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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p;他哼着歌。
甚至还巴不得把这种得意的机会用歌声唱出来。
其实,他心里一直在等着这一天。
念着这一天。
念着这样的一天。
——但却不敢宣于口。
到了今时,今天,他,终于,能够,把它,唱出来了:
“我原要昂扬独步天下,奈何却忍辱藏于污泥;我志在叱咤风云,无奈得苦候时机。龙飞九天,岂惧亢龙有悔?转身登峰造极,问谁敢不失惊”
他终于上了塔。
塔顶。
入塔之前,他已先布署好。
——包括要说的话。
“我们在青楼突遭暗算,主使者是谁,仍未得知,但想必有极大的阴谋。他们都说是大哥你,我不相信,因为你若要杀我,早就杀了,又何必等到今天,是不?可是蔡相爷因张步雷之死,勃然大怒,要我们楼子里的当事人出来认罪,他指明的是你。我想,大哥身体欠安,不如由我去担当好了。所以我斗胆先行把四楼的机要枢纽一一归入我名下,这只是假意造作,好让相爷不深究到底:说什么,我都是他老人家所宠信的义子。我自缚到相府请罪之前,还是要求一登玉塔,向大哥你告辞请安,才能偿夙愿,方能安心。”
这一天,是冬至。
在冬至前一天晚上,白愁飞面临这样的重大抉择,纵使他是一个相当狠心辣手的人(这点他自己也承认,甚至引以为荣:一个人若不能“狠心辣手”压根儿就不能在江湖上闯荡;当然“狠辣”是不能过一辈子的,而且心狠手辣的结果往往也不得善终,但在心狠手辣得到江山之后,才不妨再做些善行义举收买人心,巩固地位,安享晚年,这才算明智之举。),但要他亲手推翻、篡夺、背叛、出卖、杀害自己的义兄,心里未免都有点讲不过去。
况且,他要对付的是京城里第一大帮会的龙头老大,他要把对方推下去,坐上这位子,非但战战兢兢,还患得患失。
——那毕竟是个极难对付的人。
百足之虫,死而不僵。
——这虽然是个病人,但却比八千个龙精虎猛的人还要难对付。
所以,他首先得要使自己在心里讲得过去再说。
怎样才说得过去呢?
首先得要在理字上站得住阵脚:
第一,苏梦枕毕竟是一手栽培他上来的人。他今日能如此接近权力中心,完全是苏梦枕的提携与信任。
其次,苏梦枕说什么也是他的结义老大,他要背叛他,未免对义有亏,在江湖好汉面前说不过去。
再说,苏梦枕父子创立“金风细雨楼”势力深远,树大根深,武林地位崇高,江湖面子足,以自己的实力,就算能取,到底能不能代之呢?
而且“金风细雨楼”总瓢把子这位子不好坐,一旦坐了上去,他日上不得却也下不来,如何是好?不如安定守成,当个有权有势得志得令的副楼主,恶名由苏梦枕来背,好事由自己来扛,岂不乐哉?
况且,要是他真的对苏梦枕发动攻势,自己是不是解决、应付、杀得了对方,实在还是一个疑问。就算除得了苏梦枕,苏氏羽翼会不会为他报仇,也是一件棘手的事。
回顾过去“金风细雨楼”创立以来,多少人曾跟这一身是病的、权力与神秘同在其身的人作过殊死斗,到头来,谁也没赢得着他。他仍是屹立不倒,谁也不能撼动他分毫——
——除了疾病。
越来越纠缠、纠缠得越来越难分难解的疾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