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烟波万顷,浩瀚无际,点点风帆,朵朵白云,暮春三月的洞庭湖,拂面不寒,阵阵而来的湖风,似有若无.沾衣欲湿的烟雾,隐约渔唱起落,天际白鸥飞翔.这是一幅名家手笔的浊墨画,而且是一幅既有形象,又有声音的画。
毋怪那些游人,个个都陶醉在岳阳楼头,悠然自得,且作浮生半日闲。
朝阳绚烂,湖面金辉万道,水波粼粼,耀起金蛇飞舞。这时候,湖畔传来-乃一声,一叶小舟,正迎着渐起的朝阳,扬起半幅白帆,退潮风急,乘风鼓浪,直向万顷湖心,遥对那水天一色之处,微露青螺一点的君山,疾驰而去。这一叶小舟,此时已经收槽掌舵,满孕风力,在湖面上平稳如飞,去势如矢。
舟上,载着四个人。梢尾上两个大汉,掌舵操帆,从容自得。船头上,并肩而立,站着一对青年男女。青衫绿裳,迎风飞舞。男的身佩宝剑,女的怀抱琵琶,彼此笑语低回,偶尔互相指点,真是一对神仙中人。
舟行甚速,远远君山业已在望。站在左边的绿衣姑娘,此时笑顾身旁青衫相公,轻轻说道:“承哥哥,要是这次风姐姐、蓝姐姐,还有怡红姐姐,都能够和我们一齐前来。那该多好!大家可以热热闹闹地和老师兄叙一叙,他老人家会笑得合不拢嘴来的.”
那位青衫相公也侧首笑道:“绿忆!你说得极是。我这位银髯叟老师兄,撒开九华故居,选中了这洞庭君山一隅,作为逍遥晚景的所在,转眼已经是三年有余丁。偏偏他老人家又不许我们前来看望他,分手三年,叫人好不想念。”
绿衣姑娘接着响起-‘阵银铃样的笑声,珠玉其落,鹂质清音,半倚着青衫相公,笑语说道:“我们想念这位白发银髯的老师兄,相信老师兄也一定想念着我们。要不然为何这次以专人飞函,要我们前来一叙呢?”说着话,又甜甜地笑了起来,说道:“巧的是这时候风姐姐和怡红姐都是身怀有喜,不便于舟车劳顿,蓝姐姐又要留在家里,照料一切。
要不然‘’‘’‘’”
青衫相公含笑轻轻握着绿衣姑娘的一双柔荑,轻轻地说道:“虽然大家不能全来,相信老师兄听到这个喜讯,也照样地笑得合不拢嘴来的.绿忆!你说是吗?”
绿衣姑娘笑了,青衫相公笑了,两人并肩携手,紧紧地站在船头,迢望着那逐渐接近的洞庭君山。
这两个似曾相识的人,一个就是剑扇双绝、威播武林的肖承远小侠.与之同行的,正是比花解语,比玉生香,以琵琶神掌深得南海真传的绿忆姑娘。此刻他们正驾着一叶舟帆,横贯洞庭,去看望和他们分别三年多的银辑叟。
由青螺一点,而满目葱茏,洞庭君山,已经不远地横亘在眼前。
绿忆忽然指着前面说道;“承哥哥!你看前面君山麓,帆樯林立,不下十数只船只,难道这会是银髯叟老师兄的住处吗?”
肖承远一双剑眉微微一皱,不禁微微摇摇头说道:“绿忆!只怕这件事,有些奇怪了。”
绿忆微有惊诧之意,仰起头来,问道:“承哥哥!你是说这些船只有些奇怪吗?”
肖承远点点头,当时又散开眉结,含笑说道:“我不过觉得这些船只停泊山之麓.是一种反常的现象罢厂.绿忆你还记得否?当初老师兄所以要远离九华故居,就是因为他要找-往来方便之处,否则君山之麓何来许多船只?”
绿忆微俯臻香,沉思了一会,复又仰起头来,说道:“恐怕银髯叟老师兄他真诚飞函相邀的,不止是我们。莫非有什么重大的事情,老师兄又要重入武林吗?”
