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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月的某一天,黄金般的周末,蔚蓝的晴空如洗,天气好得让人心花怒放,纵酒高吭。海风很凉,海水热情地召唤,浪花阵阵翻腾,适合冲浪的波度。
沙滩绵延一片,白金色的沙粒,从这头到那头,展放成一条如光的大道。夕阳的金晖,点点闪闪,辉映出做能的波涛;背侧的西天,迄通着一整片橘金的霞彩,逐地浸染另一片海港的长空。
“动作快一点!待会太阳就下山了!真是的,人怎么会那么多喂!那边的先生小姐,拜托你们让一让,挡到模特儿的镜头了”戴顶白色遮阳帽的外景导演挥着八爪章鱼手,不断嘀咕叫嚷。
杜小夜被太阳晒得暗暗发昏叹气。
人怎么会不多?什么日子不好挑,什么场地不好选,偏偏挑个盛夏八月天,又是周末黄金假期,干巴巴地跑到海边出外景,人当然多喽!
“小夜,那边那顶白色的帽子拿给我,还有丝巾”绑着一条长马尾的冯妙仪,手忙脚乱地叱喝杜小夜一声。她正在为一个男模特儿做最后的整体搭配。
“哦!”杜小夜应声领旨,跟着跑来跑去,忙得团团转。
这种生活简直疲于奔命,忙起来连个喘息的时间也没有,一下工整个人都瘫了,累得像条狗似的。但落第生没有抱怨诉苦的自由,要吃饭就得工作。
“小夜”又一声呼唤。
“来了!”
快快快!太阳很快就下山了。抢时间、抢镜头每个人脑海都不停闪过导演催命的吆喝,卯起劲来工作。情况最凄惨的当属杜小夜。没办法公司只派了两个人跟着出外景,工作又多又杂,造型师自己都忙得不可开交,她这个“助理”自然也跟着疲于奔命。
“妙仪姐,这双黑色凉鞋给哪个模特儿穿的?”杜小夜边喘气边大声回头喊叫。
冯妙仪匆匆回头看一眼。“站在你后面那个金发高个儿!”
“金发高个儿”杜小夜喃喃重复一次,回头找到人,管不了什么男女授受不亲,脱掉那个金发老外的鞋子,帮他穿上凉鞋。
那无数女人看了都会兴奋地尖叫的结实性感的大腿肌和小腿肚,她摸在手里却没有一点感觉。她被太阳晒得整个头都昏了,累得只想大睡一觉。
这就是她的工作。她的生活。看起来光鲜亮丽灿烂时髦的行业。每天都和不同的俊男、帅哥、美女周旋在一块,工作的对象又是明星又是名人又是模特儿的,羡慕死一卡车的平凡小老百姓。
当初她也是那么想的,这种工作既拉风又时髦,又可以满足虚荣的好奇心;“下海”了才知道,什么光鲜,时髦。亮丽,都是不明就里的人才会以为的幻想,真正的情况简直就像活在地狱,忙起来连条狗都不如。
“小夜,麻烦你过来帮我抓住这条领带,别让它垂下来。”冯妙仪手、脚、嘴巴并用,企图将模特儿领下中规中矩垂吊的领带,固定成俏皮的倒“卜”字形,想做出风吹的效果,又怕感觉太死板,弄了半天,忙得满头冒汗。
“这样可以吗?”杜小夜悬空抓着领带。她也一样一头汗水,浅绿的衬衫湿透成翠色。
她看着冯妙仪纯熟地将领带甩过模特儿的肩膀,吐出嘴巴含着的别针,巧妙地别住衣裳。如此重复了几次,才总算做出
她满意的效果。
“小冯,可以了吗?”导演在催魂了。“快!时间不够了。”
“马上好。”冯妙仪匆匆回了一声。对杜小夜说:“小夜,把那罐定型液递给我。”
杜小夜火速把定型液递给冯妙仪,只见她利落地朝模特儿的额发喷了几下,以手指当梳子,把模特儿里落的刘海往上梳张,马上增添了几分飞扬的气字。
“妙仪姐,你真的很行!”杜小夜不禁佩服地赞叹一声。
冯妙仪是“卡布奇”服装公司的造型设计师,主要为“卡布奇”的一些大主顾提供出席各种宴会的造型设计;或者应客户的要求,特别为其设计搭配各种服饰的造型。平常也和影艺圈有所交流来往,接受各传播公司或广告公司的指定,为其旗下的“商品”做造型设计包装。
她在这一行混了快八年,半年前才总算熬出头。杜小夜和她对门邻居了一年半,一年前分租下她那层公寓和她当室友,感情像姐妹一样好。
杜小夜第四次落第后,无颜再见江东父老,冯妙仪就介绍她到“卡布奇。”公司安排杜小夜当冯妙仪的助手,让她跟着冯妙仪学习。
“呼!总算行了。”固定好最后一个环节,冯妙仪总算松口气,抬起胳臂擦掉额头的汗水,对导演喊一声:“导演,可以了!”
