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烈日高照下,一辆有些陈旧而不起眼的马车在官道上平稳地奔驰着,一个大汉手持缰绳驾车,他方正的脸上有对炯炯发亮的眼睛,浓眉大眼间具有北方男子特有的豪朗。
马车里探出一张令人惊艳的脸孔,坐在颠簸的马车上,连续赶了好几天的路,她的脸色有些苍白。
“你还好吗?”祥子察觉身后的动静,头也不回地问了声。
“我没事!”虽然身子有些不适,桔梗仍是这么回答。
他回头看了她一眼,对她难掩苍白的脸色,并不发表任何评论,只是专心地驾车赶路。
达达的马蹄声单调地响着,又过了半个时辰后,马车在一处近河的草地上停了下来。
“休息一会儿吧!”他迅速地翻身下了车,解开系着马匹的绳索,牵着你堑胶颖咭**br />
听见他平淡的语气,她心思蓦地一动,知道他是为了她才停下来休息--他早就看出自己在强忍疲惫了。
“马儿累了,我们必须先休息一下。”他又抬头看了看天色。“等会儿得快点赶路,再晚一点就要下大雨了。”
下雨?今儿个一整天都是艳阳高照的好天气,晌午过后,天空虽然转阴了些,但也看不出有任何会下雨的迹象。
“好端端的,怎么可能会下雨?”她挑眉质疑道。
他头也不抬地把马系好,催促她坐进车厢里。“快赶路吧!这雨一下起来,只怕一时半刻间是停不了的。”
她虽然仍感狐疑,但这一路上,他的判断还未曾出错过,反倒是她这从未出过远门的闺阁千金,处处都得仰仗他替她打点。他这大半辈子都在走南闯北,不但见闻广博,遇事又明快果断,处变不惊,使他成了远行时最可靠的人。
当他们好不容易找到一间驿馆休息时,突然下起了滂沱大雨,豆大的雨点直打得人头脸生疼,幸好他们已经安顿好了,此时才能够舒舒服服地吃上一顿热腾腾的晚饭。
“这场大雨会不到明天,我们得在这里待个两天,等雨停了,路也不那么泥泞难走了,才能再赶路。”祥子一边啃着夹满牛肉的馒头,一边对桔梗解释道。
“你怎么知道会下雨?”她好奇地问。
“这几年我拉了那么多趟骆驼,要是不懂得看老天爷的脸色,早就不知道死了多少次了。”祥子淡淡地说。
之后也多次证明,他确实善于观察天象,尤其是在判断天气上,几乎没有料错过。
雨停了。
一早起来,她就看到他正忙着把一些布匹和货搬上车,还有几个伙计在旁帮忙,满满地装了一马车。
“这些是什么东西?”她好奇地问。
“我买的一些货物,打算把这些东西运到北方的城市去卖。”他一边调整包裹堆放的位置,一边回答。
“哦?”她被引起了兴趣,心里暗自猜想着他会买些什么货物。
“丝绸和茶叶在南方这里很便宜,但只要运到了北方,价格最少都能翻上两三倍。”
看着满满一车的货物,她伸出手轻轻抚摸着布匹绸缎,立刻知道这些都是上好的货色,这一车的货物价值不菲,对于他有如此的财力,不免感到惊讶。
“这些是我全部的家当了。”看出她的疑问,他主动解释道:“趁着这一趟北行,顺道做这笔买卖,好攒些做生意的本钱。”
她出身于商贾之家,自然了解买卖有无这个道理,对于他的打算,也不免有些惊讶。
* * * * * * * *
一路走着,她对这个男人多少也有些了解,他很安静,谨守礼教,不曾对她有过任何一丝不合宜的举动;她还知道,他总爱盯着她瞧,一双火炬般的目光总是绕着她打转。
她该尴尬、她该不悦,但是,当她捕捉到他的视线时,他眸里隐约的情意,却让她有种淡淡的喜悦。
她的头巾松开了,如瀑的长发散落了下来。
她将布巾折叠成三角形,俐落地将长发包好。在这段旅程中,虽然诸事不便,但她适应得很好,紧凑的行程虽然称不上舒适,却也没有想象中那般颠簸难受。