肖承远摇摇头说道:“老师兄虽然嫉恶如仇,但是如今断不会以百龄高寿,再卷入武林恩怨。何况当前群魔匿迹,武林平静,尚有什么重大的事情,还要劳动业已归隐的老师兄?”
绿忆笑道:“群魔只是匿迹,并未俱已感化回头,再起兴风作浪,并非无此可能.”
肖承远点头说道:“你之所言,不无道理,等我们到达君山之后,自有分晓。”
不一会功夫,这一叶小舟,已经收帆摇橹,声声-乃,缓缓靠岸.肖承远和绿忆,双双携手而起,飘然掠过这帆樯林立的船只,直向银髯叟的住处奔去。
隔着一个小树林.穿过一弯曲折小溪.夹竹为篱,编茅为舍,疏落两三间.自得其趣。周围散种些垂柳矗杨,风竹寸蕉,饶有隐居风味。
肖承远刚一穿过树林,就听到-阵呵呵大笑,声虽苍老,气极豪迈,入耳极熟,正自茅舍竹篱之中缓缓而出。肖小侠当时和绿忆姑娘不觉同时一紧脚步,抢身穿过小溪,高叫道:“老师兄,小弟肖承远和绿忆,特来请安。”
言犹未了,茅舍门口人影一现,白发银髯,精神矍烁.银髯叟依稀当年神情,一身灰衣飘拂,迎卜来笑呵呵地说道:“小兄弟!快和绿忆姑娘进来,方才我们正在算起你们,数日期也该到了,想不到你们却是一念即至。”
邱老一说到此处,忽又-停话头,一只精光老眼,朝肖承远身后看去。
绿忆姑娘玲珑心窍,立即察觉到银髯叟的意思,连忙上前笑着说道;“邱爷爷”
银髯叟呵呵地拦住绿忆叫下去,拉着姑娘的手,道;“姑娘!你应该跟着我小师弟叫啊!要不然,老朽倒要尊称姑娘你为郡”
绿忆娇靥飞上红晕.连忙改口说道:“老师兄!绿忆就放肆了。”接着绿忆又靠近银髯叟的耳畔,悄悄地笑道:“老师兄!你是在寻找我风姐姐她们吗?”
银髯叟连忙说道:“怎么?她们都没有来?她们不是和你们同行一起的吗?”
绿忆接着说道:“老师兄,我风姐姐和怡红姐姐,她们都不能坐车乘船的呀!还有我蓝姐姐要留在家里照料她们,所以只有绿忆和承哥哥来向老师兄请安。”银髯叟这才恍然大悟,顿时只乐得他掀须大笑,向着肖承远说道:“小师弟!这等喜讯,怎么还不早点让我这老师兄知道?”
话音未落,就听到银髯叟的身后,又是一声极其狂放的大笑,踢踢踏踏走进一人,接着说道;“邱老!你是高兴得糊涂了,三年不许人家见面,如今见面就告诉你,还不是早的吗?”
肖承远一见,大喜说道:“怎么?老化子哥哥也来了.”
雪地飘风宋允平老化子依然故我,一副滑稽梯突游戏人间模样,晃着一只油晃晃的破袖子,笑道:“岂止我老化子来了,来的人多呢。”
肖承远一听老化子如此-说,就知道在这芭舍之内,还有不少的世外高人。当时不禁眼光朝绿忆看了一眼,意思乃是说:“真的被我们猜中了,不知道又有什么大事,这些世外高人,又一个个地齐集一堂。”
绿忆姑娘当时也会意地微微一笑,轻轻地说道;“承哥哥!我们快些进去吧,别让屋里的前辈高人久等我们这些迟来的晚辈,而有失礼数啊。”
银髯叟手拂银髯,前头带路,肖承远和绿忆姑娘,紧随在老化子之后,穿过竹篱,走向茅舍。
肖承远一走进茅舍,立即证实,果然不出自己所料。茅舍客厅里,坐着的都是武林中名极一时的高人。靠在上首端然趺坐的是静修邛崃的清昙神尼,坐在清昙神尼对面的是手持铁箫的渔礁翁,坐在渔礁翁下手的竟是少林寺长老、曾被罚面壁十年尚未满期的元济大师。
不过,使肖承远感到惊讶的,在清昙神尼身后,站着与银髯叟有七日师徒之谊的孙宛虹姑娘。而站在元济大师身后的,却是六位精力充沛、神采奕奕的中年和尚。
这些人,不但是平时极少往来,连彼此能见一面的机缘都是不太多,为何今日都聚会在银髯叟这里?难道说大家都不期而遇吗?即使天下有此等巧事,也不应发生在决心退隐武林的银髯叟所住的山居。
这件事。使人意味到武林之中.有了极重要的事情发生。
肖承远小侠如此暗想着,绿忆姑娘也是如此暗想着。但是,碍于当时的情形.他们却不便于进门便察问清楚。
肖承远和绿忆分别向在座的高人,都执以晚辈之礼。然后,肖承远并引见绿忆和孙宛虹姑娘相识,才安坐一旁。这时候就听到老化子宋允平笑呵呵地说道;“小兄弟!你可知道今日之会的原因么?”.
