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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很晚才到寝室,室友们一个个笑容暧昧:“呦,约会去了?”悠悠很不争气的脸红了,转身去了卫生间,听见身后一片低笑声,杨秋敏还在大喊:“再不说我们可就逼供了?”

    她躲躲闪闪了一晚上,却现自己这样遮掩根本就是徒然的。

    第二天一大早,悠悠和曹立萍在小花园里晨读。天气太凉,她也是边读边跺脚。等到转过身,悠悠都结巴了:“你……你在等我?”

    靳知远就站在小花园门口,身材修长,头短而干练,目光却是一片柔和:“读完了?”又笑着对悠悠身后的曹立萍打招呼:“你好,我是靳知远。”

    后来仔细分析了一下,悠悠觉得自己这么快缴械投降,和一干闺蜜的煽风点火有着莫大关系。曹立萍也是一愣,然后满脸带笑:“靳师兄么?久仰久仰。”

    悠悠趁着曹立萍没听见,压低了声音:“我严重抗议你侵入我的生活!”

    他扬眉看她:“侵入?”他的笑声低沉,似乎觉得很有趣,“悠悠,你要习惯。”

    她还真挺习惯这种日子:上自习不用再担心有没有位置;十一点半刚熄灯,必然接到第二天天气预报的短信;有时候在电脑前磨蹭着不想吃饭的时候,还没等开口求室友带饭,电话已经打过来了:“悠悠,下来,我们去吃饭。”她向来逍遥的单身日子,变得有条理起来

    直到一次晚自习,两人一前一后的坐着,时间是晚上八点半。悠悠忽然转过去,敲了敲靳知远的桌子,他看书的时候很认真,漆黑的眉有些皱起,见她找自己说话,便放下了笔。

    “靳知远,我不是一个随便的女生。”

    “我知道。”

    悠悠认真的像和自己的口语老师探讨音问题:“我并不是非谈恋爱不可的人。”

    “嗯?”他像是有了点兴趣,眼角挑了挑,却依旧不动声色。

    悠悠拿起他桌上的那本gRe红宝书,随手翻几页,又想了几秒钟:“说不好了,没什么。”她又扭过头去看书了,可心里却远不如外表那样镇定,开着空调的缘故,脸上润开很大一块红晕。桌上摊着课本,她呆呆的看着其中一段很久了,可是一个字母也没看进去。

    她伸出手来,重重的拍了自己的脑袋,又重新理了理心情。既然她不是不喜欢靳知远的,那么就好好了结这个暧昧期吧。毕竟自己的理想,从来不是做一个矫情的人。

    下自习的时候,悠悠站在一楼大厅,指了指灯光晦暗的偏门出口:“我们从那里走吧?”她不想让自己看上去显得紧张,就抬头强迫自己看着靳知远。

    靳知远的表情似乎并不意外,挑挑眉毛:“想散步?”

    偏门出去,其实路灯依然很亮,只是有些寒冷的天气,甚少有人会往这条路绕回宿舍。悠悠将书包放在花坛边,找了很久,这才摸出了一张照片:她已经剪过了,尺寸很小,恰好可以放在钱包里。

    她拿着照片,在他面前晃了晃,笑意盈盈:“喏,给你,放你钱包里。”

    片刻之后,靳知远回过神来:“这张不好,看不清你的脸。”声音分明很愉快,星眸闪耀,悠悠就转过了头,不敢再看他眼睛。

    “你怎么不问这张照片是怎么来的?”悠悠忍不住提示他。

    他正在仔细的把照片放进皮夹里,头也不抬:“原来我身边这么多狗仔队。”

    悠悠以前总是在宿舍楼前的岔路口就对靳知远说:“到这里就可以了。”她又一次这样说的时候,靳知远很礼貌的站住了:“一般有风度的男生都会送到楼下。”

