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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洛秋彤无法再用言语来描述此刻的比剑,只能闭上嘴,默默的看着郑东霆和弓天影的身影缥缈变化,一刻不停。

    “洛师姐,为什么你不再说了?胜负已分了吗?”天山女弟子们纷纷胆怯地问道。

    “师妹们,我已经来不及形容这场比剑。弓天影一直在迫切地寻求一招定胜负的决战。而郑东霆却仍然在寻找一切可能的招式来拖延这场比武。”洛秋彤喃喃地说。

    “洛师姐,难道郑大哥要输了?”容可盈焦急地问道。

    “不。”洛秋彤用力摇了摇头,目光凄迷地说“我也说不出那种感觉。郑捕头的剑法中有一种我看不出来的东西牵动着整场比剑”

    “他似乎迟迟不肯和弓天影一决生死。”守护在连青颜身边的赵恒似乎也和洛秋彤一样看出了郑东霆的问题所在。

    “难怪他,毕竟十年不握剑,很难下得了一场决生死的决心。”龙铁胆沉声道。

    “不,我觉得他的剑法中蕴含着一种奇特的悲伤。”站在连青颜身侧的鱼邀霞轻声到。

    “悲伤?”龙铁胆和赵恒齐声问道。

    “恩。你们看他的剑光,美到极点,却也绝望到极点如此美丽的剑光却让人如此悲伤,明明夺命追魂却让人不愿意闪开身形。我想不出什么样的人会这样使剑”鱼邀霞说到这里,双眼一红,不由自主地落下两行泪水。

    连青颜听到义妹的话,有悟于心,沙哑着嗓子开口道:“也许只有明知道自己以后再也无法痛快挥剑的人,才能够使出这样绝美的剑法。”

    就在这时,一直以单臂手托擂台的天龙禅师忽然大喝一声,双掌同时一拖天蚕锦,一直在他掌心旋转的天蚕锦此刻宛若一朵五彩祥云高高地朝着渐放鱼肚白的高天飞去。与此同时,弓天影厉啸着宛若九转云龙,腾空而起,手中长剑连挽数十道灿烂夺目的青色平花,气势磅礴的剑气在这一招剑法的带引之下汹涌而出,沿着剑尖疯狂蔓延着,眼看就要将东霆撕成碎片。这是夜落星河剑“穿云破雾冲碧霄”、“诸星共舞广寒宫”、“一夜星河坠西天”这三招攻势最快,剑式最繁复,避无可避的决胜剑法。弓天影在漫长的比剑中再也抑制不住自己的戾气,迫切地渴望用这三招神剑逼迫郑东霆和他正面决战,一决高下。

    就在他剑尖上的青芒要化为罡气喷薄而出的时候,郑东霆漫空纷飞的剑影突然凝为一道亮银色的弧星,匹练一般瞬间纵欲数丈的距离,从地到天,划空而过,线路分明地射向弓天影。

    青芒白练交错在一起,爆出一天金红色的火花,刺得观擂者双眼生花。

    熊振坤、童天奇、赵如刚、华超同时大喝一声,分别站在东南西北,西北西北的店铺上,一人伸出一只手,抓住了天蚕锦的一角,重新镇住了颠簸起伏的洛阳擂。

    洛阳擂上,弓天影翻着漂亮的空心跟头从郑东霆头顶越过,双足一展,稳如泰山地站在郑东霆的背后,长剑一闪,凝在身侧。郑东霆双手握手中长剑,剑刃竖直高举,剑尖直指青天,仿佛一位蓑衣斗笠的渔翁,肩扛着一根雪白的钓竿,两个人都宛如木雕泥塑一样呆立在台上,就算是台下都是会家子,也没几个人能看出其中的胜负。

    数息之间,整个南市鸦雀无声,呼吸断绝,宛若死地。忽然间,一飙血从弓天影的左胸激射而出,他的整个人仿佛突然见被抽空了一般,软绵地躺在擂台上,将擂台的一侧压塌了下去。郑东霆一抖手,手中那把光华名丽的长剑慢慢垂下来,杀死弓天影的那一剑居然没有半滴鲜血沾到他身上,这是多么迅捷如电的剑法!

    天山弟子们疯狂地涌到擂前,大声欢呼着,高声叫着郑东霆的名字,为他击掌叫好。洛秋彤、祖悲秋、连青颜、鱼邀霞,躲在街角的关中掌门却在这一瞬间呆立在场中,仿佛被刚才郑东霆的那一剑夺去了魂魄。

    半晌之后,这几人才下意识地口说出郑东霆的最后一剑。

    “一竿钓起满天星!”