肖承远连忙含笑应道:“小弟正要向老化子哥哥请教。”
老化子对银髯叟拱拱手,笑着说道:“邱老!老化子喜欢饶舌,我要代邱老来说明了。”
银髯叟含笑拂须不怍可否,老化子却精神抖擞地对肖承远说道:“小兄弟你一定也会有所感觉,今日之会,不比寻常。”
肖承远点点头,心里却在说道:果然不出我所料,不过,究竟武林之中出了什么样的重大之事,惊动了这些世外高人齐集此地?即使当年洞宫山正邪大会,这些高人尚没有参加,难道还有比那件事更令人震动吗?
老化子一见肖承远在暗自沉岭,索性放声笑了一阵,说道:“小兄弟!你我已经三年不见,你显得越发老练沉着了。不过,今天的事,说不定你无法推测因为.今日之会原因不止于-个。”
肖承远知道这位老化子哥哥,一向是诙谐滑稽,即使有重人事情搁在当前,也不能稍改他那焰笑自如的神态。所以,他无法从老化子谈笑当中,预知到事情的好和坏。
当时肖承远只是静静无语,含着微笑地望着老化子。
老化子屈着一个指头,说道:“小兄弟!我老化子在没有说明这第一个原因之前,我要问你和绿忆姑娘一句话,你们此次来到洞庭君山,有否携带一些礼物前来?”
肖承远闻言一震。不禁转向绿忆望去。绿忆此刻和孙宛虹姑娘坐在一起,她也为着老化子这句话感到突然。两人这-对视之下.肖承远不禁又转头向银髯叟叫道:“老师兄!......”老化子没等银髯叟说话,便笑呵呵地抢着说道:“小兄弟!让我老化子告诉你。武林之中,只知道二老一神尼.俱是世外高人,但是很少人知道二老之中的银髯叟,今年已经是寿满两甲子。今天”
肖承远一听到这里,便抢着跳起向银髯叟叫道:“老师兄!今天是你两甲子的寿诞之辰,小弟竟然毫不知情,真是罪莫大焉。”
说着便向绿忆姑娘叫道:“绿忆!我们先给老师兄拜寿啊!”绿忆姑娘刚刚闪身过来,银髯叟立即一手一个扶住了他们二人,笑呵呵地说道:“小师弟和绿忆姑娘,这些俗礼快些免了吧。你们休听老化子胡作弄。让我先说明这件事,剩下其他的原因,再听老化子的。”
银髯叟扶着他们两人,等他们坐定之后,才含着微笑,手拂长髯说道:“老化子说的不错,老朽今年确是痴长两甲子,而且今天也确是贱辰。”
肖承远闻言不觉又站起身来,银髯叟摇手止住,接着说道:“老朽既已归隐山林,早已疏懒成性,哪里还记得这些琐事,而来惊动在座的各位老友?那岂不是毫无道理的事吗?”
肖承远也觉得如此,清昙神尼和渔礁翁,他们和银髯叟索有深交,如此记得生辰,前来贺寿,尚有可说。这元济大师,是少林一派的长老,少林一派虽然位为武林泰山北斗,但是,与二老一神尼这等世外高人之间,却是极少往还,为何也携带徒众的来拜寿?