    悠悠叹了口气:“我知道啊……可是又觉得没必要,你说有什么话不能白天说?非要挤在楼管关门前的几分钟……”靳知远忽然去握住她的手,女孩子的手握着很软。他没有说话,手指却慢慢扣住她柔软的指节。这个呵口气都会结成白雾的日子里,两人都没有带手套,指间肌肤轻轻的互相摩挲而过,便带出了暖意。悠悠就觉得自己的心底就像有细细的电流滑过,她拖住他的手,赖着不肯动了。

    短短的一刻,靳知远的手居然濡湿出了薄汗。他并非初恋,说起恋爱的经验,总比这个很有些倔的小女生要丰富。她真是透明的像一张玻璃纸,不会掩饰什么,很多时候又落落大方,比如会向他抱怨:“靳知远,你恭喜我啊,我现在很有名了。”

    他微微错愕,随即就微笑,知道她在指什么。其实他也是,很多朋友见了面,往往就问他:“找女朋友了啊?”他交游广阔,以前自己倒不大在意,可她这样说,就忍不住问:“怎么了?”

    悠悠很快的对着他露出牙套的冰山一角:“喏,这个东西,如果不和你在一起,它就默默无闻。可是现在,好像人人知道靳知远的女朋友带了牙套。”她有些若有所思:“这是不是说明你很抢手?”

    那次靳知远没有答她,只是摸摸她的脸:“悠悠,你觉不觉的自己谈恋爱不大认真?”然而这次,他们的手紧紧缠在一起,他终于笑得舒心:“舍不得我走了么?”

    其实多亏了这一阵临近期末,连曾天洋也不过懒懒了个短信问候了一声,毕竟对于大多数的学生来说,考前的恶补几乎和吃饭睡觉一样寻常。悠悠在对着网上的考试时间表算日期,靳知远就打电话来:“明天晨读记得把帽子戴上。”

    她“嗯嗯”的敷衍他,电话的杂音有些大,靳知远又说:“明天不陪你吃饭了。”

    悠悠“哦”了一声:“你回家了?”

    靳知远坐在车里讲完电话,又看看时间:“姐,今天很晚了。”

    靳维仪开着车笑:“你以为我愿意来接你?下午妈来了,我才下班回家呢,就被催着去接你了。”

    靳知远的父母都在文都市工作,靳维仪毕业后留在了这里,就买了房。以前靳知远十天倒有大半时间会回家,这一个多月回来的少,靳维仪忍不住问:“你有女朋友了?刚才电话打给谁啊?”她看了一眼弟弟,一心一意的看着夜景,全然没有搭理自己的意思。

    “苏漾吧?”靳维仪笑吟吟的自问自答,靳知远就接一句:“不是。”

    “这么快承认了啊?”靳维仪将车子开进社区,“出国的事你自己抓紧一些,别只记得恋爱。”

    靳知远第二天下午回到学校,去了她惯常去的教室。下午一点多,教室里寥寥无几的坐着几个人,大好的阳光从窗口射进来,悠悠趴在桌上午睡,头压在臂弯里,脸朝着窗外,想必睡容恬美。他在她身边坐下,伸手拢她肩膀,“悠悠。”

    悠悠动了一动,并没有醒来。靳知远忽然觉得心里很柔软的地方被撞了一下,到底还是狠心叫她起来,又故意板着脸:“你吃完饭多久?这么趴着胃又要不舒服。”悠悠似乎还在做梦,睡眼朦胧的睁开眼,睫毛微翘,末梢甚至还在微微颤动,白皙的脸上清晰的压出衣服褶皱的印子。

    这样可爱,靳知远真是忍不住想抱抱她,于是凑近她耳朵,压低了声音:“晚上一起去吃饭吧?”她身上有着好闻的干净味道,也并非花香,更像是柠檬味的洗衣粉香味,他索性将头埋在悠悠肩上,等着她清醒。

    悠悠的眼神立刻清明了一些,将他的头推开一些:“你怎么回来了?”又愣了一下:“和你同学?”

