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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围绕在车边的是一大群松松软软的绵羊,一老一少的牧丰人好奇地讨论陌生的旅人。
平明和沈芳伊高兴地下车,可惜牧丰人完全不懂英文,四个人比手画脚了半天,最后小牧羊人干脆要他们跟他一起走。猜出他的意思,两人随即拎起随身包包,跟着小牧丰人往草原的另一头走去。
穿越草原,定过树林,一个开阔的山谷在脚下展开,脚边一道长长的斜坡,坡下一弯清流,河的对岸是一个小村庄。
“你看,只要沿着路开下去就一定有村庄。”沈芳伊兴奋地大叫。
“你再拗嘛,村子离路边还有一大段距离,不然我们昨天就看到了。”平明没好气地回答。
两人跟着小牧丰人进了村子,村人们看见陌生的旅客,便好奇地向小牧羊人打探,等走到村长家时,已经是一大团人了。
“你们好,我是村长欧斯曼。”一个留着落腮胡子的精壮男人从屋子里出来,一边用流利的英文问好,一边伸手和客人握手。
“太好了。”能沟通就简单了,平明说明事情的经过,并且请求帮助。
经过村长的翻译,再加上小牧丰人绘声绘影的补充,村人们终于了解了旅人碰到的困境,于是大伙一边喝着村长太太哈露送上的红茶,一边提供意见,七嘴八舌的好不热闹。
村民阿山家里有些库存汽油,欧斯曼牵出他的中古机车,几个男人也打算一起过去看看。“沈芳伊,你留在这边。”
“喂——”还来不及说什么,平明就已跳上村长的机车,望着他离去的背影,她生闷气地跺跺脚,虽然早就说好听他的,但她希望他好歹也问问她的意见。
村人们三三两两地散去,哈露则微笑地带着她进屋子,打水让她梳洗,并且开始准备吃的东西。
“哈露,你和村长的英文听起来有点英国腔。”她一边梳洗一边好奇地问。
“因为我是从英国回来的,他的英文是我教的,所以有点英国腔。”哈露甜蜜一笑,说起她是出生在伦敦的土耳其人,有次跟着长辈回乡探亲,认识了欧斯曼,经过一段时间的通信,她回到土耳其,嫁给了他。
沈芳伊不敢相信地瞪大眼睛。哈露有着中亚美人特有的深轮廓、大眼睛,身材也匀称,算得上是美人,凭她的条件,在英国应该有更好的选择,为什么甘愿放弃文明的生活,嫁到这种鸟不拉屎的穷乡僻壤。
哈露喷笑出来“很奇怪吗?”
“对不起,我没那个意思。”她不好意思地脸红。
“没关系,其实连我自己也觉得奇怪,明明有条件比他更好的男人追求我,我偏偏喜欢上他!我喜欢他看我傻笑的样子,好像我是天地间最宝贵的珍宝,所以在挣扎了一阵子之后,我想通了,就算条件再好,不是你爱的就一点意义都没有,所以就回来嫁给他了。”
沈芳伊理解地点了点头,两个女人又闲聊了一会儿,便听见外头传来车子的声音,她们立刻出去迎接。
阿山等几个村人高兴地下车,大家对着昨晚被野狼抓得一条条的刮痕品头论足着,直说他们命大。
沈芳伊高兴地打开车后的行李箱,拉着哈露在伊斯坦堡买的一堆土产中挑选礼物,说什么也不许她推谢,村于里的女人们也凑过来看热闹。
比起严格的回教国家,土耳其开放许多,女人只要包头巾就可以了,所以丝巾就成了她们最重要的装饰品。看大家喜欢,沈芳伊干脆一条不留地大放送,使大家开心得不得了。一群男人们进屋,欧斯曼开心地煮咖啡请客人。
咖啡细粉在小铜勺中加水熬煮,经过几次沸腾,香气四溢、浓稠醇烈的土耳其咖啡就大功告成了。
“好香、好浓的味道。”沈芳伊被咖啡的香味吸引进来。
哈露则披着新的漂亮头巾跟进,和丈夫交换一个会心微笑,送上餐点让大家享用。
“欧洲挡得住土耳其人的弯刀,挡不住土耳其人的咖啡。”欧斯曼一脸得意地把咖啡送到客人手上。
“他在绕什么门令?”沈芳伊接过咖啡,转头问平明。
“十六世纪的时候,鄂图曼帝国围攻维也纳,虽然没有成功攻下城池,不过咖啡就是那个时候从土耳其传进维也纳,再从维也纳传遍整个欧洲,所以才有这么一句谚语。”平明闻闻浓厚的咖啡香,杯中的汁液比espresso还要浓稠。
“哦,原来土耳其是咖啡的原产地。”她恍然大悟地说。
他笑笑“拜托,土耳其根本就不产咖啡,咖啡是热带植物,只生长在南、北回归线之间。”
“好奇怪,为什么不产咖啡的地方会以咖啡闻名?”
