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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后的阳光有些刺目,郁心兰只小歇了一会儿,便醒了。紫菱一直守在一旁,见大奶奶动了动,忙倾身向前问道:“奶奶可是要起身?”
郁心兰慒慒的点了点头,刚刚苏醒,还有一点神游天外。
紫菱轻唤了一声锦儿、芜儿,两个丫头忙轻悄悄地进来,取了毛巾、口杯,为大奶奶净面、漱口。
待恍过了神,郁心兰这才意识到,“紫菱,你怎么就回来了?”
昨个儿夜里,童普去醉乡楼喝酒,醉得摔入了池塘,一命呜呼了。郁心兰连夜派了紫菱和唯美坊的几个管事,去帮忙童安氏。原是想着,童安氏新寡,心情肯定极差,这才让紫菱去好生安慰一番,怎么才不过一夜就回来了。
紫菱等丫头们都服侍完了,将人打发出去,将冰桶搬到郁心兰坐的竹榻过,为郁心兰轻轻打着扇,才回话道:“都按大爷吩咐的说了,请了道士来看吉时,说是天儿热,又是堕入塘中而亡,冲了水神,小燿五行缺水,怕对小燿不利,早些火葬才是正理,所以昨个晚上就给烧了。”
按这时的风俗,人死后,总要停灵七日,让鬼魂头七的晚上还能回来看一眼亲人。可那药丸的效用只有三个时辰,若不能及早处理,一切心机也就白费了。而能说服童安氏以最快的速度“火化”丈夫的,就是小燿了。
连城将一切都计划好了,连道士都是前几日与童普和童安氏巧遇过的,这时再前来指点迷津,就不会太突兀。
郁心兰点了点头,“这样也好。”说着抬头看她,希望她说些童安氏的情况。
紫菱轻声道:“她很伤心,我和安嫂子、佟嫂子都劝了她,现在好些了……总要过去的,小燿这么小,还得要靠她。”
也是,为母则刚,再怎么伤心,为了儿子,也要努力坚强,努力生存下去。
紫菱细细打量了一下郁心兰的脸色,斟酌了一番,才缓慢而轻柔地开口,尽量将语气放到极至的柔软,“大奶奶赐的银子,婢子都交给童嫂子了,她说谢谢大奶奶,还说京城还是要比家乡繁华,鸿儒也多得多,想让小燿在京城求学……”
郁心兰抬眸看了紫菱一眼。
紫菱心下一紧,有些不知所措。之前,大奶奶明明是有意让小燿与表少爷一同进学的,可不知这回怎么了,竟打发了两百两银子,让童安氏带着小燿离京,随意找个地方定居都行。
虽然两百两银子的确是足够她们母子两置个小院,再舒适地活个十几二十年,可是外地毕竟不比京城,况且童安氏的公婆都过世了,要她们孤儿寡母的,到哪里安生呢?
思及此,紫菱又鼓起勇气为童安氏求了一回情,“奶奶许是不知,这孤儿寡母的,会被旁人欺负了去,她父母和公婆都不在了,总不能跟大伯大嫂住在一起,日子久了,会有人说闲话。奶奶就好人做到底,唯美坊应当还能安排个事儿给她吧。”
人心都是肉长的,尤其紫菱自己也是寡妇,所以对童安氏的遭遇,就比旁人更多了一分同情。
郁心兰对紫菱再信任,也不可能将连城查案这么重要机密的事告诉她,尽管以紫菱的聪慧,也大概猜出童普干了什么违法的勾当,银钱来路不明,可她却不知童普犯下的,是多么严重的罪行,总以为以大爷现在的官职,以及长公主对大奶奶的宠爱,只要大奶奶愿意,应当能将无辜的童安氏和小燿给庇护住。
郁心兰垂下了眼帘,淡淡地道:“去外城也没什么不好,我听她说过,她娘家还有一个姐姐,嫁去了外地,她不如就在姐姐家附近买所宅子,平日里不用麻烦别人,有事时有个人照应,不是挺好?”