银髯叟望着肖承远那疑惑的脸色,接着说下去道:“世间诸事,皆有凑巧,如此老朽只好愧领大家的盛情,同时也借此机会,飞函邀小师弟宋君山一行.”
肖承远此时仿佛心头为之大悟,想必是大家不约而同,前来为银髯叟祝寿。元济大师虽然与老师兄平素无甚往还,彼此也应该是慕名已久,前来君山,也算不得惊奇。如此说来,老化子所没有说出的原因,当然也不会是什么严重的灾祸。肖承远当时心情一松,立即站起身来说道;“老师兄!小弟真是疏忽之至,连一点心意,都无法表达!”
银髯叟当时笑呵呵地说道:“小师弟!你还惦念着没有礼物吗?其实,你已经送来一件非常令老师兄高兴的礼物。”说着话,银髯叟向在座的各人,朗声笑遭:“我小师弟方才告诉我,何云凤和朱怡红姑娘,现在都已经身怀有喜,小师弟年轻有为,将来的子女,必定能克绍箕裘,有其父必有其子,武林之中,又多了后继人才,这个喜讯,岂不是最好的礼物吗?”
银髯叟说完活,仰起头来,掀髯大笑。按理说,银髯叟道出这一个喜讯,在座的各人,也-定会道喜一番,或者随着银髯叟而表示欣慰。但是,在场的人除了老化子宋允平,随着银髯叟呵呵地笑了一阵之外,元济大师双手合十,低诵佛号。清昙神尼垂眉不语,渔礁翁也板着面孔,没有表情,站在清昙神尼身后的孙宛虹姑娘,索性是双眉紧锁仿佛有了愁意。
肖承远是何等聪敏的人,他立即感到事情的奇怪。
银髯叟笑了一阵,仿佛受了在座众人的影响,慢慢地收敛笑容,望着肖承远点了点头说道:“小师弟!你方才的喜讯,确是最好的礼物。但是,老朽尚要向小师弟和绿忆姑娘再索取一样礼物。不知小师弟和绿忆姑娘,是不是会嗔怪老朽,如此自索礼物,而不屑赐予。”
事情渐渐地变了,肖承远已经知道,当前的情形,已经不是方才他想的那样轻松与兴奋,已经出于他的意料之外。老师兄向他索取礼物不足为怪,而是怪在这索取礼物的起因究竟何在。
尽管肖承远当时如此暗自思忖,但是,仍然毫不思索地立即应道:“老师兄待小弟恩重如山,何言赐予二字?老师兄若有任何所需,小弟与绿忆无不遵命立即献上。即使是......”
剩下的六阳魁首四个字,没有说出口,肖承远顿时缩住。他当时突然想到老师兄两甲子的寿诞,如何说这等不吉祥的话?
银髯叟仿佛没有注意到肖承远的表情,当时又呵呵朗声笑道:“小师弟!老朽岂是那样不识好歹贪婪之辈,要小师弟和绿忆姑娘向老朽赠送何种贵重的物事吗?”
肖承远涨红着脸,呐呐地说道:“小弟只是表示言出由衷的诚意。”
银髯叟点点头,正待说话,绿忆姑娘却盈盈上前,双手捧起怀中的碧玉琵琶,向银髯叟行礼含笑说道“老师兄!不相瞒说,绿忆和承哥哥这次西出太湖,身无长物。这面碧玉琵琶,是绿忆恩师所传,曾诩之为天下奇珍。老师兄如果不嫌绿忆物轻不敬,这面琵琶就请老师兄哂纳如何?”
银髯叟笑呵呵地伸手接过碧玉琵琶,极其珍惜地看了一下,向绿忆说道:“绿忆姑娘!老朽索取的礼物正是这面碧玉琵琶,还有你承哥哥的碧雪神剑。”
此语一出,肖承远当时为之讶然“啊”了一声,但是,他立即解下腰际的碧雪神剑,双手捧起,走到银髯叟面前,恭敬地献上。
银髯叟忽然摇摇手,将手上的碧玉琵琶,递还给绿忆姑娘,笑说道:“老朽虽然老迈,却未昏庸如是。碧玉琵琶是南海之物,誉为武林奇珍。碧雪神剑是我恩师传与小师弟之兵刃,二者都是利物神兵,正好用之于行道武林,老朽要之岂非暴殄天物吗?”