“好问题。”他细细地说起咖啡起源。“公认的咖啡起源产地是东非的衣索匹亚,另一说是红海沿岸,总之最先开始喝咖啡的是阿拉伯人,后来传到土耳其,随着传进欧洲,经过改良成了现在大家熟悉的咖啡。”
“看不出来你这么懂咖啡。”她凑过脸去称赞他。
他可以装作没事地和她说话,可是一对上她的脸,他就尴尬得不得了,低头猛灌一口咖啡
沈芳伊跟着喝口咖啡,苦得化不开不说,还有沙沙的渣渣,比中药煎的汤药还要难以下咽,她受不了地吐出舌头大声惨叫“哇!好难喝——”
大家全被她夸张的反应逗得哄堂大笑。
“多嚼几次就会爱上这种特有的浓稠,而且喝完之后的咖啡渣渣还可以算命,很有意思喔。”哈露笑着递上一杯红茶给她清清口。
算命她有兴趣,不过这种沥青汤汁她是再也不想喝第二口了!
她脑筋马上动到平明的身上。“喝完了吗?觉得怎样?咖啡通。”
“还好。”他装着没事,低头猛啃面饼。
是她多心吗?怎么总觉得他好像不想看她。沈芳伊不高兴地抢过他的杯子,递给哈露。
杯子里的咖啡渣渣出现吉利的圆腾,哈露开心宣布今天是他的luckyday,时来运转。好运来。
“这个准,碰到你们就够幸运了,不然我们这会还挂在路上动弹不得。”平明爽快地大笑。
“我们才幸运呢,哈露,原来他是个兽医,我们家的小牛有救了。”闲聊起来后知道他是兽医,欧斯曼马上就拜托他帮忙看看家中那病了好久的牛犊。
“也帮我看看我们家那条老狗,它跟我大半辈子了,看它没食欲,我也跟着难过,汽油我就算你便宜一点。”阿山阿莎力地说。于是,一群男人喝完咖啡就又相偕出门去了。
沈芳伊有种被刻意冷落的落寞感觉,不由自手地轻叹一声。
“怎么了?”哈露好歹也是在伦敦长大的,男女之间的事她看多了,却仍明知故问。既然这女孩这么够意思,她也想帮帮她的忙。
“没事。”她拿起面饼,生闷气似地咬一口。
搞什么?!吃亏的她都装失忆了,他一个大男人干么这么扭捏,气氛变得这么尴尬,怎么一起上路,怎么继续找小辰哥
村民们一听来了个兽医,家里的牲畜有什么没办法搞定的疑难杂症,全叫他过去看看,而平明也很够意思地帮忙,一下子就和大伙儿打成了一片。夕阳西下,欧斯曼和平明慢慢晃回家。
“今天真是谢谢你,我在河边那有间空房子,今天晚上你们就住那边吧。”欧斯曼拍拍他的肩,很欣赏他不计较的坦率个性。
平明点点头道谢,欣然接受村长的好意。
“你们回来了。”哈露在门口迎接丈夫归来,笑嘻嘻地把客人推到前面,神秘兮兮地指着内堂门帘。
“什么事?”平明一脸纳闷。
此时门帘打开,只见一个头披纱巾、身穿土耳其传统眼饰的年轻女子走出来,她轻快地转个圈,胸前的饰品轻撞出清脆的声音,纤白的小手拉下那缀着小圆亮片和金色铃铛的大纱巾,露出那张粉嫩的小脸蛋,风姿绰约地走到他面前。
看着沈芳伊艳丽的异国打扮,以及殷切的甜美笑容,平明顿觉胸口被槌了好大一下。
计画成功,终于让他无法移开视线,她满心期待地等着他开口。
亲吻了她之后,这是他第一次正面看她,四目相望,他竟紧张到微微冒汗。他说不出赞美她漂亮的话,因为说出来的话,也许他就会控制不了自己。
“喂,说声好看,难道会要了你的命呀?!小气鬼。”等了半天,等不到一句赞美,她转羞为怒。