童安氏是个本分人,一般不会开口求人,这时想留在京城,也是为了儿子的课业,不是她不想帮童安氏,而是以童普所犯的罪行,是不可能获得皇上谅解的。若是能趁早离开京城,找个无人识得的地方安生,她们母子或许还有一线生机。
紫菱微感吃惊,想了想,她便能明白,童普所犯之事,恐是不小,便忙道:“那婢子一会儿再去劝劝童嫂子,大奶奶就不必担忧了,婢子一定会将她劝走的,越早越好。”
郁心兰赞许地看了一眼紫菱,由衷地感叹,“紫菱这样玲珑心肝的人,居然没有男人懂得欣赏,这世间的男人,真是大多都是有眼无珠之人。”然后拍了拍她的肩道:“你放心,我会帮你留意,决不会让你孤独终老的。”
紫菱忍不住红了脸,啐了一口道:“婢子在跟奶奶谈正经事,奶奶说这些个干什么?”
郁心兰一本正经地道:“我是认真的。象你这样样貌好,品性好,又贤惠稳重能当家的女子,谁能娶到你,是他的福气。况且你才二十五岁,正是花信之年,为什么不考虑再嫁?”
寡妇能守贞是好,再嫁也没有人会说什么闲话。穷人家的女儿,基本都不会为前夫守孝三年,就会再嫁,毕竟生存比脸面更为重要。
紫菱被郁心兰说得一张小脸羞得通红,恨不能将扇子扔了就跑。
赫云连城恰好回来,听话听了个半截,挑了帘子进来,开口便问,“谁要再嫁?”
郁心兰忙起身去迎,笑咪咪地道:“当然是紫菱姑娘啦,对了,连城,你属下有没有什么好的人选?只要是品性好,人顾家,对妻子体贴的男人,做续弦也没什么。”
紫菱吓得赶忙阻止,“大爷别听大奶奶瞎话,婢子虽没卖身了,却哪又配得上军爷呀。”
赫云连城脸色柔软,淡淡地道:“若只是个小校卫或者小队长,倒也算不得军爷。”
郁心兰扭头朝紫菱道:“就是,宰相府的门房三品官,你好歹也是禁军一品上将军夫人身边的一等管事媳妇子,哪里配不上一个小校卫了?”
赫云连城略感好笑地看着小妻子,捏了捏她的小鼻子道:“你还得意了。”
见两个主子开始四目相对,柔情蜜意,紫菱赶紧快手快脚沏好茶,退了出去。
待屋内再无旁人,郁心兰才靠到丈夫怀里,柔柔地问,“今日怎么回得这般早?”
赫云连城笑了笑,牵起她手一同坐到竹榻上,解释道:“童普已经关押到庄郡王认的地牢中去了,禁军营也不是天天有事儿,就早些回来陪你。”
拜郁心兰的默化教育所赐,赫云连城现在非常重视胎教,这段时间小两口见面甚少,回到家,郁心兰已经睡下,宝宝自然也睡下了,赫云连城怕自己多长时间没跟儿子说话,儿子出生后,会不认得他。他心里还是想着是儿子的事,是不敢当面告诉小妻子滴。
郁心兰就又八卦地问起案情,赫云连城只是摇了摇头,“没多大进展,童普所知的,上回已经招认了,除了那个叫林轩的校卫和红渠,他再也不知道什么人,陪他研制火药的人,还有当初运火药的人,都已经被灭了口。不过能将事情计划得这么周密,事后调查不出什么疑问来,必是上层之人所为。”
如果没人许以高官厚禄的诱惑,又哪会有人拼命去干这种诛九族的事儿?
郁心兰悠悠一叹,皇位啊,真是个害人的东西,弄得父不父,兄不兄,弟不弟,子不子的。当皇帝的人也挺倒霉的,枕边人居然都有这么居心叵测的,他到底还能相信谁?
赫云连城才刚跟明子恒谈论完案情,实在是不想再说,便拉着她问起日常的饮食,顿了顿忽然道:“对了,今天子期告诉我说,淑妃去替你嫡母求了情,想在年底接她回京。你五妹明年年初便要出嫁了。”
郁心兰怔了怔,“是求的皇上么?”