日头正炽,热得马儿也提不起劲儿赶路,祥子找了个小树林让两人稍作休息,囫囵地吃了点干粮。虽然气温正高,但因为挨着河边,又有大树遮荫,在蝉声喧闹中,反而有股沁人心脾的凉意。
在夏日的午后,南风拂面吹来,使她觉得更困了,倚着树干,就迷迷糊糊的睡着了。
不知过了多久,当她再睁眼时,却见仍是日正当中,想来,她也只是打个小盹,但精神已是大好。她环顾四周,只见祥子坐在她附近,正聚精会神地用把小刀在雕刻什么似的,见她醒了,就将东西往怀中一揣。
一连两天,总见他趁着闲暇时,用小刀雕刻着什么东西--就像现在,在这个荒郊野外的晚上,只见他就着火光,低头仔细审视着手中的东西。
一见桔梗走近,他将手中的东西递给了她。“这给你。”
那是一根木簪,样式古朴而雕工精细,簪头刻着花朵模样的细致纹路,木头上仍残有他大手的温度,她的手抚过簪子,一股暖流也缓缓流过心底。这粗鲁的大汉啊!竟也有着心细如发的一面,不去细究他送东西的原因,只觉得心里一阵感动。
他不安于她的沉默,这才困窘地发现那簪子是如此寒伧,配不上她的美丽雅致。
她放下了头巾,披散着瀑布似的长发,她慵懒地梳理着头发,把长发绾起后,再以木簪固定好。在火光的照耀下,平时端雅雍容的美貌更添了几分柔媚,雪白的肌肤染上了一丝红艳,一时之间,他竟看呆了。
“好看吗?”她笑靥如花。
他微微涨红了脸,一时有些结巴。“好好好看。”
他炙热的眸光让她心头一颤,将他笨拙的模样看在眼里,心头漾起喜悦。
在这夏夜时分,偎着烧得正旺的火堆,只觉凉意稍减,但听着蝉鸣蛙叫,伴荽远方的狼嗥,仍是感到几许荒凉。
“别怕,这里的狼很少出来伤人。”祥子拨弄着柴火,静静地道:“以前这里来了很多的猎人,把狼差不多都猎光了,所以现在狼变得很少。”
“你以前来过这里?”桔梗对他过去的经历,一直感到好奇。
“来过。”他仰头灌了一口酒。“四年前路过时,这里的狼很凶悍,天黑时甚至没人敢走山路。”
环顾四野,山区里一片幽暗寂静,显得有些吓人。
“骆驼长什么样子?”她连狼都未曾见过,自然也对骆驼这种陌生的动物感到好奇。
“一种很高大的动物,背上有一两座小山似的肉峰,要穿过沙漠全得靠你u庑┞嫱占饶艹钥嗄屠陀帜涂剩?灰**且坏闼?14坏闶澄铮?涂梢猿派虾眉柑欤?潮├戳偾埃你够崾揪你衬?镌僖裁挥斜**煽康亩?锪恕!?br />
她听得兴味盎然。“你多说些给我听。”
看着她期待的眼神,他咧嘴一笑。“我们拉骆驼行走沙漠的时候,有时候会遇到一种现象,就是在一片黄沙中,突然会出现一些不存在的东西,像是绿洲、城镇、商队等,但一直往前走到那儿时,却什么也没看到。有些人一直追逐着那些幻影,最后就迷路了。”
她听了大为惊奇,他也好兴致地继续讲着,讲沙漠的日出、日落,讲蒙古的那达慕节庆,还有走过戈壁沙漠的各色人种,像是美丽的维吾尔族,穿著长袍的大食人,宗教信仰特别与众不同的回回人,听得她心醉神迷,大为倾倒。
“这世界这么大,还有好多地方我没有去过,好多东西没看过。”她幽幽一叹。
他淡然地说:“穷人家的孩子早早就得当家,因为穷才必须奔走天涯,不然谁愿意离乡背井?只怕你这富家千金是不能理解我们穷人家子弟的心情。”
他话里的苍凉让她的心为之一酸。
“我的老家在山西,那里山穷人贫,山西人都往外地去走山口,赚了钱就回老家盖起深宅大院,那宅院的气派在江南还没有几户人家能比得上。”
她对他的话颇不以为然。“人人都说天下最富在江南,你还道是在山西。”
“那你就不知道了,江南富虽富,但山西的那种富是你想象不到的。”
她目光流转,轻声地笑了。“等你做生意赚了钱,也要回老家盖起一栋大宅院了?”
