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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白露活着时,最喜爱一身火焰般灿烂的狐裘,她这个人,便也似这寒冬里的一点小火星一样,从出生起,便燃烧在沈未已怀中。可是沈未已有时却想,也许沈白露并不是一团火,而是他头顶的一片星空,在他苍白的人生中点缀了最璀璨的色彩和光芒。
但这些,却并不一定能让他温暖。
沈白露离开玉龙山时,他已年近二十六,早便是男儿成家之时。不是没有对她表露过自己的心意,只是世上两情相悦之事难求,而他沈未已碰上的,偏生就是他很爱很爱一个人,而那个人,却并不那么爱他。
沈白露拒绝了他整整三次。第一次,她说自己年纪尚小,还未做好嫁人准备;第二次,她说近来父亲心绪不宁,她无心儿女情长;到第三次时,她终于肯开口承认,在雪夜下一字一句告诉他,我只拿你当兄长。
那一回,沈未已是真的被伤到了,然而二十六岁的他,已不再是为爱轰轰烈烈,为情肝肠寸断的年纪。他只是在月下点了点头,松开那只紧紧握住她的手。
沈未已并不知道沈白露喜欢怎样的男人,但他想,能让她芳心动摇的人,定不会像自己这般生性冷淡,寡言少语。那人一定擅长逗她欢笑,懂得投她所好,而他沈未已在这方面什么也不懂,他只懂在她临睡时替她掖好被角,吃饭时给她添好饭菜,伤心难过时,默不作声地将她紧拥在怀。
那年冬天,沈白露一走便是半年,这半年中,他一人在小筑里淡看日升日落,春去秋来。本以为情伤如此,终将忘却,但每逢雪夜来时,便会想起她那一声清清脆脆的“兄长”。
他闭上双眼,辗转难寐,这才发现自己心中还是有怨的。怨她为何不早些坦率承认,怨她为何不能领会自己一片深情,怨她为何要向往山外的繁华与美好,不愿陪他在这里坐看地老天荒。
再一次醒来,窗外天色微明,风雪飞卷在茫茫深山里,又是日复一日的情境。他背着竹篓走出院门,欲在山中采药打发这乏味时间,熟料一入松林,便看见倒在一片雪霜中的她。
他慌了神,手无足措地将她抱进怀中,她衣襟里一金黄之物便随之滑落下来,掉在血色斑斑的雪地上。
那是一条金黄色穗子,乃习武中人装饰在剑上之物,是她随沈玊外出行医时,回来给他说起的种种新鲜事物。他心中一震,不安地将那剑穗拾起来,胸口那颗巨石在她低吟的声音中一点一点往深渊沉去……
沈未已探出手来,习惯性地理了理沈白露鬓角的秀发,她发髻上的一朵白梅花随之微微一动,险些要坠下来。沈未已便将那梅花插紧,指尖滑过她冰冷的面颊时,还是忍不住心中一窒,颓然移开目光。
霍木兰用力呼吸,睁开眼看着沈白露的容颜,又看着她身边静躺着的一条金色穗子,哑声道:“她临死前,有和你说什么吗?”
沈未已闭上眼睛,淡漠道:“没有。”
霍木兰颤声道:“什么……都没有?”
沈未已神色凝重,低声道:“除开师父已死之外,什么也没有。”他睁开眼来,目光放在那光泽依旧的金穗子上,片刻后,缓缓合上冰棺道:“走吧。”
霍木兰僵在原地,思绪俨然飞散至九天外,整个人显得惶遽无措,战战兢兢。她闭上眼睛,用力呼吸平息胸中激荡情绪,在沈未已转身之时唤住他道:“你师妹她……。”
“走吧。”不知为何,沈未已抢声打断,声音较先前更为淡漠冷厉,霍木兰为之一惊,怔忪中,沈未已已探出手来,牵着她一路走出恨水陵。
洞外日照荧荧,一片荒芜雪梅在日影下残败不堪,霍木兰神色哀切,看着面前横斜枯枝,想起沈白露发髻上的那朵白梅花,低声道:“你现在,还很爱她吧。”
沈未已坦然道:“以前是,现在……已慢慢淡了。”
霍木兰眼睫一动,忽然不知说什么好,二人便一路默然前行。
浮云如火,在透蓝天幕上游弋,好似满山红花绽放,灼得霍木兰睁不大双眼。她将手抬起来,欲遮住头顶那片烈阳,然沈未已却已先她一步,将宽大如她脸蛋的手掌放在她额头上来,淡道:“正午的太阳有些烈,不似日出时那么和煦。”
霍木兰抬眸看着烈阳下的他,问道:“那你不怕晒?”
沈未已肤色白皙,在阳光下更显通透无瑕,“太阳天我一般不出门。”一面说,一面微微眯住双眸,的确是有些不习惯这烈日当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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