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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像楚宸烨那么厉害的人,竟然都没追到她们在哪,足见这面具男人的手段高超,这时,男人递给她一只酒壶,狭长的凤眸微微眯起,“喝点酒暖暖胃。”

    南宫婳很少沾酒,不过京中贵妇经常宴客都要喝酒做做样子,她也跟着母亲喝过几杯,便接过这带着浓烈稻花香的酒,仰头轻轻喝了一口,只觉酒香醇厚,带点甜味,没有其他酒那么烈,却又十分温暖人心。

    南宫婳偷偷瞄了眼身侧的男人,只觉得他十分神秘,且十分有男人味,天上繁星皎洁,一颗颗如同挂在黑色丝绒布上的明珠,夜色醉人,周围安静得落针可闻,隐隐有风吹树叶的沙沙声。

    南宫婳朝天空的明星眨了眨眼,默然闭上眼睛,在心底许了个愿。

    此时此刻,仿佛周围的风都将步子放缓,已经是大半夜,暗卫们有的找地方守着,有的则进帐篷睡了起来。

    身边的男人很沉默,沉默得好像一开口就损失什么似的,只是安静的与南宫婳并排坐着,看这美好的夜空。

    “你刚才在许愿?”突然,身边男人挑眉,淡淡道。

    南宫婳没想到他会突然开口,便点了点头,他带她来这里干什么,为什么不送她回南宫府,是怕楚宸烨的人追查吗?

    难道,这个神秘的男人,与燕国太子有关?

    “你许的什么愿,我听听!”男人声音如一汪平静的湖水,不带任何感情,南宫婳听得出,他对自己十分疏离。

    “一愿世清平,二愿身强健,三愿亲人笑如云,岁岁长相见。”南宫婳微笑着说完,仿佛看到快出生的弟弟,以及温婉和蔼的娘亲。

    “你心中唯有你的亲人,那你的爱人呢?”他突然呵呵一笑,笑声如柳拂风,是十分的温润,只是他刻意加重了音调,让南宫婳听不真切。

    南宫婳摇头,“我没有爱人。”

    前世她只有一个爱人,那就是袁逸升,没想到是背叛自己最狠的那个人,所以一重生,她就在心底暗暗发誓,今生她一定不会再轻信任何男人,她只爱她自己,还有真正疼她的亲人。

    听南宫婳说得如此决绝,男人突然侧过脸,仔细的打量着她,在银色的月光下,面前的女人坚定沉寂,模样如出水芙蓉,身上好似笼罩一层旖旎的光华,但她乌黑的眸子里散发出无比深厚的仇恨,眼里郁结成狂,好像受过很大的伤害,变得小心翼翼,对谁都心生戒备,不肯相信别人,心中似乎只有仇恨。

    “少女们许愿,一般只许《长命女》,春日宴,绿酒一杯歌一遍。再拜陈三愿:一愿郎君千岁,二愿妾身常健,三愿如同梁上燕,岁岁长相见。”说到这里,男人顿了顿,他声音温润甘醇,如同烈酒般魅惑人心,却又沙哑低沉,听得人心生战栗。

    “而你却只有亲情,有时候把仇恨看得太重,痛苦难受的是你自己,何不将心中的仇恨放下,快乐幸福的过一生?”

    “你根本不懂我的恨。”南宫婳冷冷侧过脸,目光坚定的看着眼前的男人,一字一顿的道:“没有经历过的人,永远不知道这种吞噬人心的痛苦,那种眼睁睁看着亲人与自己死在别人手上,看着别人夺走自己的一切,却还得意的狂笑的模样,心里就永远恨着。而如今,就算我不记恨,我的敌人仍旧虎视眈眈的看着我,她们眼红我的一切,恨不得杀掉我,夺走我属于我的东西,如果我不恨,那就只有羊入虎口,所以,我只有时刻记着仇恨,原来谨小慎微的苟活着,才能报仇。”

    “可你这样会令自己心生负担,你不觉得你太过执着于报仇了?”男人只觉得一个十三岁的小姑娘身怀那么多仇恨,有些不可思议,他不想她一个小女孩过得这么累。

    南宫婳冷然站起身,有些人总是很大度的劝别人放下仇恨,可他们可又知道,如此滔天大恨,她根本放不下,上次的刺杀事件,十有八九就是苏姨娘干的,可她苦于没有证据,再加上苏姨娘有儿子当王牌,她如今根本拿她没办法,只能一点点削弱她的羽翼,再慢慢铲除她报仇。

    “我的事情不需要你操心,多谢你相救,但不代表我赞同你的观点。”无论别人说她偏激或者是什么,她都要努力的走下去,因为如果她不防备,恐怕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你这样活着,就算真的报了仇,你又能得到什么?”男人很是不解,他心中的女孩子不是这样的,她们每天吟诗作画、风月无限,却不知道面前的小女人,已经身怀那么多仇恨。

    南宫婳嘴角溢起抹决绝的笑,抬起眸,沉稳笃定的道:“我报了仇,才对得起曾经为我丢了性命的亲人,豺狼虎豹从来不会和你讲道理,更不会同情你,她们只会想办法将你踩下去。我看你身份尊贵,地位超群,恐怕从小就锦衣玉食,含着金汤匙长大,你根本不了解我是什么人,我也不需要你了解,更不想听到你这些大仁大义的劝解。”

    男人微微惊愕的挑眉,银色面具在月光下显得十分神秘,“这……难道才是真实的你?”