堡作人员马上手忙脚乱起来。前置作业早已准备得差不多,导演略为清场,拍摄工作就可以开始进行。
“呼!总算可以稍微喘一口气了”冯妙仪又重重吐口气,取了两瓶饮料,递一瓶给杜小夜。拍摄工作一开始,暂时就没她们的事了,可以略为偷闲。
“啊!总算完了!我都快被晒晕了!”杜小夜一口气咕噜灌下半瓶饮料,带点劫后幸存和同情的眼光,看着阳光下忙成一堆的工作人员。
这就是工作,也是生活。
“卡布奇”公司在某家有线电视台买下一个小时的时段,自行制作播出有关流行舞台资讯的节目,以便促销推介它旗下自创和代理的品牌服饰,以及其周边产品。
节目规划成三个桥段。一是介绍巴黎、伦敦、纽约、米兰等欧美流行重镇新一季的流行采风,顺势介绍各知名品牌与设计师个人的风格走向;再来则由中外籍模特儿共同演出的服装秀,全数采外景拍摄;最后的桥段采mtv的拍摄手法,编撰出一个浪漫的爱情故事,搭配上缠绵动人的情歌,藉以创造“卡布奇”品牌服饰的传奇。
此次他们就是为节目的拍摄工作来这海边的,预计待上一个星期。好死不死遇上了周末黄金假期、加上又是暑期盛夏,戏水的人潮多得数不清人头;虽然他们选了一处离戏水区有段距离的沙滩,围观的人群还是不减,使得拍摄工作延宕许多。
“我真搞不懂,什么地方不好选.干嘛选蚌人比沙多的海边来自讨苦吃?”杜小夜仰头灌下剩下的半瓶饮料,意犹未尽地揩抹嘴角水渍。
这里是东北角颇负盛名的海滨度假休闲区,沙质细软柔白,地形及浪质甚佳,很多俱乐部或协会举行的活动都会选择这里做为据点,所以各种海上运动非常盛行。每年一到夏天,就有成千上万的游客拥向这里,除了戏水游泳,举凡帆船、冲浪、滑水、潜水或水上摩托车等活动,都各有玩家引领風騒。
由于沙滩和休息区之间,为海水浸穿流过,形成了一处“内河”与沙洲,是以在当中建造了一座彩虹似的拱桥,步过了拱桥,才能下得到海滩。
“内河”区禁止游泳,一些帆船运动初学者,便假那里做为学习训练的基地。远处点点帆影,真个儿衬辉出“夏天”和“青春”两个鲜明的意象。
“夏天嘛!应应时景。我们的节目就是要反映‘流行’。”冯妙仪喝口饮料,无所谓地耸耸肩。
拍了几个景后,导演喊“卡。”冯妙仪忙着上前替模特儿整饰补妆,杜小夜当然也没得闲。正在忙的时候,一旁的摄影助理小扁灌了半杯水后,说:“小夜,听说你又落榜了,恭喜恭喜啊!”什么话!杜小夜对他翻个白眼。
因为冯妙仪的关系,这些工作人员在杜小夜到“卡布奇”工作之前就与她认识了,时常会开一些不伤大雅的玩笑,乱没忌讳。
“小扁,你别呕她,省得又惹她哀声叹气。”冯妙仪瞪了小扁一眼,算是警告。
打从落第那一天起,杜小夜每天抱着枕唏嘘叹息,搞得冯妙仪没有一天觉好睡,足足被?秃湔税敫鲈隆衷诤貌蝗菀鬃芩愦罂嘈讯脊ィ刹幌钟惺裁床幻畹氖路5?br>
“别这么说,这是值得‘庆贺’的事”灯光师陈明凑过来嘻笑说:“想当年我也是这么‘风光’过来。这样吧!小夜,晚上收工后,大伙好好喝一杯,算是庆祝你的‘落第大典’。”
“拜托!你们这些人,别把自己的快乐建筑在别人的痛苦之上。”杜小夜扮个痛苦的鬼脸。
“人生啊!就是要苦中作乐就这么说定了,我去找阿鸣他们。”陈明还是笑嘻嘻的。
导演又开始吆喝,工作人员各就各位。
杜小夜跟着冯妙仪退到一旁,眼光随意地朝四处眺望,被不远处一群人吸引去注意力。
那群人有中有外,有男有女,有东方有西方;发色有金、有黑、有红、有黄。他们离开一般戏水的人潮,自成一圈欢声喧闹着,谈笑中夹杂着各式语言,英语、日语、法语,以及国语,南腔北调,乱成一气。不过,大抵还都是用英语喧哗交谈。
那些人不管男女,几乎毫无例外地,都晒了一身古铜色的肌肤,但是,色度和绚丽程度因人而异。每个人模样都很年轻,大概都不会超过二十岁起码,一定不会超过二十五岁。女孩们身穿各式鲜艳耀眼的泳装;男孩们,或夹或放,几乎人手一块冲浪板。
他们全都面对?耍欢霞馍泻白牛袷窃诩佑陀窒袷窃诠脑耄踔燎复悼谏冢蛔炖锶腥伦乓桓鱿嗤牡プ郑鹄聪衲掣鋈说拿郑14羧从械闫婀郑怀鍪枪锘蚴怯15铮惶谩芭反铩薄1芭反铩钡慕猩鹇涓霾煌!?br>
波涛里,正有一个黑色的身影驾浪归来;那些人叫喊的对象显然就是浪涛中那个人了。只见他左脚斜向在前、右脚横向在后,以“正踩”的姿势站立在蓝色的冲浪板中央,膝部半弯曲,双手张开,随着波浪的起落,身体时而下蹲,时而伸直,以移动重心、转弯、顺滑而稳定平衡。
“真大胆啊,那个人”杜小夜看得目瞪口呆,不禁喃喃脱口而出。
一般人选用冲浪板大都采漆明亮耀眼的颜色,这样如果有什么万一,目标明显比较安全;另一方面,也可在驾乘时,告知或认见同好,尽快痹篇让道,以免造成危险。
但那个人显然对自己的技术太有自信了,居然用蓝色的冲浪板,穿着黑色的背心,黑色的平口裤。简直太猖狂了!