    他们的聚会悠悠已经去过几次,都是自己的师兄师姐。那些人几乎都是学校的风云人物,在学生会混得如鱼得水,有一次还遇到苏漾,她就很有些尴尬,好在那几次周夏阳和孙治也在,她就低着头和周夏阳嘀嘀咕咕的混时间。

    她揉了揉眼睛,有些无辜的看着靳知远:“不想去呢?”

    靳知远没有说话,微微眯起了眼睛。

    悠悠立刻有些心虚,补上一句:“我马上要考口译了。”

    他没再说什么,外边阳光太强烈,射得眼睛疼,于是不置可否:“嗯。”

    她出去接了个电话,靳知远随手翻她的书,在某一页的边角还用彩笔画了一个小小的猪头,就忍不住想笑。小丫头掩上门,跑到自己位置上,脸色有些古怪。他随口问她:“你妈妈?”悠悠摇头,又低头看书。

    后街出去是一色的餐馆,靳知远到的时候已经晚了,包厢里坐满了人。一个大四学长请客,毕业在即,马上要去北京找工作,就在走之前吃顿散伙饭。吃饭也就这样,不外乎胡乱的互相进酒,或者镇的住场的人说些笑话,再玩几个游戏,最后都喝的醉醺醺的,女生便扶着男生出来。

    周夏阳见到靳知远一个人,就打招呼:“师兄,悠悠不来么?”

    靳知远笑的有些无奈:“准备考试呢。”

    周夏阳偷偷的笑,“悠悠最近睡眠不足啊,最近曾天洋感情受挫了,可怜半夜还打电话来诉苦,我们整个寝室都睡不好觉。”她忽然停了一停,现靳知远的嘴角抿了抿,带了几分强硬,于是识相的不再开口。

    此时的悠悠陪着曾天洋,听他大倒苦水,他居然还又加了一份油炸花生米,悠悠吓得忙对老板说“不要了”。看他这个阵势,分明是想借酒消愁了。

    曾天洋肤色黑,喝了很多,倒也看不出脸红,自己也不知道在说些什么:“施悠悠,下次你被人甩了,我第一个出来陪你喝酒。”

    悠悠笑的眼泪都要流出来了:“多谢你未雨绸缪啊。”

    其实天算不如人算,后来那一天还真来了。这样一想,有些随口而来的话也真是奇妙。

    靳知远的位置靠着街,一群人在玩真心话大冒险,酒瓶子转到谁就回答一个问题。这一轮又转到了苏漾,她倒是大方:“你们谁问?”这样的机会可以盘问著名的美女,自然人人都不想错过,当即有人说:“咱们商量一下再问,机会难得。”

    商量了一阵,终于还是抛出了最烂俗的问题:“美女,为什么一直单身?”

    周夏阳凑近孙治的耳朵说了句话,孙治就看着靳知远笑,靳知远斜睨他们一眼,不以为意的放下了手中的酒杯。

    苏漾简单的说:“有喜欢的人,观望中。”立刻有人吹了一声口哨,怪声怪气的说:“说者有意啊……”这一群人玩得惯了,互相间的心思怎么会不清楚?周夏阳的脸色倒是微微沉下来,拨弄手中的酒杯,默不作声。

    孙治也随着众人笑,边低声安慰她:“你看看那个人,有没有半点放在心里的意思?”她就偷偷去看靳知远,他的神色有几分古怪,目光专注的看着窗外,像雕塑一样静默了数秒,忽然起身出门。

    施悠悠扶着曾天洋在往学校走,曾天洋一手揽了她的肩膀,也不知道在说些什么。他有些醉了,一边往前走一边在找手机,悠悠就帮他拿了包,让他低头乱翻:“扛不住了吧?你早几天怎么不找人家?天天对着我鬼哭狼嚎的!”

    忽然听到有人在背后喊自己名字,悠悠回头,如释重负,一下子就笑靥如花:“靳知远,你帮我扶一下他,这个人怎么醉成这样子啊……我都没办法了……”

    靳知远只穿了一件毛衣就出来,一边扶住了曾天洋,一边淡淡的打量她:“你喝酒了?”

