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纸包里,有一些细小的暗红色粉沫,气味并不重,甚至有点淡淡的清香,郁心兰闻了闻,似乎是她惯用的橙花精油的味道,如果把这些东西塞在她的枕头里,还真是会以为是自己抹的精油呢。
郁心兰无声地笑了笑,问巧儿,“这是什么?”
巧儿面色苍白,她是在内室被紫菱给堵住的,就在她把药粉塞入枕头,手还没来得及抽回的情况下,因而她知道自己如何狡辩也没用,大奶奶肯定会请人来查验药粉的,可是,她怎么敢说出来?大奶奶必定会杖毙她的。
现在,她唯有呜呜地哭,哭得伤心欲绝,希望能搏得主子的同情,在她的印象里,大奶奶是个很好说话的人,就没见大奶奶对奴婢们高声过。
“哎哟,可怜见的。”郁心兰边啧边摇头,“这么漂亮的人儿一哭,我都心疼了。快,紫菱,递条帕子给巧儿,让她擦一擦。多大的事儿呢,就算是死罪,我也不会让人将你杖毙的,那死得多难看,生生打坏了这身皮囊,我可是会心疼的。”
紫菱便在一旁笑问:“大奶奶还有什么好法子处置她么?”
安妈妈也凑趣问道:“是啊,奶奶有什么好法子,可否让老奴长长见识。”
郁心兰笑叹,“你们想知道,就说给你们听好了。巧儿生得俊啊,就连阅美无数的三爷,都惦记着她呢,三奶奶可是找我要过几回人了。若是把她给杖毙了,三爷不也会伤心么?所以嘛,我就想着,把她头顶划开道口子,灌水银进去,让水银慢慢往下渗,可不就能把这整张皮给剥下来么?再制成人皮灯笼,送给三爷当年节礼去,也好全了她三爷对她的一片心。”
紫菱和安妈妈都赞叹,“大奶奶这法子真好,三爷也会感激大奶奶的。”
巧儿已经抖得如同狂风中的小草,骇得连哭都忘了,小脸惨白惨白的,嘴唇哆嗦着,想说句求饶的话都说不出一个字来。把整张皮剥下来,先不说多疼,只要一想到自己死后就是一团血乎乎的红肉,她就惊惧得脊椎发寒,恶心得想将昨日的早饭给吐出来。
郁心兰与紫菱、安妈妈笑了半晌,才转向巧儿道:“巧儿,我这法子你喜欢么?”
巧儿终于找到了自己的声音,哭泣着哀求,“大奶奶饶命啊,婢子是被猪油蒙了心,婢子不该听信冬荷的挑唆,婢子知错了,婢子再也不敢了,求大奶奶饶了婢子这回,婢子日后必定做牛做马报答大奶奶,一心一意侍奉大奶奶,决不会再有二心。求大奶奶饶了婢子一命吧。”
郁心兰冷眼看着她,直让她哭到上气不接下气,才淡淡地问,“你可知为何紫菱会在内室抓到你?”