    南宫婳嘴角勾起抹冷笑,黑眸闪出睥睨万物的光彩,沉声道:“怎么,害怕了吗?我就是这样的人,平素的一切温婉都是我的伪装,你现在终于看清我的真面目了吧,知道我并不像表面那样豁达乐观、贤淑知礼,是不是感觉像吞了苍蝇似的!”

    男人不置可否的摇了摇头,深眸里是化不开的寒潭,她怎会这样想他?

    南宫婳不待男人回答,又道:“你看清我了,我也想看清你,你究竟是谁?我接触过的男人并不多,一个离郡王,一个祁世子,一个齐王世子,你是前两者中的哪一个?”

    谁知,男人听见并不紧张,只是微微一笑,不理会南宫婳,独自看着天上的星星。

    南中婳心里咯噔一下,难道,并不是祁翊和楚汐?祁翊主学医术,怎么会骑马射箭了,而且射得那么好,如果是楚汐的话,他应该身子不太好,患有心病,怎么可能能上山奔波这么久?

    这个人,有些了解她,好像认识她,却又让她觉得陌生,他究竟是不是她认识的人?

    已经大半夜了,南宫婳觉得很累,她也懒得再想这个神秘的男人,便倚在树干上沉沉睡去,不一会儿,她已经困得开始轻微均匀的呼吸起来。

    男人看着双眸紧闭,一张小脸微皱的女人,眼里闪过一抹疼惜,他伸手抚上她的额头,将她微蹙的眉抚平,月光下,她如染了蜜的红唇微张,睫毛有如两排细密的刷子,小巧的鼻尖莹润可爱,整个人看上去如闭月羞花,蛾眉皓齿,有如飞阁流丹,十分吸引人。

    银色白月光洒在她秀美的小脸上,她身上还飘着淡淡的酒香,让他忍不住想起曾经那个美好的月夜,看着她莹润的红唇,男子摘下面具,露出一张无比瑰丽的容颜。

    他温柔的俯下身子,睫羽轻睑,想起那个令人心醉的夜晚,轻轻吻上她粉嫩的红唇,纤长的睫毛微眨,半晌过后,这才缓缓移开。

    正在这时,身下的女人突然翻了个身,吓得男人微微一怔,发现她只是翻身后,这才哑然失笑,将她抱起来,走进帐篷里,放到软垫上,再给她披上袍子。

    翌日。

    南宫婳一觉睡到大天亮,觉得睡得十分舒服,一睁开眼,她便要去找身边的面具男人时,发现她手触摸到的是软软的床铺,且身边传来玉萼的声音,“小姐,你醒了?”

    咦?南宫婳一个机灵起身,便看见玉萼正端着洗漱的铜盆帕子走了进来,一走进来,她就朝南宫婳焦急的道:“我的小姐,你终于醒了,你告诉我,昨天晚上齐王世子有没有欺负你?”

    南宫婳心里大惊,她不是在山上吗,难道,那面具男人将她送回来了,她是怎么回的南宫府?

    “我是怎么回来的?”南宫婳一把抓住玉萼的手,不知道有没有人看见她大半夜回府,要是被发现的话,她名声毁了,就再也嫁不出去了。

    玉萼也紧张的握住南宫婳的手,叹了口气道:“昨晚我们一直找不着你,只好先回南宫府,不那时候已经大半夜了,却没想到,快到南宫府的时候,一伙黑衣人把你抬到咱们马车面前,然后他们就消失无踪了。我们立即把你扶上马车,检查你身上有没有受伤,发现你身上没伤痕,但却睡得很死,没办法,时间紧迫,我们只好把你先带回侯府。幸好何然一直守着后门,喜妈妈也机灵,将咱们飞羽院关得结结实实的,人家都以为你在里面挑灯夜读,我们就背着你从后门进来了。”

    黑衣人?面具男人,难道,是面具男人的手下将她送来了?

    南宫婳点了点头,还是喜妈妈想得周全,发现她晚归都不会透露出去,由何然守门,然后大家悄悄从后门进来,只是,那面具男人不是掳她吗?难道,他是在救她?