    “我只喝了一杯。曾天洋今天疯了,啤酒兑着白酒喝,搞成这样。”她也低了头去帮他手机,一边有些不耐烦:“我们先送你回去吧?你回去再找行不行啊?”

    靳知远神色愈加冷淡,却不作声,看着周夏阳和孙治也出来了。

    “快进去吧,一屋子人都看着呢。”孙治慢慢的跟在周夏阳身后,意味深长的冲靳知远笑,随意的指了指饭店那块玻璃窗。

    靳知远像是没有听见,转头对孙治说:“孙治,帮忙把他扶回去。”周夏阳捏了捏悠悠的手,微微使了眼色,顺势就接过曾天洋的书包。

    悠悠看着三个人走远,这才反应过来:“啊?我送他回去就好了啊!”

    靳知远扶了她的肩,微微用力:“走吧,一起去吃饭。”

    “哎,你去吧,我都吃过了。”悠悠握了握他的手,“怎么穿这么少啊?你快进去吧,我走了。”

    靳知远却用力攥住了她,语气虽轻,却没有放开的意思:“你陪曾天洋不是吃饭?”

    “噢!他失恋了啊!死缠着我要喝酒,我有什么办法?”悠悠想起来就有些懊丧。可是靳知远微微眯起了眼睛,一点没有退让的意思。

    无星之夜,寒风吹得悠悠缩了缩脖子,她有些别扭的看着他,还没开口,后面追出了饭店小老板,一边在喊:“同学,你的围巾忘拿了吧?”

    悠悠下意识的摸摸自己脖子,回走了几步接过,连连道谢。等到再转身面对他,神色也冷淡下来:“我真的不去了,先走了。”她清楚的看到那个包厢里,似乎人人的目光投向这里,一个个都是饶有兴趣,不由一阵厌烦:“靳知远你怎么了啊?就吃个饭的小事,这么计较干嘛啊?我就是不愿意去,我带牙套很自卑,不想让谁谁谁看笑话,行不行?”

    这样的话,靳知远还真没想到,一时间说不上来,不怒反笑:“谁看你笑话?我想和你一起吃饭就是看你笑话?”他的眼睛眯了起来,漆黑的眸子再也找不到往日的清晰透亮。

    悠悠脾气上来,狠狠的甩开他的手:“爱怎么说怎么说。”到底撂下他一个人,转身就快步走了。越走就越觉得委屈,她以前不爱和不熟的人的一起玩,总觉得那是自虐,明明不熟,就要拼命的找话题找共同的爱好,所以更多的时候宁愿独来独往。她也不明白,恋爱是两个人的事,但是生活还是应该分开的,总不可能硬生生的将一切都合二为一吧?

    靳知远有些醒悟过来,又有些懊恼,他很清楚自己刚才到底在不爽什么:为什么自己的女朋友宁愿陪着别的男生吃饭,也不像和自己在一起?他那样迁就和宠爱她,却似乎没办法让她彻底的融入自己的生活。而那个渐行渐远的背影,似乎在提醒他:是不是该控制一下自己的占有欲?这种情绪太陌生,以至于一下子涌上来的时候,他全然不知道该如何去排解。

    再回到饭店的时候靳知远已是若无其事,他笑笑,拿了一个酒杯:“我自己喝一杯,还有事,就先走了。”也不等什么,拿了大衣起身就走。大约是都看出了他心情不佳,一桌的人互相看了一几眼,笑呵呵的不再挽留。

    寒风凛凛,温度的骤然降低并没有让自己清醒起来。靳知远忽然觉得有些迷茫,分不清自己心里在想些什么。大概有嫉妒,又有被拒绝的愤怒,然而更多的是心烦意乱。不过十几分钟,心底竟然有些后悔,明知她是个爽快又不拘小节的丫头,又比自己小,反倒真和她怄气。这样想着,不知不觉走到了教学楼一侧的小路上,拿出了手机。