他爽朗一笑。“那是自然,落叶就得要归根。”
她注视着跳耀的营火,火光照着她的脸,在她眼眉下映出阴暗不明的影子,让她看起来有种独特的魅惑感。
“你早点睡吧!明天还要赶路。”祥子催她去休息。
她依旧睡在马车里,他谨守着礼教,就守着火堆,背对着马车守夜。
他高大的背影让人安心,才没有几天,她已经开始习惯看着他的身影入睡,更习惯了处处依赖着他。
* * * * * * * *
“这位大哥,马家寨要怎么走?”
“你要去的马家寨还要再过两个山头。”祥子低声地回道。
“两年前我来的时候,记得是往南走,过了两个村之后,得再过一座桥”
“是往西走,约莫三十里地。”祥子的声音听来有些紧绷。
“”车外传来模糊的谈话声,心里奇怪着祥子在和谁说话,桔梗便掀起布幔往外看了出去。
一个瘦小的男人骑在马上,狭长的眉目、塌鼻,目光飘移不定,看来总脱不了几分草莽气息,他猥琐的模样,让她心里升起了三分厌恶。
他一看到桔梗,狭小的眼睛里立刻发出幽光,两眼都看直了。
一副宽阔的肩膀挡住了他的视线,面对着祥子警告的眼神,他讪讪地笑了。“那姑娘真是个天仙美人。”
“她是我妻子。”祥子沉声响应道。
“啊原来是夫人啊,真是真是”真是一朵鲜花插在牛粪上,但他嘿嘿干笑着没说出来。
可惜啊!可惜,那如花似玉的美人儿,怎么会嫁了这么个普通的庄稼汉。
那宽阔的肩膀同样地也挡住了她的视线,她放下布幔,躲回了车里。
“你们两位要往哪去?”那男人又问。
“就在前面村子里打尖,明天再沿着官道赶路。”祥子不疾不徐地说。
等那人走后,祥子赶着马车向前走了一里左右,突然掉转了一个方向,不走大道,专往林间山路走去。
当祥子说她是他的妻子时,她只觉得奇怪,但他眉宇间的严肃却让她没再多说些什么。
当晚,眼见夜幕已经低垂了,马车上的她已被崎岖的山路给颠得浑身快散了架,山路益发难走,天色也越见暗沉,但祥子却一点儿都没有停下来歇息的意思,径自拚命地驱驰着马车,一语不发地紧绷着一张脸。
他拿着鞭子往马身上一抽,骏马嘶鸣了一声,又加快了速度,只见四蹄如飞,在山道上飞快奔跑着。
“祥子,怎么还不休息?马都累了。”一轮明月在星空高挂着,已是入夜了。
夜色下,看不清他的神色,但他浑身紧绷,紧张的气息却越来越浓。他高举鞭子,又是狠狠的一抽,马仰天长嘶,又振作起精神,马车仍在夜色里疾驰着。
“祥子?”他的沉默让她也开始感到害怕了,夜枭在山林中叫着,嘎嘎的叫声益发显得恐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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