巧儿一怔,冬荷每次拉着她说话的时候,都是乘大奶奶午歇,屋里不用人伺候的时候,而且每回都是躲在假山下的小暗道里,她一直以为不会有人知道,这会儿听大奶奶一问,她才猛然觉醒,原来大奶奶一直都知道,她的一举一动都没有瞒得过大奶奶去。
难怪了!她乘众人喝得高兴时偷溜进内室之前,还特意看了看,所有人都在小院子里,可没曾想紫菱会从大床后走出来。床后,有一扇小角门,是以备万一时逃生用的,平日里都锁得紧紧的,当时她也没听到任何动静。现在想来,是她们早就将小角门给打开了……
巧儿这时才是真的怕了郁心兰了。之前,她对这位大奶奶有羡慕、有嫉妒、甚至有鄙夷,可就是没有过怕。郁心兰素日里对奴才们都是和颜悦色的,打赏也极大方,巧儿一直认为这个主子是个好应付的……却没想到大奶奶声色不动间,便将她给擒获了。
郁心兰就是要让巧儿从心底里怕,若是不能彻底震慑住,此时就算是收服了她,日后也难免翻花样起妖蛾子。
待巧儿自己疑神疑鬼地思忖了半晌后,郁心兰才问道:“你将这事儿源源本本地说道一遍吧。”
巧儿一听,便知这是大奶奶给自己的机会,忙事无巨细地坦白。
冬荷是静心园中的二等丫头,在府中也算是有体面的,早在郁心兰才嫁过来的时候,就开始跟巧儿搭讪,无所不用其极地大拍巧儿马屁。巧儿是贫户女,何曾被人这样高看过,还是被一个侯府有体面的丫头高看,心中自是对冬荷的印象极好。不过冬荷告诉她,奴婢们走得近了,会让主子猜忌,因而她二人见面,多半是寻个僻静处聊天。
前几天甘老夫人赐了小妾给二爷和三爷,冬荷便开始感叹,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能抬个份位,当上半个主子。府里头有这种想法的丫头可不在少数,巧儿是早有这个心的,看到大爷俊美得如同天神一般的容颜,一颗心就挂到了大爷的身上,三爷早就被她丢到爪哇国去了。
冬荷知晓她的心思,便给她出了一个主意,只要大奶奶一年未孕,侯爷和长公主也会向大奶奶施压,让她抬个丫头上来当通房。又说,在静思园的四个大丫头中,她的相貌是最好的,到时要大爷挑人,也必定是挑她,不但可以享尽侯府的荣华富贵,还能陪大爷这样龙章凤质的男人一生一世。
巧儿鬼迷心窍,当即便同意了冬荷的建议。冬荷又热心地找来一些药粉,告诉她这是让女子避孕的药,只要放在枕头中,让大奶奶睡觉时闻到味儿便成。
“大奶奶,婢子决无隐瞒,婢子愿意同冬荷对质。”巧儿急于求功,边磕头边道。
郁心兰平声道:“不急,先画押吧。”
紫菱将抄写的供词给巧儿看。巧儿是识字的,细看一遍,确认没有错漏后,便签名画押按了手印。
郁心兰懒懒地站起来道:“今日太晚了,等过几日验出这药粉之中是何物再来谈如何处置你吧。”她盯着巧儿的眼睛问,“若是冬荷问你,你知道要怎么说吗?”
巧儿眼珠一转,忙回道:“婢子就说人多眼杂,还没放好。”
郁心兰赞赏地点了点头,“嗯,是个聪明丫头。”
巧儿见大奶奶真的往内室走,不禁生出几分焦急来,现下看来大奶奶似乎不会对她如何,可若是那药粉验出有别的毛病可怎么办?大奶奶还会不会留她的性命?那药是冬荷给她弄来的,她全是听冬荷一个人说道,根本就不清楚到底是什么药。此时细想想,巧儿腾地出了一背冷汗,可就在她想法子分辩之前,郁心兰的身影已经消失在玄关了。
回到内室,某美男早就已经宽衣就寝,单手支头侧卧在床上,亵衣随意地敞开,露出宽阔精干的胸膛,犹如林间小憇的黑豹,惊艳、优雅、慵懒,可眸中的光芒却十分危险……至少郁心兰觉得很危险。
她整个人靠着床对面的墙角往屏风后蹭,边蹭边撒娇道:“好困啊,都快天亮了,睡不了多久,一会儿就要起来更衣,初一要入宫参拜太后娘娘和皇后娘娘呢。”
