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服。
“知道自己不周全了吧?”刘盈衔了根草,将双手放在脑后走过来,惬意舒旷“我这儿可没备着你的衣物,谁知道你会偷偷跟来?”
“知道怎么你刚才不提醒我?”张嫣恼羞成怒“早知道这样,我还不如穿着履踩上来呢。”
“不识好人心。”刘盈低低的嘟哝了一句“好了好了,路过下个乡野的时候我遣人去人家帮你要两双来。”
张嫣哼了一声,双颊发红,破罐子破摔踏着丝履直接走过去了,然而又立刻被人给恭恭敬敬的请了回来“娘子你还是去那边玩一会子吧,等烤熟了我们自然会叫你来用。娘子身份贵重,没的被火星子溅到。”
这便太瞧不起人了,张嫣涨红了脸,反应激烈“我看起来这么没用么?”连烤个野味都会被火星子烫?
“小的绝没有这个意思。可就算不是火星子,被烟火熏到了您的脸也不好不是?”
她噘着嘴走回来,却迎上刘盈的笑脸。
“对嘛,这才像一个六岁的孩子模样,”少年将双手放在女孩颊上,微微一扯,没有用半分力气“老是那么鬼灵精怪的,我反而担心你心里不畅快。”
她拼命甩头避开他的大掌,唇边却忍不住微笑起来,只还瞪着他“说的你多老气横秋似的,也不过才大我八岁嘛。”
刘盈悠然而不在意“比你大就可以了。”
她又跑开,重新踏上草地,一时童心忽起,摘了许多花朵,拍去草梗上的泥土,将之按环形缠绕,编织花环。
间或坠着紫花,
六岁的孩子应该是怎么个样子呢?她问自己。
她是不知道的。她离她的六岁实在是太远了。她对她的六岁唯一的印象是,她的父母死于那一年,生命中为自己阻挡风雨的两座山俱都塌了,然后莞尔站起来,挡在自己面前,于是他就成了自己生命中新的一座山。
她偷偷瞧了瞧刘盈一眼,他会成为她的另一座山么?然而他实在要庇护太多人,整个吕氏和张氏,最终都着落在他身上,这样繁忙的他,大约未必会太多留意一个小小的自己。
如果罗蜜在这儿,大概会嗤笑了。罗蜜是和自己完全不同的人,她从来不屑于要别人为她挡风遮雨,宁愿将自己站成一座山。所以很多时候罗蜜来的要比自己耀眼,私下里,她其实很羡慕罗蜜,罗蜜仿佛就是一个发光体,不自觉的吸引别人来到她的身边。
可有些东西羡慕是羡慕不来的,再羡慕,她还是她,罗蜜还是罗蜜。她永远也成为不了罗蜜,也并不想成为罗蜜,因为若她成了第二个罗蜜,又去哪里寻找那一个张嫣呢?
凡世儿女,我们都只能做我们自己。
思绪百转的时候她忽然记起荼蘼唱给自己听的那首歌,在她来到这个陌生世界的第一个夜晚,那首歌安慰着她,抚慰了她彷徨无依的心灵。
她依稀还记得那首歌的调子,于是起声唱起来“桃树有华,灿灿其霞,当户不折,飘而为直,吁嗟复吁嗟!”
二月里的春风吹过,田垄边的桃花零零星星的从树上坠下来,落进沟渠,打着转儿随水流去。
“公子,”青松走到刘盈身边,轻声道“有两只野鸡已是烤好了。”
刘盈点点头,转身望向张嫣,想要叫她过来吃午饭。却看见张嫣跪坐在草地之上,戴着花冠,继续唱道“桃树有英,烨烨其灵,今兹不折,证无来者?叮咛兮复叮咛!”词意欢快积极,她却起的是赵地的调子。燕赵自古多慷慨悲歌之士,于是连这两处的调儿也染上了一种慷慨悲凉的韵味。阿嫣起的调子有些低,童音细碎,便略带了些低沉缠绵,有些古怪,但是也有些好听。唱的时候阿嫣将双手交叠放于胸前,侧脸上是淡淡虔诚的神情。
刘盈怔了一怔,不知道为什么隐约觉得阿嫣的这个姿势有些神圣,而这样的阿嫣又过于成熟,他的心头掠过这样的念头,不自觉的有些奇异。一刹那间从某个角度上望过去跪坐在草地上的张嫣忽然在他眼中化成了一个剪纸的人儿,薄的没有一丁点厚度,然而轮廓优美,色泽神韵楚楚,非言语所能及。
多年之后刘盈回忆当初所见情景,一草一木微风芳香皆在知觉之内,有时候我们想要远离一些不敢在意的人,或物,却不妨这心思已经是亲近。而郊外野草地之上他们最无拘无束的少年时光,其实也隐埋了分离的征兆。
即有时侯是离,离有时候是即。本来就不分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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