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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早五更,朕要亲自到前线去看看地形。”
飞扬古一听这话,又喜又惊。喜的是,皇上若能亲临前线,对鼓舞士气,大有好处。而且有康熙坐镇,索额图他们也不敢炸翅。可是两军阵前,火炮轰呜,刀剑交锋之处,让皇上御驾亲临,万一有个闪失,自己又怎么交代?便急忙答道:“万岁,葛尔丹不过是一跳梁小丑。他率三万人马,千里奔袭,已是疲惫之师。我军数倍于敌,不难一举将其击溃。请圣上稳坐中军。奴才若不能打败葛尔丹,请圣上杀了奴才全家。”
“不,不是打败,也不是击溃,而是要一鼓全歼,斩草除根!你们可知,为了引诱葛尔丹东进,朕费了多大心思吗?此一仗万一有失也不是杀你飞扬古全家的事,就是朕,也无颜去见江东父老。飞扬古刚才所奏免议,你们都跪安吧。明早四更,来这里集合,随朕到前线视察。”
众人退下之后,大帐内立刻沉寂了下来,熊熊燃烧的炭火上煮着奶茶,泛着一层层的白沫。因为战事临近,康熙的心情很难平静。他只觉得浑身燥热,便命阿秀替他脱去了龙袍,换上一件松散的紫地长袍。突然,一阵清幽幽的香味,从阿秀身上散发出来,康熙禁不住心头一阵怦然狂跳。他一把将阿秀拉过来,抱在怀里,抚摸着她那满头黑亮的秀发,一边闻着那令人心醉的香味:“小秀,你记得吗,朕上次北巡奉天时才见到了你,想不到一晃就是九年了”
阿秀脸上泛出一阵幸福而又兴奋的红光。她微微地眯着双眼,一半娇憨,一半认真地说:“奴婢一辈子也忘不了初次见到皇上的情景。那,那是个寒冷的冬夜”
“对对对,你一进门,那一股香味,就把朕给打动了。哎?怎么在宫里时,闻不见你身上的这股香气,一出来,就又闻到了呢?”
阿秀的脸更红了,她把头埋在康熙的怀里,娇声说道:“皇上,宫中嫔妃如云,宫女上千,哪个不是一身脂粉气。皇上身居芝兰之室,久而不闻其香嘛”
“嗯,好,说得好。想不到你一个蒙古女子,竟对汉学有这么好的素养,动不动就给朕引经据典了,哈哈哈”“主子过奖了,奴婢不过是自幼喜爱汉学,读了几本闲书。在我们蒙古女子中,精通汉学的还有呢!”
“哦,是什么人?”
“逆贼葛尔丹的女儿,就是一位精通汉学,又深明大义的人。她起了个汉名,叫钟小珍。我们是自幼常在一块玩耍的好朋友,还是她救我逃出了葛尔丹的魔掌呢!多少蒙古王爷向她提亲,她都不答应,硬是自己找了一位蒙古勇士结了婚。唉,我真想她呀”
康熙皇上开始的时候还沉浸在阿秀的娓娓叙述中,可是,听到这里,他却突然变了脸,一把推开阿秀,厉声问遣:
“怎么,你还在想念钟小珍?”
阿秀茫然不知所措地应了一声:“是,奴婢思念她,她是我的”
不等阿秀说完,康熙已经有些变色了:“这么说,一个幼时女伴,仇人的女儿,你尚且不能忘怀,那么你青年时代热恋的人,你就更是永世不忘了!”
此言一出,阿秀吓得出了一身冷汗,连忙“扑通”一下,跪在康熙面前哭着说道“主子爷怎么能这样说话。我们蒙古人,从来都不兴说假话,早年我只身逃出蒙古,举目无亲,受尽苦难,多亏了陈潢。他救了我,也帮助过我。我确实想过,要以身相许,报答他的恩情。可是,他,他一心都在治河上,从来没有爱过我,也从来没有接受过我的爱。我们之间,清清白白,可对天日。后来,我见到了皇上,又深受皇上眷恋爱护。如今皇上御驾亲征为我报仇,奴婢粗通汉学,也懂得汉家规矩,女子要从一而终,所以奴婢心中的男子只有皇上一人。我想念钟小珍,不是因为她是仇人的女儿,而是因为她是我的救命思人。不瞒皇上,我也确实想过陈潢,但那也是因为他救我于苦难之中,而我却无法报答他。这两年,我觉察到了,主子有些疑心我。我不怕,因为我心中没愧,我没做对不起主子的事。主子若不肯体谅奴婢,天大罪过,也不过一死。奴婢早已九死一生,还有什么可怕的。不过,奴婢临死之前,有一句话,要放胆说出来劝谏皇上。皇上身为天子,富有四海,当有包容万物之海量。可是,为什么却像凡夫俗子那样,为儿女私情,妒忌一个为国为民立下大功的书呆子呢?”
阿秀一口气说了这么多,早已是泪如雨下,泣不成声。刚才怒火冲天的康熙皇上,竟被她说得愣在那里了。按说康熙训斥阿秀,也并不是毫无道理。因为在封建社会里,皇家有规矩,凡是进了皇宫的女子,上至皇后,下至宫女,不管是谁,都要把家乡、父母、兄弟、姐妹、亲戚、朋友,全都忘记,一心一意地侍候皇上。不这样,就是犯了“大不敬”之罪。阿秀既然入宫当了贵妃,别说想从前的恋人了,连想钟小珍想家乡都算有错!如今阿秀竟敢公然抗拒皇上,说出这一大番话来,杀头都不谓过分。可是,康熙却没有这样做。阿秀最后两句话,也就是最难听的责怪皇上的话,却把康熙给打动了。是啊!朕贵为天子,富有四海,多少心怀二心的大臣,朕都能看他一时、容他一时,连明珠、葛礼,朕都没有杀头也没有下狱,为什么却把一个治河有功,又不贪恋富贵的人给拿办了呢?难道朕真成了争风吃醋的凡夫俗子吗?堂堂国君却与一个布衣书生怄气,为的又是一个女人,这事如果传了出去,岂不让人当作笑话,贻笑万年。那朕还有什么清誉可言!?还有何面目去见列祖列宗!?想到这里,他苦笑了一下对阿秀说:“小秀,别哭了,起来吧。你刚才说的话,有一半是对的,也有一半是错的。念你们蒙古人一向性情直爽,朕不怪你。陈潢的事,咱们再也不要说了,朕不疑心你就是。可是,你也该知道,押在大狱里的,并不是他一个,还有封志仁、彭学仁呢。靳辅已牵连进明珠的案子,尚未查清。他们三人,当然也有罪责。朕知道,他们都是有功之臣,但功过是非,一定要分清。朕出京之前,曾想先让靳辅出来,去当云贵总督,可他又死活不干。他与陈潢等究竟是义气之交,还是另有私情,也要弄清了才好处置。唉!祖宗有家法,后宫女人不许干政,朕今天也不该对你说这些话。今后再也不要管这些事了,朕会把这事办好的。好了,朕明日还要早起上前线呢,歇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