赫云连城轻笑,“想多睡一会,就快点过来。”
郁心兰忍不住打了个哆嗦,这话里的意思,好象今晚并不打算放过她啊。
赫云连城本来就没打算放过她,今晚是除夕,意义非同一般呢。待郁心兰更了衣过来,他立即伸手一带,佳人柔软的身子就被他带入了怀中……
第二天早晨,郁心兰是被赫云连城拖起来,抱在怀里,才由丫头们服侍着梳妆净洗的。
按品级妆扮好后,郁心兰总算是完全清醒了,娇嗔地瞪了一眼得意非凡的丈夫,忿忿地扭过头看向别处。
巧儿今天特别乖巧,特别殷勤,总是抢在另三人之前来服侍,可惜一开始大奶奶连眼睛都没张开,这会子见大奶奶精神好了,忙又凑上前去,双手捧上一盅茶,“大奶奶请用茶。”
郁心兰接过茶盅的同时,不动声色地打量了巧儿一眼:细白的皮肤毫无光泽,黑白分明的大眼中泛着几道血丝,眼下也略有青黑的眼圈,虽然用了香粉,但仍是没能全部掩住,想来是昨晚一夜无眠吧。
明知巧儿是想要她一句落实的话,可郁心兰偏就不给,要多晾几天,晾到巧儿自己将自己吓个半死。不知结果的未来最是折磨人心的,人们往往会不由自主地往坏处想,尤其是巧儿这样做了亏心事,又地位卑下,她一句就能要她生要她死的人。
到巧儿惊怕到了极至时,她再高高举起轻轻放下,必定能让巧儿感恩戴德,收服这个心大的丫头……这么聪明又漂亮的丫头,用处可是很大的。
小夫妻两都穿戴好后,便乘着府内的青幄小油车先去正房给长辈请安。正厅中,除了侯爷和甘夫人、长公主,还有甘老夫人。甘老夫人有个五品的诰命,只要还能走动,年初一就必须去宫中请安。
待二爷三爷四爷都到齐后,赫云连城率晚辈们先给长辈请安,长辈们则拿出早就准备好的压岁包封打赏。礼毕,侯爷率先带着男人们往外院走,他们去府门前骑骏马,女眷们则在二门处登车。
刚到侯府侧门,回事处的小厮小茗快步跑上来,喘着气道:“给殿下、甘老夫人、夫人、诸位奶奶请安。”又隔着郁心兰乘坐的马车道:“大奶奶,方才郁府着人送了封信来,让小的尽快呈给大奶奶。”
锦儿在外面接了信,打开车门递了进来,又摸出一个小荷包赏给小茗。
郁心兰与长公主同乘一车,因而看信时也没避着长公主,原来是因弟弟郁心瑞小小年纪就中了举人,被皇上得知,便下了口谕要郁老爷带去宫中觐见。郁老爷依着以往的规矩,知道二儿子年纪小,皇上见过后,太后和皇后必定也是要见一见的,所以使人送信给郁心兰,让女儿在后宫中帮衬帮衬。
长公主展颜一笑,“这可真是件大喜事,若是令弟在皇兄面前好好应对,不愁日后的前途了。”
弟弟如此出众,郁心兰也觉得与有荣焉。
忽地记起自己准备的新年礼物,郁心兰忙从怀中掏出一个精致的小荷包,双手呈到长公主面前,略含羞涩地道:“母亲,这是媳妇的一点心意,愿母亲福运康健、天贶毕臻。”
长公主噗嗤一笑,接过荷包笑道:“你这丫头,哪里这么多花样。”心里还是很高兴的,尤其打开荷包看到一串莺歌绿奇楠的手串后,更是欢喜无边。
莺歌绿奇楠虽然难寻,长公主手中却也有几块,雕花的手串也不算什么,别致的是每颗木珠上的花纹,一边是牡丹花,另外一边却是一个古怪的字。长公主细细分辨,竟是由福寿安康几个字结合在一起的。
“这、这……这是……”长公主惊讶地看向儿媳。
“这是媳妇自己没事时琢磨出来的,还望母亲喜欢。”郁心兰羞涩地低下头。
“喜欢喜欢!”长公主随即就将手串戴在手腕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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