    当赵、熊、华、童四位镇擂人讲天蚕锦递给一直在待命的另四位彪形大汉,和慕容妍、天龙禅师并肩上擂。检验弓天影伏地身体的时候,整个南市已经成了一片欢呼的海洋。人们激动地吼叫着,为郑东霆的精彩剑法叫好,为天龙禅师单掌托擂的神功叫好,为弓天影最终恶贯满盈而叫好。很多因为弓天影的惨败而输得一塌糊涂的赌客也在一瞬间忘记了自己的一时的失意。而为看到这场绝世无双的比剑而欢呼。四海楼顶上歌舒侯爷和歌舒郡主同时站起身,为郑东霆的胜利而热泪鼓掌。

    “怎么样,慧儿,这样一位英雄人物做你的夫婿,满不满意?”歌舒侯爷笑逐颜开,乐得合不拢嘴。

    “能使出这样剑法的好男儿,嫁给他是慧儿的福气。”歌舒慧兴奋得一张俏脸涨得通红,一对星眸中流光溢彩,仿佛甜到心里一般。

    “恩,不错,我本以为自己失了算,弄巧成拙,不能为你找一个好归宿。难得郑东霆这么争气,好,我就多备些嫁妆,便宜了这小子。”歌舒侯爷豪迈地说。

    歌舒慧眉花眼笑地望着远处的郑东霆,心里美滋滋得说不出话来。

    擂台上天龙禅师喜笑颜开地来到垂肩低头恭迎镇擂人的郑东霆面前,用力一拍他的肩膀,洪声道:“小伙子,真不简单。我们这些老朽白活这许多岁月,却从没见过使得这么精彩的夜落星河剑”

    “嗯,了不起,郑捕头!想不到你深藏不漏,居然拥有这一身响当当的好功夫。”华超老英雄感慨地说。

    “郑捕头,有机会到我天南海角阁坐一坐,让我们好好聊一聊天下剑法,岂不快哉!”童天奇热切地说。

    “哎,去海南那么远干什么?我看就到我从善有所不为轩坐坐,你要想去,就一起来。”赵如刚连忙抢在童天奇的前面。

    就在这四个人不住嘴称赞郑东霆英雄了得的时候,慕容妍已经蹲下身检查了弓天影的脉搏,确定了这位外阁第一弟子的殒命。她猛地站起身,转回身,厉声道:

    “好,郑东霆,算你厉害,居然杀死我苦心栽培的弓天影。我越女宫这一次认栽了,不过你也别想好过。”

    “此话怎讲?”赵如刚、童天奇、华超、天龙禅师齐声问道。

    “哼,既然弓儿而死,我越女宫死抱着夜落星河剑不放有何意思。我今日就承认夜落星河剑是天山剑法,如今郑东霆擅使天山派剑法,理应立刻废除武功。”慕容妍狠狠地说。

    “哇,你说这话真不怕脸红的?”赵如刚勃然大怒,

    “当初你因为弓天影而一口咬定夜落星河剑是越女宫的武功,如今又再反口,一点儿廉耻都没有,还算什么一派长老?”

    “弓儿亲口说过,谁用夜落星河剑胜了他,夜落星河剑就在非越女宫所有如今弓儿已落败身死,我可没有违背诺言。”慕容妍冷冷地说。

    “喂,他说夜落星河剑非越女宫所有,可也没说要归天山派,凭什么要废郑东霆武功?”华超来英雄焦急地说。

    “嘿嘿,你这么说将天山派置于何地?夜落星河剑的归属,首先要问过天山派的长老熊震坤。”慕容妍冷笑着说。

    此话一出,众镇擂人才霍然想起天山派长老在这里,连忙齐向熊震坤望去。

    “熊长老,夜落星河剑的归属一直是天山派的心头病,如今我给你个拨乱反正的机会,过了这儿村,可没这个店。你也不想做天山怕的千古罪人吧?”慕容妍冷冷地望着一直保持沉默的熊震坤。

    台下的一众江湖豪杰此刻听清了众震擂人的争论,纷纷大声哄叫了起来。

    “郑东霆是论剑第一。不要废他武功!”

    “他的夜落星河剑才是真正的天下第一,怎能轻易废弃?”

    “手下留情,不要废他武功!”

    “郑东霆无罪!”

    “放了郑东霆!”

    “郑东霆才是今夜的第一公子!”

