑柄。
这口剑长四尺二寸,重四斤二两,是他新近所铸,取名为“复仇”
复仇,是的。
杀父血仇,不共戴天。
为了这一天,他和兄长足足等了十年!
刘表、黄祖,我要用这口复仇之剑,将你们一个一个碎尸万段,以解我心头之恨。
“可是,当真被公瑾料中?蔡瑁早与阿飞暗中达成某种协议,有意将江陵送给长沙军?”他微微皱了皱眉头。
大仇固然要报,但经略荆扬,一统江南,伺机北图中原,成就霸业,是兄长,也是自己一直藏于胸中的夙愿。
要达成这愿望,就要先剿灭刘表,攻占荆州。
为了达成这一目的,孙权呕心沥血,和吕范、朱治秘密商议,制订了一个“明攻江夏,暗取长沙”的方略。
他的心腹,幼年同窗朱然成为这一计划中的关键棋子。
按孙权的预计,江夏一旦开战,江陵必然空虚,早已觊觎在侧的长沙军定趁机全军出动,攻击江陵,而这个时候,朱然就可以行动了。
去岁之末,孙权派出朱然为使赶赴长沙,事先已密令他,在作为使者的任务达成之后,无论长沙方面如何应对,朱然都不必再回到吴郡,径至庐陵郡的治所石阳(今江西吉水东北),秘密训练豫章、庐陵两郡的郡兵。一旦时机成熟,长沙军被诱远征,朱然便可绕溱水袭取长沙之背的桂阳郡。
吕、朱二将均认为,石阳到桂阳仅有二百里之遥,轻军强行,五日便到,桂阳太守赵范更是无谋之辈,若遇我军袭攻,必然束手就擒。然后趁胜直扑长沙,在长沙远征军回师之前,攻而克之。
孙权对此计划信心十足,但在召集大军出发之前,中护军周瑜就对这次战役的体战术出了异议。
“主公如此安排,当然最善。但同时谋夺江夏和长沙两地,似有不妥。长沙现为原曹氏将领阿飞占据,此人能谋善战,颇有军事素养,而且帐下有水镜先生的高足徐庶等智士辅佐,非比张羡等辈,不易相欺。一旦他察觉我军真实意图,恼怒之下,定然与刘表联手,那对我军非常不利。尤其臣观察蔡瑁此人,居心难测,听闻他与阿飞颇有默契,万一我军重压之下,被他顺水推舟,反而把江陵送给了阿飞,让我军和阿飞军先行火并,则大计休矣!”
当时,包括张昭、朱治、吕范在内的众多重臣谋士对周瑜的警告都嗤之以鼻,难于苟同。
吕范的话最为典型:“公瑾贤弟,我对你的韬武略一向极为钦服,但你这番言语未免过于耸人听闻。且不说阿飞如何,单那蔡瑁,在刘表帐下已有十年之久,受尽重用,是荆州军排名第一位的大将,这样的人,怎么可能出卖主人,把荆州的军事重地送给一个外人呢?”
孙权是非常认同这个道的,他的所有安排,都是建立在阿飞取江陵不下的基础之上。
事实上现在的阿飞也确实没有半分攻占江陵的实力。
以智取胜,那也得是交战双方实力相当,有可比性的时候才能采用的手段。
目前阿飞军和江陵军的实力对比,只能说是“相差悬殊”
而阿飞,一个败逃到荆南的曹将,又有什么高深的智慧了?
可是,自己的安排,为什么屡屡受挫?
一个月前,石阳传来消息说,长沙方面新近任命了一位名叫邓芝的酃县县长,到任不到三日,就将三年来积压的所有案件全部公正处,诛杀了当地最强横霸道的七个豪强,震慑全县。接着他播发良种,开仓赈济,极受全县百姓拥戴,自愿助他修葺城池,收拾防务。现在,经过他顿之后的酃县,已成为长沙郡中少有的全心支持阿飞的县城。据朱然的看法,此人年纪虽然不大,但精明干练,手腕高强,阿飞选择这个时机令其赴任,其意颇为不善。
对朱然函中对邓芝隐藏的欣赏口气,孙权是了然于胸的。
惺惺相惜,毕竟,朱然也是以治武功名传江东的少年父母官出身。
江东也很缺人,他和朱然的法一样,也极招揽这种少年英俊。
所以他立刻指示朱然,和对方多所接触,探明他的底细,黄金美玉,田地奴隶,只要对方出的条件,都可以解决,不惜一切代价,一定要把他拉拢过来,为我江东所用。
信发出去了,这件事却哽在孙权心里,难以释怀。
虽然不是件很大的事,但他已意识到,阿飞很有可能已经发现了自己的计划。
这感觉实在让他很不爽。
难道真被公瑾一言说中?
