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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好不容易为自己争取的十五年安生日子,一下子没了五年。
他提前刑满了,她却提前入狱了。
以这样的方式,杀她个措手不及……
林璞的车子不知何时早驶至她面前停下,“嘟嘟”地摁了喇叭,甚至降下车窗探头唤她:“姐?”
阮舒暂且收敛思绪,利落地上车。
前往人民医院的路途,她全程沉默,靠着副驾驶座的椅背,后视镜照出紧跟在后头的那辆小奔。里头有九思和二筒。
直到抵达医院的地下停车场。要下车之前,她才忽然开口:“林璞,等下帮我一个忙。”
林璞稍愣,随即咧开一口白牙,阳光灿烂地冲她笑:“姐尽管说,别说是一个,就算是一百个,我都愿意。”
阮舒极淡地弯出一抹弧。
*
病房的门被敲开。
发现来人是林璞,王毓芬颇为意外,但心系林湘,根本没有精力搭理。
但林璞还是礼貌地问候了一句“阿姨”,然后便看向林承志:“不好意思,爸,我来晚了,你应该早点告诉我大姐出事。”
林承志十分欣慰:“你能主动想着来看你姐姐,爸已经很高兴了。”
林璞笑笑,眼眸朝病床上的闭着眼睛的林湘瞥去:“大姐现在什么情况?”
林承志喟叹:“抢救得及时,洗了胃之后,没有生命危险。”
“没事就好。”林璞状似松一口气,转口问,“爸,你和阿姨是不是从早上开始守到现在都没有离开过?”
他睇一眼王毓芬,关切道:“阿姨肯定为大姐担心了。可阿姨如今怀着孕……”
虽然欲言又止,但这话简直说进了林承志的心坎里——他当然记得王毓芬是孕妇。从一开始他就没打算让王毓芬一起跟来医院,但劝不动。结果林湘都已经确定相安无事了,她还是执拗地要留在这里。
便听林璞紧接着建议:“爸,要不你陪阿姨去休息一会儿吧,大姐这里我先看着。现在也差不多晚饭的时间。”
“不用了。我哪里都不去。我也没有胃口。”王毓芬断然拒绝。
“你没胃口,肚子里的孩子总得吃饭。”林承志有点急了。
他的急在此刻敏感的王毓芬看来就是另外一层意思了。她不禁满面怒容,质问:“肚子里的孩子是孩子,湘湘就不是你的女儿么?!”
“我不是这个意思,湘湘当然也是我的女儿。只是——”
没等林承志说完,王毓芬抢话:“我早就知道你是这种人,重男轻女,一辈子盼着能有儿子,否则当年也不会出去到外面找不三不四的女人!”
林璞双手抄裤兜里,微垂眼睫,叫人看不清他此时的表情。
王毓芬尚在撂话:“我告诉你,湘湘如果有什么三长两短,我也不想活了!肚子里的这个不生也罢!”
“你胡说八道什么!湘湘现在不是没事了吗?”林承志被挑起了火气,有点没忍住,只觉得她怀孕之后比过去还要无理取闹。
王毓芬大概是情绪过于激动,忽然就瘫软着像是要晕倒。
林承志倏然大惊失色,忙不迭冲过去抱住她,慌慌张张地找医生。
林璞什么也没做,只是站在病房门口目送林承志和王毓芬。待他们的动静远离,他掏出手机,打算通知阮舒。
阮舒已自行看到了情况,从过道尽头的拐角现身,径直走过来。
“姐,你进去吧,我帮你盯梢。”林璞笑。
一旁的九思则对她低语道:“阮总,还是老规矩,我不跟你进去打扰你,但我就在门外,一旦有事,你立马叫我。”
阮舒眸光轻闪,微微颔首,推门进入病房。
带上门,又落下锁,她停在门口数十秒,才朝病床走过去。
林湘安安静静地躺着,似在熟睡,对周围的一切都毫无知觉。
阮舒站定。
或许是因为有很长一段时间没见了印象渐渐模糊,又或许是昨晚的吞安眠药继而洗胃的这一遭导致脱了形。她觉得自己有点不认识她了。
打量片刻,阮舒弯腰,俯下身,凑近她的耳畔,缓缓地低声道:“林湘,是我,阮舒。”
嗓音如同幽灵,又如同冰冷的蛇在吐信子。
林湘几乎是立即睁开眼。
一睁眼面对的便是阮舒近在咫尺的脸,明明苍白却化了红唇,携着清冷的神情,凤目黑若点漆。
猝不及防的,她俨然恐惧,挣扎着想要从床上爬起来,远离她。
然而因着她的两条腿根本无法动弹,只有上半身拼命地折腾,手背上埋着针头,扯动着吊瓶。
阮舒及时地伸手扶住险些倾倒的吊瓶架,站直身体,俯睨她,嘲讽:“既然面对我如此惧怕,说明你其实还是不想死的。”
林湘咬紧唇瓣,印出深深的齿痕,打算拔掉针头。
便听阮舒紧接着问:“你是不是收到了林翰给你寄的东西?”
林湘蓦然僵住,转眸,静默地与她对视上。
“他给你寄的是什么?”阮舒无意识地舔舔唇。虽然这么问,但她其实已经猜到答案。能把林湘弄到轻生,只有……
林湘一抖,慢慢地,眸底换上了嘲讽,总算开了口,却不是回答阮舒的问题,而是接她最前面的那句话:“确实,我确实不该就这么死了。之前是我太傻,一时没想开。”
她笑了,嗓音沙沙的,是以笑声显得颇为刺耳,刺耳中携了些许癫狂:“林翰回来了,他回来了,哈哈哈。在他眼里,我们是联手害他进监狱的同谋,我们都得死。既然如此,我也得坚持到和你一、起、死!”
最后三个字,她咬牙切齿,像赌咒。
赌咒她么?阮舒觉得颇为可笑——这副场景在外人看来,必定会以为她是欠了林湘。不过其实也没什么错,她的确欠了林湘两条腿。
可林湘呢?难道林湘就没有欠她么?
“这么多年了,你还是毫不悔改。”阮舒看着她,凤目里是针尖一般的冷漠。
“我有什么好悔改的?”林湘笑得眼角流出了眼泪,边笑边说:“你本来就是贱货。每天搔首弄姿勾引继父和继兄的贱——”
阮舒扬起手掌狠狠摔到林湘的脸颊上,打得自己的手心隐隐作痛,却没有打断她的话。
“我一点都不后悔当时不帮你!”林湘梗着脖子,扭曲地瞪大双眼,继续对她恶毒地笑,“连你的亲生母亲都不向着你,我不帮你不是更理所当然?”
脑子“嗡”地一声,像有根棍子用力地敲了一记,又用力地搅了一搅,顿时搅出阮舒更多的回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