    面对着群情汹涌,几位震擂人你望我,我望你,都感到了形势的复杂和尴尬。只能将求助的目光投向仍然在沉吟的熊震坤。

    “熊长老,今夜天山派和郑东霆命运就在你的手中,自己掂量清楚。”慕容妍道。

    听到慕容妍幸灾乐祸的口气,熊震坤浓眉一竖,终于开了口:“师门不幸,因为段腾作孽,我天山夜落星河剑名家多数罹难,当日弓天影声称夜落星河剑乃是越女宫所有,偌大一个天山派却找不到一个弟子能够用手里的剑法反驳他的胡言乱语,倒让一个外人用最正宗的夜落星河剑让他闭了嘴。我天山弟子还有何资格支配这套绝世无双的剑法。我想如今,最偶资格决定这套剑法归属的,唯有考夜落星河剑杀死弓天影的郑东霆。”

    他的话让在场所有人都是一愣。让郑东霆决定夜落星河剑的归属事实就是暗中放了他一条生路。人人都以为熊震坤乃是铁面无情的天山护法长老,如今才知道这位冷面老人的内心深处其实也是心如烈火。他竟是要担着天山派罪人的千古骂名,而护住郑东霆的一身武功。

    “太好了!”在擂台下的祖悲秋听到熊震坤的话,欣喜若狂之下大声疾呼:“师兄,说夜落星河剑是咱们师傅牧天候创的,你就可以保住武功了,你还是洛阳的论剑第一,你还可以娶歌舒郡主,快说啊!”“恭喜郑公子洛阳称雄!”

    “郑东霆剑法无双!”

    “郑东霆赢得美人归啦!”

    “郑东霆天下第一!”

    听到祖悲秋的嘶吼,擂下的好事者已经不甘寂寞地大声吆喝起来。全场数千道目光都集中在此刻木然站立在台上的郑东霆身上。

    看着祖悲秋激动的面孔,郑东霆犹豫了良久,终于无奈的长叹了一声,走到熊震坤面前,双膝跪地,对着他恭恭敬敬磕了个头,用坚定的语气沉声道:“这一礼乃是多谢熊长老对晚生的关爱,此恩此德恐怕只有来生再报。”

    接着,他站起身在其他五位震擂人面前单膝跪地,朗声道:“夜落星河剑初创于南北朝,创立者乃是当时的天山弟子孙太湖。孙太湖本为丹青名家,擅长山水花卉。初投天山派,在瑶池畔夜练剑法,观天星穿云,心有所动,欲绘诸笔端,几经曲折,中不如意。虽世间妙手如云,但是天星夜雨,云月交辉之境却永世无法用画笔描绘。孙太湖了悟此理,豁然开朗,顿悟剑道,将毕生难绘之景,以剑绘之,遂成夜落星河剑七十二式。后世天山弟子以夜落星河剑名扬天下,至今已三百年。有诗为证:往来三百六十剑,横空一路无飞雁,长夜云气落星河,原是天山快剑仙。这夜落星河剑本为天山派所创。”

    随着他的朗朗话语,南市的早杂声渐渐安静了下来。夜落星河剑的传说在武林中一向留传不广,很多人压根就不知道这套剑法的创立还有如此悠久的故事和渊源,都听得入了神。唯有祖悲秋第一个知道不好,语带哭腔的叫了起来:“师兄!你为什么要承认夜落星河剑是天山的,只要承认它是咱们师傅创的,你就免去一劫。行走江湖的时候,你整天说我傻,原来最傻的那个人是你。”

    “闭嘴,师弟!”郑东霆瞪眼吼道,:“大丈夫有所不为,有所必为,今后你要学的还多着呢,不要自以为是!”“呜”祖悲秋满是委屈地闭上嘴,一个胖头不断地摇着,仿佛对眼前发生的一切都难以置信。

    “就既然你承认了这是天山剑法,擅使天山武功,你知道下场是什么了?”慕容妍也没想到郑东霆这么有种,语气不禁一缓。

    “知道。”郑东霆低头沉声到。

    “好,就让我先废了你的武功再说!”慕容妍走到郑东霆的身边,猛然一抬掌,就要朝他的脊背拍落。

    “且慢!”一个清亮的声音突然从慕容妍的背后传来。

    众人回头一看,却发现正是一直缺席的关中掌门。“郑东霆当日在武林盟主的主持下亲口立誓,同样要放到关中刑堂受审,七派八家共同发落,越女宫人不得滥用私刑。”这少女掌门说话行事毫不客气,一番话语竟