自己经过许多日子策划的这项得意谋略,其实毫无意义,就这么让阿飞轻易化解了?
前些日子公瑾一日三信,竭力劝阻这个计划的继续实施,尤令他不快。
为什么你就不多替我如何继续实施这计划的办法,却非要强行劝阻我?
只是证明你比我强么?
其后不久,阿飞装病,长沙郡全面增强了戒备。
朱然再度发来秘信,说邓芝不但忠心不二,难以说服,而且在给自己的答函中暗示,长沙已做好完全准备,随时“欢迎”不速之客。询问孙权,是否改变原来的作战方案?
孙权心里非常明白,暗渡陈仓之计已然不灵,若不尽快改弦更张,必然为敌所趁。事到如今,他终于无法再视而不见,坐待不了,思量再三,又和二张、吕范等书信交流了意见,决定停止夺取长沙四郡的计划,全军合力,专攻江夏。
这是无奈而明智的选择。
但对孙权满满于胸的自信心,却是一次不小的打击。
兄长临终前的嘱咐又回响在耳中:“张公持重,政务通达,乃我之师,汝当父事之,内事不决,可尽问之;公瑾奋发,临阵多谋,乃我之友,汝当兄事之,外事有疑,可尽委之。”
孙权瞪着西方茫茫的江水,一双碧目中射出锐利的光芒。
难道带兵打仗,使间用谋,我就真的不如周瑜?
他忽然抬起右掌,在石垛上击了一掌。
兄长,对不起!
就算如你所言,我也自有主张。
“主公。”
张纮不知何时也上了箭台,声音从身后传过来。
孙权一愣,疾忙转回身,道:“东部,有什么新的军情么?”
张纮道:“南昌君遣使急报,公瑾前日暗率本部三千亲军,乘三十余艘舰船,扬帆西行而去。”
孙权大惊:“什么?”他声音忽转严厉:“使者何在?”
张纮道:“那使者一日赶了数百里路,精疲力竭,我已命人扶他下去休息了。”
孙权哦了一声,浓眉紧皱,他对自己说:“镇定,镇定。”
了一,他沉声问道:“东部,公瑾他到底要做什么?”
张纮道:“公瑾临行前留下一信,命君转呈主公。我已带来。”从袖中取出一函,呈给孙权。
孙权瞪了他一眼,心:“为什么不首先把信给我?”
张纮低下头,心:“一上来就给你这封信,你看完还不得立刻就跳起来?”
孙权展开那卷丝帛制的信函,迅快扫看了一遍,看到末尾,他双目一睁,双手忍不住轻微颤抖起来。
“他他居然轻军去袭江夏?”
张纮抬起头,道:“主公”
孙权双手一合,跺足道:“南昌离江夏八百里之遥,中途要过赣水和修水,逆流而行,至少要二十余日才能到达。夏口南城守将苏飞也是久经战阵的将领,非是懦弱之辈,他如何保持隐秘,又如何能一战成功?公瑾啊,公瑾,你怎么这么糊涂!”忽然一愣神,起周瑜数月前的一份奏章:“不,不对,他不是去江夏嗯,他一定是听了那个庞统的话,去偷袭江陵了。哼,好你个周公瑾,你不但擅自行动,还欺瞒于我,胆子未免也太大了些!”
张纮道:“主公,公瑾在信中已然到,要请主公配合,令凌操、黄盖军开始攻击行动。是否”
孙权心中冷笑,沉吟一下,点点头:“令凌操、黄盖立刻对江夏发起进攻。不仅如此,柴桑的吕范军也开始行动。”
张纮松了口气,应道:“是。”正要下去办,孙权又道:“还有,令朱然连夜赶回南昌,协助君率军援助公瑾,不得迟误。”
张纮一愣,道:“那朱然的石阳军怎么办?”
孙权道:“让他暂时交给庐陵太守孙辅。”
张纮恭身答应,心:“主公对公瑾,真是爱护备至。”
孙权目送张纮下去,心里暗暗着:“公瑾,我一定在你之前,攻陷江夏!”
又把那封信看了一遍,缓缓收入怀中。
他忽然抬起右掌,又在石垛上狠狠击了一掌。
兄长,我错了!
但是,我不认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