此时聪明如肖承远,伶俐如绿忆者,也无法了解银髯叟老师兄,此时此地这一个举动,究竟是何用意.
两个人伸手各自捧着碧玉琵琶和碧雪神剑,怔然地站在那里,半晌说不上话来。
银髯叟慢慢地收敛起笑容,缓迟地说道:“小师弟!绿忆站娘!碧玉琵琶和碧雪神剑,不仅天下奇珍,而其中所用的功力,更是武林绝响,独步当今。不知道小师弟和绿忆姑娘在别后三年之中,这琵琶神功.和苍虚三十六式,是进抑或是退?可否在此施展一番,作为老朽索取之礼物。不知小师弟和绿忆姑娘,究竟意下如何?”
肖承远和绿忆姑娘一时才为之恍然,敢情老师兄是要考察他们的功力,是否荒废退步。但是,老师兄又为何要在此时此地来考察他们呢?这恍然之中,仍有迷惘之意。
使肖承远小侠和绿忆姑娘同时感到诧异的,乃是银髯叟老师兄如此考察他们的武功,看来早就存心如此。而且在场的众人,也都像是早在意料之中的事,没有一点诧异。就连嬉笑惯了的老化子,此刻也是收敛起笑容,静静地坐在一旁,大有凝神欣赏的意味。
当下肖承远一捧宝剑刚一退到房屋当中,绿忆姑娘却于此时盈盈地对银髯叟福了一福,含笑道:“即然老师兄不以绿忆和我承哥哥这份礼物不成敬意,绿忆就要先行献丑了。”说着又扭回头对肖承远笑道:“承哥哥!你那‘苍虚三十六式’,为剑术之正宗大成,留着押阵,绿忆先遵命献丑。”
银髯叟掀髯点头笑道;“南海百步神掌,碧玉琵琶,称为武林二绝,绿忆姑娘兼得真传,必然深获精髓。”
绿忆姑娘连称:“不敢!”
银髯叟稍一沉吟,便点头说道:“屋外有石,相距十步之间。姑娘试展琵琶神功,好让老朽一开眼界如何?”
绿忆姑娘应声道是.顿时神情凝重,笑意全收。缓缓地顺过怀中碧玉琵琶,轻轻地抚着弦面。突然身形未动,绿裳忽起,人像一片落叶,悠然向后退去数尺,不仅点尘不惊,而且是姿态美妙已极。只此略一举动瞬间,已经将行云流水的轻功,在不经意间,表现到恰是好处。
银髯叟掀着颔下银髯,点头赞许,老化子却忍不住脱口高赞一声:“好身法!”