    “靳知远。”

    苏漾因为喝了酒,又吹了风,脸上更加泛出娇艳的淡粉。她一直走在他的身后,那人只穿着一件毛衣,大衣便漫不经心的搭在手臂上。脚步那样快,几乎叫人追赶不上。

    他转过身,浅浅而笑:“你也出来了。”眼睛不知是不是因为喝了酒,分外濯亮。

    苏漾就站在他的对面,纤纤一抹身段,眼神却像融化在他的目光中,半晌才说:“嗯,来找你说说话。”

    靳知远极轻微的皱眉,旋即爽朗一笑:“怎么了?”

    他们从高中开始就是同学。靳知远在学校受欢迎,很多女生偷偷递纸条给他,他有时候也会和几个女生关系比较好。可她知道那些小小的暧昧都不是真的,他那样一个人,似乎对很多东西都不会认真。后来高考,自己是最后交的志愿书,那是因为在办公室的偷偷看了他填报的大学。即便这样,眼看他开始和别人恋爱,自己心中却还隐存了倨傲,总是安慰自己,那不过是自己太过矜持、不愿主动的缘故。

    她笑了笑,却说了句不相干的话:“找老同学叙叙旧。”

    她分明已经有些站不稳了,靳知远沉默的伸出手去,扶住她的肩膀:“你喝太多了。”那双手这样温暖而坚定,在苏漾因薄醉而仅存的记忆中,贪恋如斯。然而温暖也不过这片刻而已,他似乎觉得不妥,温言说:“你醉了,我送你回寝室。”

    “靳知远,你为什么会喜欢上她?”

    这句话像是寒冬那凉薄的月光,淡淡的洒在了两人之间,又像轻雪飞扬,骤然让小小的空间变得清净凉爽。

    靳知远的眼睛极勾人的轻轻一挑,嘴角抿了抿:“那是我和她的事。”他不再说什么,转身扶了苏漾的手臂就往宿舍楼走去。

    悠悠还是回到了教室,继续复习口译笔记。打开mp3做听记,感觉极差,红色签字笔划出的错误简直不计其数。她叹口气,没来由的觉得沉甸甸的,于是收拾了东西就打算回寝室上网。到了门口,顺路一拐,偏偏走了那一日和靳知远一起走的小路。

    于是看见前面的一对身影,男生个子修长,而女生则微微靠着身侧的男子,宛如亲密的情侣。

    悠悠哪里经历过这样的事?一下子又气又急,翻来覆去钻过一个念头:靳知远是个混蛋!怒火上扬,脚步倒更快了,几乎小跑着追上了前面两个人,然后扬起脸,大声的打招呼:“师兄师姐,真是巧啊!”有意将一个“巧”字拖得长,又拿足了腔调,仿佛挑衅。然而眼眶还是不争气的红了。

    悠悠觉得丢脸,头也不回,反倒走到他们前面去了。

    靳知远的脚步停了一刻,眼神依然追随着那个背影,却并没有放开扶着苏漾的手,嘴角抿出了淡笑。

    “这样是不是……不好?”苏漾亦问得有些犹疑。

    “嗯……”他心不在焉的应一声,“我先送你回去。别理她,她还是个孩子。”

    她还是个孩子……这样亲昵的语调,仿佛那真是一个应该让他拥在怀中的孩子,给足了他所能付出的疼爱。

    这个冬夜,苏漾倚靠的这个自己爱恋的男生,却又品尝到了最涩人刺骨的苦意。

    送苏漾回到宿舍,靳知远又在宿舍楼下站了一会。其实女生的宿舍楼都在一片,站在这里,已经望得见施悠悠的寝室楼。她住三层,左手起第三间寝室,正亮着灯光。他的双手插着口袋,静默的看了一会,手指轻轻拨弄手机,像是在酝酿心情。

    电话接通的时候,他已经走到了她们楼下,轻声慢语:“下来。”

    有那么一刻,他几乎以为那边是无人接听。然而却分明听到了电脑中连连看的音乐声,于是愈加笃定:“不敢见我么?下来。”他真是摸透了悠悠的脾气,轻而易举的一句话,几乎叫电话那边的小女生抓了狂,咬牙切齿:“我做了亏心事么?谁不敢见你!”