“你在说谁啊!什么大胆”冯妙仪转过头来好奇问道。
“哪!”杜小夜朝波涛那个方向抬抬下巴示意着。“就是那个人!好像挺神气的”
这时海面涌来一波大浪,那人一个背侧急转回到“波卷”上,再一个前侧转弯进人“波管。”白浪滔天,他宛如踩在浪头上;左脚五个趾头钩于冲浪板板头缘上,采单脚板头驾乘,以“之”字形滑降加速。但见他整个人被滔天白浪所包围,像凌波飞行,又像海神出浪,眩目耀亮。
“哇!”杜小夜忍不住又叫出来。她并不懂冲浪,对这种驾浪的活动一无所知;但即使如此,她还是看得出来,那个人的技术实在非常高段,简直出神入化。
难怪他那么猖狂,敢用蓝色的冲浪板。
海滩上那群人看到波涛中那人那么神的技术,全都乐疯了“欧达”、“欧达”地鼓噪个不停,又兴奋又崇拜。他们疯狂的举止,引来别人的侧目,本来就很显眼的一群人,显得更加惹人注目。
冯妙仪朝那群人注视一会,突然诧异地叫出声说:“咦?那不是原来是他!”
“你认识那个人吗?妙仪姐”杜小夜颇感意外,顺着冯妙仪的视线,再次将眼光调往那方向。
那个人夹着冲浪板,正从碎浪里走向沙滩,身影看起来很帅。由于隔了一小段距离,无法将他的长相看得仔细,只听得那群人对他“欧达”、“欧达”地喊个没完没了。
“也不算认识,只是知道而已。”冯妙仪回过脸来。“去年底曾在公司的年宴上远远看过他一次,当时还引起騒动呢!”
“咦?”杜小夜好奇又不解。
像“卡布奇”这种国际性的大公司,每年在年底时都会举行盛大的宴会,邀请全公司的员工参加,算是庆祝与奖励。在这样的宴会上,公司一些小职员平时难得一见的大人物,都得以亲眼目睹;运气好的话,还可以和他们攀谈几句,给他们留下一些印象。杜小夜好奇不解的是,那个冲浪小子和“卡布奇”有什么关系吗?
“那个叫什么‘欧达’的,和公司有关吗?”她好奇问。
“什么欧达?”冯妙仪一脸莫名其妙。
“就是那个人啊!”杜小夜指指那个冲浪小子。“我听那些人一直喊着什么’欧达’、‘欧达’的,大概是他的名字吧!”
“原来你说的是”冯妙仪恍然大悟。“那些人是在喊‘oda’,不是‘欧达’。”
“‘oda’?英语吗?”
杜小夜微微皱鼻。刚刚她听了半天,一直听不出那是哪国语言;猜了老半天,也还是猜不出所以然。‘oda’,日语‘织田’的罗马拼音。这是他的姓。”
原来是日本语!难怪她一头雾水。
“他是日本人?”杜小夜问。
“不完全是。”冯妙仪摇头。“织田操的父亲是日本人没错,但他母亲是中英混血儿。”
织田操?这个名字好像在哪里听过杜小夜皱眉寻思,往那穿黑背心的小子又投上好几眼。那背影看起来很帅,似曾在哪里见过的感觉
啊她叫了一声,睁大眼睛,嘴巴开张得合不拢。
是他那个莫名其妙端她屁股一脚的傲慢神气的臭小子!
“妙仪姐,你说他叫什么?”
“织田操啊!怎么了?”
对!就是这个名字没错!那天那臭小子临去时说的就是这个名字。她怎么给忘了!
“没什么。”她摇头说:“你怎么认识他的?”
原来是混血儿,难怪轮廓能长得那么好。她就觉得奇怪,那小子怎么能长得一身迷乱人的丰采味道。
“我说过了,也不算是认识,只是看过一次,知道他这个人而已。”冯妙仪一副高攀不起的神态。“人家可是有钱的大少爷,可不像我们这种平凡的小老百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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