就在老化子这一声赞许刚一出口,只见绿忆姑娘站在那里,俨然气停山岳,抱元守一,倏地右手小指轻弹琴弦,声如鸣钟,在座众人心神都不禁微微为之一动。
弦声依然余音袅袅,不绝如缕。绿忆姑娘人又像绿云归壑,飘然而前,站在银髯叟面前,抱着碧玉琵琶,含着微笑说道:“十步以外,弦声断石,意之所指,功有未到,还请老师兄宽宥。”
银髯叟只回头对门外略微一瞥,不觉摇摇头说道;“弦音所指.立断巨石于十步之外,南海神功,令人敬服。”说着,银髯叟又环顾四周,微笑说道:“绿忆姑娘以如此年龄,能以神合弦,用以摧敌,达到如此火候,诚为难得。她若浸淫于剑术,必能御剑伤人于数十步之内。不过”
银髯叟又将眼光回到绿忆姑娘身上,依然含着微笑说道:“弦音一动,最耗元神。除非姑娘内修功力,已达三花盖顶境界。否则一旦面临劲敌,固守元神,熬过姑娘这一指弦音摧神,姑娘便难免承受不住一抡强烈猛攻。当然,功力稍逊之人,无法承受弦音震苗,心脉一断,便要撒手黄泉。”
银髯叟这几句话,确是说得入木三分。绿忆姑娘凝神一志,轻挑琵琶的一瞬,元神自要受到损害。要是一旦遇到劲敌,这琵琶神功,就难免要有失策之处。
绿忆站在那里,微微调息一下,睁着一双晶莹大眼睛,望着银髯叟。银髯叟却颔首说道:“稍暇时日,姑娘这琵琶神功,必可无敌于武林,但是,百尺竿头,端赖姑娘更进一步。”‘
银髯叟这几句话,说得字字落地有声,极具分量。绿忆把刚起来的一丝羞惭之意,忘得尽净。只是有无限警惕之心,唯唯而退。
肖承远站在一旁,心里越发重启疑窦。他觉得:老师兄为何在此时此地,动了印证武学的意念,这岂是像庆贺寿诞的时辰。
绿忆此刻已经退到肖承远的身边,轻轻地说道:“承哥哥!我的寿礼已经呈献过了,现在该轮到你了。”
肖承远赶紧-敛心神,捧剑上前,刚一站定,就听到银髯叟说道:“恩师所授‘苍虚三十六式’,是苍虚上人一生精力所萃。小师弟如果不断力求精进,再佐以碧雪神剑,当今武林,能在-招-式上,占先你半筹,已不多见。”
肖承远觉得老师兄语气很沉重,当时抱剑凛然,静立当中,肃然聆听。
银髯叟忽又转而向少林元济大师拱手说道:“大师!老朽要放肆了。”
元济大师连忙合掌当胸,低喧一声佛号,轻轻地说道:“老衲敬聆老前辈所示。”
银髯叟连称“不敢”但是,接着又说道:“随侍大师身侧的六位”
站在元济大师身后的六位中年和尚,顿时合掌低头。元济大师立即说道:“敝寺达摩院弟子,愿听老前辈差遣。”
银髯叟口称多谢,便又转而对肖承远说道:“单演三十六式苍虚剑法,看不出小师弟功力究竟精进几许。老朽只有劳动元济大师,特请随来之六位少林高足,稍作考验了。”
肖承远觉得今天银髯叟师兄的一举一动,愈来愈是奇怪,令人无法以常理衡量。当此庆贺寿诞之日,说是考察我功力亦可,说是稍作助兴亦可,为何还当真的要叫旁人来实地对招?于情于理,都是无法令人置信的事。但是,当肖承远稍一回顾四周,众人依然毫无诧异的表情。就是连站在元济大师身后的那六位少林和尚,一个个合掌垂眉,也没有一丝惊讶的表示。
只听得这时候银髯叟接着向元济大师说道:“少林群斗有罗汉阵之说,久已威震武林。今日室内自不便施展,就请这六位少林高手,各以绝技,放手联战老纳这位小师弟,让老朽察看小师弟三十六式苍虚剑法,有否进益。大师能俯允成全否?”
元济大师口喧“阿弥陀佛”合掌说道:“苍虚三十六式,为武林盛传剑术之绝。敝寺门人,能够剑下讨教,毕生之幸。”说着微转头回身,对身后六位和尚说道;“肖小侠为老衲忘年之友,神功盖世,群魔慑服。能得他出道武林,魔氛清除有日。你们各自以臂代杖,慎用本门降魔杖法,敬向肖小侠讨教一二。”
这六个和尚齐喧一声佛号,僧衣微动,六个人缓缓地走向室内当中,合掌而立。
肖承远当初只身独闯少林寺,在嵩山少室峰下,领教过少林僧人的功力,个个都是不可轻侮,各有一套绝技在身。眼前这六位中年和尚,都是达摩院的弟子。就凭方才那缓缓而出的几步,气定神闲。步履稳健.分明都是内家好手。肖承远此时已经约略明了一点银髯叟老师兄的用意,知道这次考验,关系甚大。当时也不敢稍存大意,一摒心中杂念,纳气凝神,抱剑在怀,道声:“尚请各位大和尚,不吝赐教是幸。”六位和尚低喧佛号,一阵和南之声,祥和无边。
这一间茅屋,方圆也不过在数丈之间,周围还坐了许多人。能够活动的地方,不出一丈方圆。在这一丈不到的中间。六个高手,围斗一人这是一个不可思议的场面。如果要是真的拼斗,双方生死,都是在呼吸之间,危机都在眉睫。
少林寺的六位达摩院高僧,一齐挽起双袖,扎紧在臂上,然后也不多作客套.合掌齐说一声:“贫僧有僭了!”