    靳知远并没有等多久,看着她从宿舍楼冲下来,清透着一张脸,月光下有几分惨淡的意思。忽然就觉得失语,适才想好的说辞全抛在了脑后,只想揉一揉她没有扎起来而显得乱七八糟的头,顺便抱一抱,然后微笑着说:“好了,不生气了。”

    悠悠警觉得后退一步,充满戒备:“干吗?”他叹口气,带她走到校园一角的一片空地上,夏天的时候这里是情侣约会的圣地,如今因为天气冷,一个人都没有。

    只有北风的声音穿梭在耳边,算不上大,却足以浸透到大衣里,慢慢带走身体的温度,清晰的感受到一阵阵的在起鸡皮疙瘩。

    到底是为了什么吵架,其实悠悠还真有些说不清楚。

    是曾天洋的醉后的胡说八道么?

    “大不了就分手啊……还爽快些。”他狠狠的灌了口酒,说:“以前听人说过,要是对方提分手,就决不要拖泥带水的。”

    “谁这么缺德?无情无义啊!”当时自己评论了一句,“你就不学好,净学人家风流吧!”

    可是她听到靳知远那个名字——呵,原来是他说的……呼吸就是一阻,那口菜就吞不下去了。不用闭眼也能想出那人说出这话的神情,口气淡泊,眸子里会是一贯的不动声色,内双的眼睛则眼角微挑。总之,是把自己当成了情圣,会骄傲的转身,好似卸去了负担一样。

    还是因为看到了他和苏漾在一起?她倒是从来都没有自卑,不过连周夏阳都说了:“你和靳知远在一起,就像哥哥带着妹妹似的。”以前还不在意,而今晚却看到了那样般配的两个人,于是无端的起了怒火。

    空旷的场地还时不时的会传来野猫的叫声,被百倍的稀释开去,叫人觉得心里滲。这样的凄风惨月,心情又是如此恶劣,悠悠看着他居高临下,冲口而出的一句话连自己也傻了眼:“有事就快说,分手也爽快些。”

    事后她自己想想,那语气最好有些酸涩,又带着慌乱,像琼瑶剧里欲拒还迎的女主角,哭得梨花带雨,只才能等来男主角低声安慰,换来百倍的爱怜。哪像自己这样,硬得像是大石头一样。

    他好看的眉毛微微挑了一挑,大约也是觉得这句话匪夷所思:“施悠悠,你没毛病吧?”声音带了些恼怒,“你觉得我有这个功夫,大冷天约你下来吵架?”

    悠悠比自己想象的要强硬,甩出去的话依然硬梆梆的:“你才有病。”她咬着唇,不肯承认自己心底一丝丝的泛着后悔和凉意。

    靳知远看着小女生的一丝长掠过她的唇瓣,目光倔强,丝毫没露出怯意。于是油然而生出无力感,仿佛对方是打不得骂不得的瓷娃娃。他微微阖目,淡声说:“谁要分手?”

    这样高傲而冷淡,像在看着一个小孩的闹剧。靳知远忽然失去了耐心,同时,固有的理智告诉自己,再站在她面前,只会让这一晚愈来愈糟糕。于是站直了身子,转身就走。顶着风,军绿色的大衣被猎猎的吹起一角,留下悠悠一个人站在原地,不知所措。

    然而靳知远每跨出一步,仿佛又有强力胶将自己往回拉,脑海中不由自主的浮现起了那张小脸,像是被人遗弃的小宠物,眼神都是可怜的泛着泪光。索性止住步子,下了下狠心,这次的步子更大,却是折回了身子,只两三秒钟,又回到了悠悠的面前。