“嗯。”
“那皇上答应没有?”
“皇上说,这种事儿由皇后管。”
“那就一般不会答应了。”
“不知道,淑妃娘娘今日去找了皇后,皇后只说,你五妹还在宫中学习礼仪,万一王夫人的癔病没好,反倒给郁府添乱。”
郁心兰点了点头,大约从国体上来说,和亲队伍出发之前,也会要让王夫人露个面的。毕竟郁琳是她的亲生女儿。
只是,若是以郁琳出嫁为借口将王夫人接回来,应当在和亲的圣旨下达的时候,就开口才对。
淑妃现在替王夫人求情做什么?难道是因为上回没在我这儿占到便宜,想让王夫人来教训我?
郁心兰想了想,王夫人就算回来又有多大的用处?温家已不是从前的平头百姓了,王丞相又似乎忙着帮永郡王,也不会总为了女儿出头。再者说,以前娘亲还只是姨娘的时候,我就不大听王夫人的教训了,现在就更加不会了。
想来想去,都觉得这事儿透着古怪,按说,淑妃应当对王夫人没那么深的感情,非要替其出头不可,王夫人也没那么重要,淑妃非要倚重不可,莫不是有人在她面前说了些什么?
赫云连城瞧她眉心拧得紧紧的,不由得抬指帮她揉了揉眉心,轻声宽慰道:“有什么可担心的,就是回来了,你现在怀着身子,以后还要坐月子、带孩子,也不用回门去拜见。”
这倒也是。
郁心兰便丢下这种烦恼事不去想,与连城一个看书,一个做针线。
赫云连城看了会子书,抬起眸来,见小妻子低着头,细细缝着手中的小衣裳,眉眼舒展,神态安详,不知怎的,就觉得特别安心。
有她陪在身边,似乎他总能特别的安心,同她在一起,他可以完全卸下面对旁人时的冷漠和警惕,可以信任的将后背和最柔软的内心,都毫无保留的呈现给她看,尔后享受那份爱恋的甜蜜,和极其轻松舒心的温馨。
看着小妻子在自己面前,用心地做着小孩子的衣裳,赫云连城心底最深处的柔软,就忽然被触动了,有一种很喜欢很喜欢,喜欢到无法言喻,只想这样陪着她,看着她,和她一起直到地老天荒,这感觉来得太快太浓太密,瞬间就丝丝缕缕的缠绕满了心间。
赫云连城唇角含着微笑,轻轻地倾过身去,低头吻住了郁心兰柔软光滑的嫣唇。
他忽如其来的柔情,让郁心兰微微怔了一下,随即便闭上了眼睛,安心地靠在他的怀中,享受这夏日午后,带着热度和激情的美妙。
晚上起了丝凉风,郁心兰心情极佳,便邀请赫云连城与她同榻而眠。因为身子重了,孕妇又特别怕热,自进入盛夏后,小夫妻一直是分床而眠的。虽然还是在一间屋内,但是,是郁心兰睡床,赫云连城睡榻。
难得佳人邀请,赫云连城兴致勃勃地躺到了小妻子的身侧。
对郁心兰来说,两人能躺在一块,闲闲的说两句话,听见枕旁有另一人的匀净呼吸,等待周公的召唤,这是一种幸福。即使是午夜梦回时,有些惊怕的心,也能瞬间平静。
可对于赫云连城来说,却不是这样,温香暖玉近在眼前,但只能眼观,手却勿动,这简直就是一种惨无人道的折磨,尤其是下午时才享受了那么美妙甜蜜的亲吻,心中的火都给烧了起来。
他躺了一会子,便催促着郁心兰,“别说了,快睡吧。”
偏偏郁心兰今日聊兴颇佳,大有不多聊一会儿,就不入睡的架势,赫云连城只得强自忍着内心的煎熬,陪她说话。
说着说着,郁心兰噗地笑了起来,轻轻地昂头吻住他的唇道:“你还真能忍呀。”
那带着清香的唇一触上他的,赫云连城体内就仿佛被火药给炸了,浑身上下都是烟花和热火,他赶紧推了推她,“别……”
郁心兰在他唇上轻轻咬了一口,“笨蛋,不是告诉过你,偶尔为之,是可以的吗?”
