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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川在马上望向那边,做了个手势。
那铁军士兵立刻将月氏女人向着他们这边拖来。
这个女人身上全是血迹,衣服也被焦烟灼破,但是在地上挣扎翻滚的时候,依然可以看出她蜂腰长腿,是典型的西陆美女。她挣扎的姿势里,身体曲线的扭动,充满一种原始的诱惑力。然而拖着她的那个士兵却全然不解怜香惜玉,直接在地上一路拖拽过来,那女子的双腿摩擦地面砂石,立刻现出道道血痕。
她挣扎着大喊,喊的是一些任桓之听不懂的西陆语。任桓之忍不住纵马上前,想让那骑士放开那个女人。
一见他过去,知道他是将军的弟弟,那士兵立刻放开一只手行礼。就在这时,女人稍得自由,忽然反手弓腰,自靴筒拔出匕首,就向黑甲骑士刺去!
黑甲骑士立刻左手翻转,厚重的金属盾牌带着闷响敲在她面上,将女人击倒在地!
天卫铁盾极其沉重。女人受到这一击,惨叫一声,身体向后仰倒,大口鲜血从她变了形的脸上喷出来。黑甲骑士又举起铁盾狠狠一击,顺手挥刀就砍下了她的头。
女人的头颅骨碌碌地向任桓之滚来。在地上翻了几翻,终于停住了。变形的口唇无言地张开,形状很好看的眼睛向上望着,空洞地盯着他。额头上刺着暗红色的拜火教徽章,长长的褐色头发铺了一地。
任桓之勒住了马,低头看着。他的脸上出奇地没有什么表情。
“你明白了吗?他们不会停止反抗。”任晴川冷冷地说“对他们的同情,就是对我们自己的残忍。”
他回头,打出手令:“寻找其他幸存者,集中剿杀。”
忽然副将跑来,在马前半跪:“将军,澹台家天曜剑武的使者。”
“让他过来。”
士兵带来的是一个年轻的剑士,腰间左右交叉,挂着两柄长剑。他身穿皮甲,甲胄已经有多处烧灼的痕迹,显得残破不堪。他的脸上表情也疲惫不堪,但依然带着倨傲的神态,腰杆挺得笔直。
他面对任晴川行礼,礼数周全却冷淡:“任将军。”
“听说你们的将军失踪了。”任晴川劈面就问。
澹台家的剑士愣了一愣,然后回答:“是。”
“是在战斗中失踪的?”
“不。那日我们以三百人进攻俱物绿洲数千月氏人,大获全胜。殿后的洛川军本来远远躲着,见我们击溃月氏军队,就冲进来屠杀民众,抢劫金银。将军忍无可忍,抛下我们走了。”
剑武士说得简洁,年轻的脸上有一种愤恨的神情。他们从属于澹台世家,一直以武修身,却眼见这场屠杀。事后,四处更是传说澹台家主持了这次屠杀,因此对他们的将军澹台名的出走,有一种同仇敌忾之心。
任晴川听了,淡淡一颌首:“战胜后,竟愤然出走。澹台将军实在太心软了。月氏人虽然战败了,却不会停止反抗,他在此际出走,后面的摊子,只能由我们任氏天卫铁军收拾。”
那澹台家的剑士听到任晴川批评澹台名,双手不由得在腰上紧了一紧。任桓之注意到他腰间绑着黑色皮革,双剑是左右交叉的挂法——据传这种双手分持的双剑战术,是澹台名的创造,而澹台名与他同岁。如此说来,澹台名真是百年难遇的剑术天才了。
“既然将军这么说,我们天曜剑武就退回洛川道,将瀚海沙漠留给任氏天卫铁军。”澹台家的剑武士再次行礼“但我们会留下部分人手,寻找我们的将军,也请任将军施以援手。”
任晴川挥手让他站起来:“你放心,我会找到澹台名。”
剑士正拟离去,任桓之出声唤道:“等一等!”
他回过头来,疑惑地望向任桓之,任桓之已道:“请问阁下大名?”
“衣剑雪。”剑士答道,略一拱手,掉头就走。
望着他的背影,楚西华低声道:“衣剑雪,号‘白衣剑士’,本是纵横西陆的浪荡子弟,但身法轻灵,绝招‘凤舞九天’无人能抵。澹台名带领天曜剑武来到西陆后,听说了这么一个人,便单身前往向他挑战,经历三战,衣剑雪三战皆败!他立即褪下白衣,穿上天曜剑武的衣装,自此死心塌地变成天曜剑武的一员!”
他的描述十分简单,但寥寥几句,便有无穷想象在其中。任桓之自身不擅剑技,听得悠然神往:“澹台名有这么强?真想亲眼一看!”
任晴川却一凛,皱眉向楚西华望来:“这位书生,却是何人?”
“在下姓楚,草字西华。”楚西华在马上行礼。任桓之立刻接上去道:“小弟在剑门遇险,幸得西华相救,已与他结为异姓兄弟!还有一个是墨家的天工子弟墨云,也和我们结为兄弟,下次有机会给大哥引见!”
任晴川皱眉看了他一眼,显是对他这种四处结拜的习性十分看不顺眼,嘴里却客气道:“原来是史官楚门子弟,久仰,久仰。”
他话锋一转,目送着那个澹台武士离开的背影:“果真是群龙无首么?夏侯勒的洛川军,军纪极差,声名狼藉,只能守着洛川道那块土地。澹台家十年来都致力于开拓瀚海沙漠,却没想到他们的少主澹台名,是这么神经质的一个人而雪国燕家,最近他们的家主刚刚去世,后继无人!”
他返过身,重重一拍任桓之的肩膀,语音里有压抑不住的欢欣:“小弟,这数万里的大沙漠,以后是我们任家驰骋的天地了。”
任桓之愣了一下。
他回头看着俱物绿洲。
鲜血留下的暗红色还凝结在草堆里。空气中满是尸臭。不远处,任氏骑手们已将堆积的尸体淋上油物,开始点燃。偶尔被发现的幸存者们被人拉到一起关押,他们的哭声和咒骂声混杂在焚尸的火柴劈啪的声音里,特别刺耳。
我们驰骋的,难道是这片充满怨恨和血腥的土地?我们任氏铁军的天卫盾,何时沾上了无辜者的血!他想这样问大哥,话在嘴里转了一圈,还是没有出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