她到底是聪明还是笨?难道她看不出来,他为了装没事装得多辛苦,竟然还一再地逗弄他说来说去都得怪自己,干么被她牵着鼻子走?干么要自讨苦吃?“胆小表,你要逃避到什么时候?我又没怪你,你干么心虚成那个样子?如果你觉得做错了,就堂堂正正地再向我道歉一次不就好了。好了,快道歉,不然我怎么原谅你。”闷了一天的气终于爆发了,她宁愿他和她斗嘴,也不要他这样闪躲。
平明愣了一下,愕然地说:“对不起。”
“这还差不多,一个大男人扭扭捏捏,难看死了。”像要消气似地,她劈哩咱啦地念他一串。
“你真的很吵耶,我是怕你不好意思才故意躲得远远的,别以为我真的怕你,反正什么事也没发生,你就别再念了。”被念得脸红的平明,终于忍不住反驳。
“得了便宜还卖乖?你到底有没有好好反省呀你?”她一把抓住他的前襟,硬是把他拉得弯下腰来,看他清亮的眼神不再闪闪躲躲,她得意地弯起嘴角。
“放手,不是叫你不要动手动脚了吗?你是听不懂国语吗?”他好不容易才让她放手,涨红着一张脸拉好衣服。这么一吵,感觉轻松许多了,虽然还有些别扭,但已经不那么尴尬了。
哈露和欧斯曼虽然听不懂那两个人用中国话吵些什么,不过从他们一边对骂一边偷笑的表情,看得出来事情好像已经解决了。
山谷的夜晚清凉如水,四周一片宁静祥和,已经小睡一觉的沈芳伊,一个人无聊地在房间里走来走去,最后坐在临河的窗台边,双手托腮望着窗外的半个月亮。
晚餐后,他们被村人拉到家里作客,一堆男人抽水烟、谈牲畜,她觉得没意思就先回来休息了。
吵过一架之后,他终于肯正视她了,感觉也不再那么尴尬,不过
为什么心里还是有一种闷闷的感觉?
平明半醉地走回河边的住处,村民们太热情,结果喝得有点多了,正要推门进屋的时候,听见屋后的潺潺水流声,他索性绕过屋子,信步走到小河边,抬头凝望沧茫的苍穹。
沈芳伊微惊地坐直身子,从没见过他这种沉静凝重的表情,不知为何,她的心竟因为他的皱眉而沉重起来,不敢出声惊动他,她默然隐入黑暗中,目不转睛地看着他。
河边的晚风吹散些许的醉意,他很高兴沈芳伊愿意主动化解两人的尴尬,道了歉、吵开了之后,心情爽快多了,果然这才是他们的相处方式。
唉,明天就可以到以弗所了,他实现了他的诺言,她找到她要找的人,然后一切就结束了。
好闷呀!他突然很想好好地动动筋骨,看看四周,除了村长借他们的房子以外,没有其他人家,而想她也早就睡了,他干脆就脱了衣服,跃入河中,将所有一切都抛之脑后地游。
天呐,他竟然luo泳!纤纤十指害羞地遮住双眼,好奇的眼睛还是忍不住从指缝间偷看。身材不错嘛!沈芳伊羞红的脸上泛起莞尔的笑容。看着他在细碎亮光处载浮载沉,河面粼粼波光,在月光的勾勒下,他彷佛幻化成星之角
你银色的鳞片宛若星辰,在幽暗的宇宙沉浮,潜进我的心中,
我恋爱的心情瞬间苏醒,从深邃的星海升起,落入你的怀中。
沈芳伊看得出神,没注意到心底的悸动由弱渐强
游尽全身力气,平明才上岸,穿好衣服地推门进屋。
屋子里一片安静,他蹑手蹑脚地爬上阁楼,看她安稳地睡在床上,他淡淡地一笑,放心地下楼睡觉。
待宁静的空气中传来他规律且沉着的呼息声,装睡的她轻手轻脚地下床,采出阁楼栏杆,笑看着他的睡脸。不知道为什么?这段时间包藏在他称不上细腻脾气下的温柔,她突然全都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