    想到这里,南宫婳忙拉过玉萼,朝她小声道:“玉萼,记住,这件事千万不能让其他人知道,你们就当我平安回来就行了,有些事情现在还不方便说。”

    “可是小姐,那齐王世子也太过分了,他究竟把你掳到哪去了,他有没有碰你?”玉萼一脸的担心,她真是讨厌死那世子了。

    “他没碰我,我们只是在山上碰到野狼,和野狼周旋了许久,我没事的,你放心。”

    “那为什么会是一群黑衣人送你回来的?而且他们都蒙着面,好恐怖。”玉萼仍是一脸的担心,不知道大小姐到底遭遇了什么,那一群黑衣人像杀神一样,十分可怕。

    南宫婳也不知道如何解释,那神秘男人的事万不能透露出去,否则皇上就会盯向她,她现在害怕的是楚宸烨会调查她,会怀疑她与那面具男人有关系,若楚宸烨真这么不留情面,南宫侯府恐怕处境堪舆。

    “总之,这件事情你们不要说出去,谁要说了出去,我们大家都得玩完,你放心,我真的没事。”南宫婳轻轻拍了拍玉萼的肩,眼里满是担忧。

    正在这时,外边传来绾绾的声音,“大小姐,不好了,成姨娘动了胎气,可能要提前生产。”

    南宫婳蓦地挑眉,按理说成姨娘还有十几天才生产,怎么就动了胎气?

    “夫人和苏姨娘已经赶去了,听说成姨娘难产,府里一片动乱。”绾绾跑得上气不接下气,忙坐到凳子上给自己倒了杯茶。

    苏氏也去了?不知道怎么的,南宫婳总觉得心神不宁,忙洗漱完毕,换了件湖蓝色白碾光绡刻丝挑线裙子,裙边翡翠光素段子,再披上一袭翠毛细锦、翠羽捻线又彩翠斑斓的狮子锦彩色斗篷,脚踏粉底霞红绶藕丝绣鞋,领着玉萼等人出了飞羽院,直奔成姨娘的听雨轩而去。

    才走进听雨轩院子,南宫婳便听到几名小丫鬟呜呜的哭声,进来的喜妈妈一个箭步冲上去,对着她们就一顿怒吼:“嚎什么嚎?姨娘不是没事吗?”

    小丫鬟们一脸委屈的揉了揉眼睛,一看大小姐来了,吓得全都止住哭泣,小声道:“可姨娘痛得难受,孙嬷嬷说是难产,这时候大夫还没来,该怎么办?”

    南宫婳一并上前,冷然看向几个小丫鬟,沉声道:“早备好的稳婆呢?”

    “稳婆正在里边忙活,夫人和苏姨娘都在里面,老爷和老太太还在兴安堂等消息,大夫……陆医正他以为成姨娘还没到生产的时候,去别家出诊了,临时找的大夫还没到。”

    正在这时,里边突然传来一声激烈的惨叫,是成姨娘的声音,成姨娘一惨叫,吓得小丫鬟们又哭了起来,一个个都担心出事,这难产要是运气不好,就是一尸两命。

    正在这时,里边的南宫雪哭着跑了出来,一看到南宫婳,她就急得更是厉害,忙朝南宫婳道:“大姐姐,我娘刚才不小心磕到了桌角,现在痛得厉害,大夫还没来,里面全是血,连稳婆都急得没办法,大姐姐你跟世子学过医术,你能不能先进去救救急,帮帮我娘亲?”

    喜妈妈一个箭步上前,忙有些为难的道:“真是对不住啊二姑娘,咱们大小姐也只懂皮毛,万一不小心弄砸了,耽误了成姨娘更不好,而且,大小姐还是未出阁的姑娘家,哪能进女人的产房,咱们还是安心等有经验的大夫来吧。”

    南宫雪难受得满脸是泪,又可怜巴巴的看了南宫婳一眼,喜妈妈则紧紧拉住南宫婳的手,早知道这么晦气就把大小姐叫去中威伯府了,南宫婳轻轻拍了拍南宫雪的手,示意她不要着急。

    喜妈妈的担心不是没有原因的,自古以来,有妇人生产,未出阁的女子都是要避忌的,喜妈妈是担心她沾上晦气,以后传出去坏了名声。

    随后,房里又是一阵响彻天空的惨叫声,听得人心都碎了,南宫婳拉着南宫雪进了内院,看见赵氏和苏姨娘都一脸焦急的侯在那里。

    苏姨娘用帕子捂住眼睛,装得一副情真意切的模样,朝赵氏道:“夫人,你看这么个叫法,大夫还没到,要是出了点啥事,你这个主母和我这个当家管事都难辞其就,要不,就按雪儿说的,让婳儿进去看看?”

    赵氏脸色当即下沉,目光似利箭般射向成姨娘,冷声道:“你珏儿不也学医,怎么不叫她进去看?婳儿是女孩子家,哪有她去看产妇的道理?”

    苏姨娘不由得白了赵氏一眼,装作心疼的道:“珏儿那点医术,哪配和婳儿比?婳儿可是圣上钦点的女弟子,如果这时候宫中有人难产,圣上要召婳儿去,难道她敢不去?夫人,好歹成姨娘生的是侯府子嗣,万一出个差池,老爷会怪罪的。”

    赵氏不屑的睨了苏姨娘一眼,不打算和她呛,南宫婳则装作担忧的上前,远远看了眼屋内的情况,便朝苏姨娘道:“都这个时候了,姨娘还有心在这儿闲话,去老太太那讨片老山参来给成姨娘吊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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