赫云连城闻言又惊又喜,眼中闪过一丝笑意,嘴角微扬,轻声道:“多谢娘子的关心。为夫一定不会让你失望,也不会让宝宝受苦的。”
说着,他便飞速地解开她的小衣,小心地抱着她坐了起来……
第二日休沐,连城没有上朝,到习武场练完剑回来后,郁心兰才睡醒过来。
待丫头们服侍郁心兰梳洗更衣完毕,他才过去牵了她的手,乘无人注意,悄声问,“身子还好吧。”
郁心兰红着脸嗔他一眼,却不回答。
赫云连城却是个实心眼,非要她回答不可,郁心兰只好点了点头,他才松了口气,坐到桌边用早饭。
喜事嬷嬷捧上来几只小巧的玉碗,里面装的,都是郁心兰每天必须吃下的补品。每种的份量都不多,可种类多呀,郁心兰瞧见就犯怵。
赫云连城难得有空,便从芜儿的手中接过玉碗和小勺,亲自喂小妻子。
他以前从未服侍过别人,拿勺子的姿势总是不到位,郁心兰得偏了头,才能就着小勺喝到汤汁。偶尔,她会取笑他几句,可是心里却是涌起一丝温暖,原来被丈夫宠着的感觉是这么幸福呢。
用过了早饭,庄郡王府来接人的马车也到了,今日是庄郡王妃唐宁的生辰,她说了邀上几个闺中蜜友相陪。赫云连城闲着无事,也说一同去,找明子恒聊天下棋。
唐宁原是只请了七人,除了郁心兰和赫云彤外,还有与她交好的四位夫人,和她自家的姐姐。庄郡王也请了几位好友相陪。
郁心兰刚到不久,外面便唱名道:“仁王妃和荣琳郡主来贺喜了。”
唐宁有些诧异地看向郁心兰,郁心兰忙表示,“不是我请的。”
人都已经来了,唐宁自然只能先迎上去,接进来。
郁玫打扮得十分惹眼,她本就生得很美,再穿上一身杏黄配桃红妆花的曲裾长裙,更显娇丽。
赫云彤笑话她道:“你不会是想抢正主儿的风头吧。”
郁玫笑着先送上自己的礼品,才回嘴道:“偏是堂嫂聪慧,一眼就瞧出来了,若是九嫂子恼了我,可要拿你问罪。”
赫云彤话里有话地笑道:“你自己办的事儿,就喜欢拿旁人问罪。”
郁玫的笑容都不免一僵,郁心兰的眸光顿时亮了,有八卦!
唐宁忙在一旁和稀泥笑道:“都是我的客人,什么恼不恼的,快快坐。”
郁玫很自动地就选在郁心兰身边的位子坐下,笑着上下端详了她几眼,赞道:“妹妹的气色真好,旁人怀到七个多月,要么圆了两圈,要么就瘦得脱形,偏是妹妹还跟以前一般无二,仍是这么漂亮。看来怀孕也不是那么受罪的事情。听说胎儿会动,也不知是不是。”
郁心兰原是想同郁玫保持一点距离的,可一聊到宝宝,她就跟全天下的母亲一个样,有些管不住自己嘴,笑着道:“自然是会动的,我这孩子特调皮,三个来月就会动了。待姐姐怀了身子,自然就会知道了,我的确是不算受罪的,也没什么害喜的反应。不过,也是因夫君体贴入微,照顾得好。”
唐宁笑着啐她:“就没见过这样的脸皮厚的,无时无刻不忘炫耀自己御夫有术。”
旁人的目光都看了过来,脸上眼中全是笑意和羡慕,饶是郁心兰脸皮再厚,也不禁烧了盘,啐回唐宁,“我何曾炫耀过,不过是实话实说罢了。”
忽然感觉到一道目光不是很善,郁心兰抬眸一瞧,正对上荣琳郡主。荣琳赶紧冲她美美地一笑,“表嫂好福气。”
郁心兰只是矜持地微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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