    光线不明,可是她的脸分明还是皎洁的,靳知远来不及去考虑自己的表情是不是有些狰狞,只知道自己捧起她的脸,很狠的吻了下去。

    悠悠半张着嘴,没有反应过来。他的唇很热,贴在自己微凉的唇上,触觉份外敏感起来,他渡给自己的气息,也带了微醺的酒意。她睁着眼睛,和那双近在咫尺的眼睛对望了很久,心思就像神游在宇宙某个暗色的角落,怎么也拉不回来。

    直到重重的一磕,觉得牙齿生疼,才惊醒了自己,似乎有淡淡的甜腥味在唇齿间弥散开去。悠悠双手撑在他胸口,用力把他推远了一些,怔怔的看着靳知远的唇,似乎带了血色。仔细看了一眼,这才真的看见,哪里是恢复了血色,被牙套划破了唇,是真的鲜血。

    她说不出话来,就只听见他在说:“喏,算对你呕心沥血了。”

    靳知远眼里渐渐有了温度,去拉她的手:“不生气了么?”

    悠悠沉默,又忍不住,到底就把心里的话说了出来:“你知道我在生什么气?第一,是不是你对曾天洋说,谈恋爱只要一方说分手,就不要拖泥带水?第二,看到你和苏漾在一起,我很不舒服。”

    靳知远一愣,就忍不住想笑:“你一早说出来,我就清清楚楚的解释给你听。”

    她就拼命的瞪他。

    他拉了她的手在路边的椅子上坐下,伸手拢住她的肩膀,夜风再冷瑟,到底还是抵去了不少寒意:“关于苏漾,她大概是对我有好感。就是这样简单。就像以前我对你很有好感一样。”

    “至于那句话,我好像是说过。我以前有过女朋友,是外校的,也不大见面,后来就总是抱怨我不够关心对方,就提分手,我就答应了。”他的下巴搁在她的耳侧,暖暖的像是有风拂过。

    “中国的学生大多初中开始恋爱,我晚熟,高中才开始,到现在大三,已经六年时间了。”他边笑边回答她,“可是你更晚熟。”

    他的语气温柔耐心,似乎一点点的在教她道理,“我以前和你一样,很喜欢做自己的事情,也不喜欢别人黏着我一起吃饭上课,女朋友在外校,就省去了很多麻烦。分手的时候,我也没有很难受,觉得分了也好,至少不用来来往往的两个学校跑。我真的不大负责吧?”他的语气有些怅然,“可是我今天冲你火,并不是因为你不愿意去我的同学聚会,也不是吃醋,只是忽然明白了以前别人对我说过话。她说,我真的喜欢你,才会想着时刻和你在一起,不论是一起干什么……”

    他的声音越来越低,最后终于止住了话:“你知道么?人总是偏心的。”

    他早在第一次,这个青涩的小女生对自己大脾气的时候就开始偏心。如果说这之前的是偶尔的关注,可这之后,他就觉得,偏心的去疼爱一个人,也很好。

    真的在一起了,他就觉得自己在慢慢的变,悠悠有时候分明还是个孩子,纯真的像一汪清水,毫不费力的可以看出喜怒哀乐。他们一起去食堂吃饭,一起复习功课,他却觉得,比起自由自在的日子,他宁可她一直陪在身边,听她讲网上看来的小笑话,再被指气颐使的吩咐去买各种小零食来教室。

    此刻,他把她搂在怀里,在她耳边一个字一个字的说:“分手的时候不要拖泥带水是没错,可是我从来都没想要和你分开过。”

    悠悠心思忽然乱了,靳知远的话,就像在远处为她打开了一扇门,她以前看什么事情,总是率性而为的,直来直往,她越反刍他说的,却越觉得的脸上热,或许是觉得自己真的太不成熟,或许只是因为他的话。然而隐秘的喜悦却像气球一样,慢慢的膨胀开来,然后又“啪”的一声,轻轻炸开,于是少女每一寸的心思里,回荡开甜蜜的粉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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