    然硬生生把慕容妍堵了回去,令其他几位震擂人暗暗称快。

    “哼,随你的便!”见到郑东霆认罪,慕容妍已经满意,此刻也不愿意同时和七派八家最对,一挥衣袖,转身离去,竟然连弓天影的尸体都不再管。

    “来人啊!把郑东霆押下去,和连青颜锁在一起。”关中掌门沉声道。

    随着她的话语,几位掌刑官纷纷跳上来,将一副枷锁套到郑东霆手上,领头的掌刑官压低声到:“郑捕头,得罪了。”

    郑东霆默默摇了摇头,示意自己不介意,随着这几个掌刑官跳下台去。远处的房檐下,同样是身披锁链的连青颜举着自己悬挂枷锁的双手,向他摇摇致敬。

    郑东霆看到连青颜清秀的脸上挂着两行亮晶晶的清泪,不由得嘿嘿一笑,微微摇了摇头,同样举起了带枷的双手。连青颜看到他的样子,扑哧一声,笑了出啦,几滴眼泪随之溅出,仿佛以他天山月侠的修养,也无法压抑此刻的感动。

    “嗯,那么这次洛阳擂到底谁是第一?”目送着郑东霆被关中弟子押解而去,震擂人之首天龙禅师不由得踌躇着问道。

    “嗯”周围的几位震擂人脸上都露出为难之色。郑东霆本来是理所应当的第一,如今他服罪下擂,自然不算。弓天影打败了除郑东霆以外的所有人,可惜被郑东霆所杀。现在擂台上空空如也,到底谁是擂主恐怕还得重新打过,想到这里,每个震擂人都为难得连连摇头。

    就在这时,洛阳擂下突然发出嗖的一声,在天蚕锦的那个破洞处突然冒出两只沾满了蛋汁和菜叶的手,紧接着一个蓬头垢面的人头从破洞中钻了出来,却不是彭七又是何人。

    “弓天影呢?咱们再战三百回合!”彭七艰难地从破洞处爬出来,在擂台上摇摇晃晃地站定。原来他和弓天影拿一战中,他踩破擂台跌进了擂下的一个饭肆的厨房之中,当时摔晕过去。知道弓天影和郑东霆分出胜负,惊天动地的欢呼声才终于把他吵醒。他迷迷糊糊中以为比武还在继续,所以勉强振作精神,竟然从破洞中爬了回来了。

    当他好不容易看清了眼前的人影,不禁吓了一跳:“怎么,大家都要上来打?”

    这句话让所有目瞪口呆看着他的人们纷纷捧腹大笑了起来。

    “还打什么?你已经被弓天影打下擂台,算是败了,不必再上台来。”赵如刚又好气又好笑地说。

    “谁说我被打下了擂?”彭七手往**后面一摸,

    “哧”的一声扯下一截被碎鸡蛋汁牢牢粘在**上的锦缎,迎风一抖“看到没有,我**还粘在擂台,怎么算是下擂?弓天影在哪里?咱们再打过!”

    “啊?”几位震擂人从来没有处理过这种情况,竟然不知道如何反驳。

    “弓天影呢?”彭七不耐烦地再问了一声。

    “弓天影已经死了。”赵如刚皱眉道。“还比什么?”

    “噢。”彭七点点头,又问。“这么说我赢了?”

    四海楼上歌舒侯爷用力地挠了挠头,哭笑不得地转头对女儿道:“汉人说得真对,命中注定的躲也躲不掉,看来这位彭公子和你算是天生一对。”

    “呃——”歌舒慧的嘴差点襒到地上。

    二十年一度的洛阳擂在出了这个令人瞠目结舌的结果之后,终于落幕了。彭七如愿以偿地获得了论剑公子的称号,娶了了貌美如花的胡族郡主。郑东霆破戒动武难逃一劫,被收押候审,解往关中。在洛阳狂欢了数十日的武林豪杰们意犹未尽,纷纷向长安进发,跟着去看另一场热闹。而那曾经叱诧风云的弓天影则被人们遗忘在角落里,仿佛世上从来没有过他这号人物。谁也没有看见他紧闭的双眼突然间缓缓睁开,一口污血在一声咳嗽之后,被喷吐在地面上,这被次穿了左心的快剑公子竟然醒转了过来,他艰难地越女宫手支撑着身子,从地上缓缓坐起身。此刻的洛阳南市早已经空空如也,只剩下他孤零零一个。“郑东霆”弓天影满脸怨毒地默默咀嚼着这个名字,似乎想要将这个夺走了他声明地位的仇人生生咬成碎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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