这-声话音未落,六个人倏地身形全动,脚下各自一错,疾如闪电地就在这一丈不到的地方,穿身疾走。如此疾走不到两圈,忽然呼呼两声。各人双臂齐抡,宛如两根短棒,带起一阵劲风,分向肖承远围攻而上。
少林降魔杖法是为少林寺七十二种绝技之一。一杖在手,远攻近打,劈、砸、扫、点,威力无边。如今这六位高手虽然以臂代杖,威力毫无稍减之处。六个人,一十二条臂膀,宛如一十二根铁铸禅杖,挥起一团杖影,四面八方,围住肖承远,水泄不通,肖承远的全身要害,无不罩在杖影之内。
肖承远左手抱剑不动,瞄准对面禅杖迎头,身形不退反进,快得如电光石火,身形向前一贴,右臂遽伸,食中二指一并,疾划圆弧,随手一招“太极两仪”迎上击下,扫开迎面双杖,指风所及,指向对面那和尚的小腹丹田。
这一招“太极两仪”太过高明。撇开身后及两旁的攻势于不顾,就以一个“快”字,以一瞬之先,独攻正面,挥上袭下。对面那和尚如何能承受得住如此意外,而且是极其凌厉的一招反击?霎时间,双杖遽收,吸腹移位,偏走两尺。
说时迟,那时快。肖承远一招出手,逼开正面和尚,没有等到后面及两边的和尚再度满招抢攻,他已经紧随着正面和尚让开直截了当-瞬突隙,脚下力演神奇,穿身圈外,朗声叫道:“老师兄!小弟尚有一事请求。”
银髯叟拈须微笑,点头说道:“小师弟有何高见,老朽愿闻。”
少林寺六位达摩院的高僧,也都收手偏身,落桩不动.肖承远抱剑说道:“这场印证,小弟有两点原因,不能动手。”
银髯叟点头说道:“印证武学,自然不比认真拼斗。小师弟有何原因,说明之后,老朽愿意取消这场印证功力的较量。’
肖承远说道;“碧雪神剑太过锋利,各位大和尚俱是空手,对招之际,小弟难免有所顾忌,因而有所掣肘。如此老师兄欲考察小弟苍虚三十六式,恐有失所望。”
银髯叟点点头。
肖承远接着说道:“其二,室内太过狭窄,贴身近斗,执剑者太占便宜,更不能显示苍虚三十六式的真正功力所在.基于以上两点原因,小弟斗胆敢请少林寺六位大和尚,各携禅杖,到室外空旷之处。彼此放手印证一番,当不失老师兄当初之用心。不知小弟之言,有否适当之处?”
六位少林寺达摩院的高僧,闻言一齐闪身,退回到元济大师身后。元济大师一只老眼遽睁,望着银髯叟,低喧了一声佛号。
银髯叟还在拈须沉吟之际,坐在一旁半晌没有讲话的渔礁翁,却笑呵呵地说道:“邱老儿!依我老渔看来,这一场比划,可以免了。”
清昙神尼也微微一颔首,说道:“临危不乱,举手出招之际,意动功行。虽然宝剑未动,却已说明三年以来,功力未曾放弛,这场比划可以免了。”
银髯叟这才笑呵呵地站起身来,拉住肖承远和绿忆姑娘的手,道:“三年别后,小师弟未曾稍懈,老朽可以从眼神中,已经就略知-二,只不过是加以证实而已。”说着又回头向老化子说道;“这件事到此为止,剩下来的,还是老化子来说吧。”
肖承远没有想到-场认真的考验,就如此算完。不过,他已经没有心情再来感到奇怪,因为他急于要听老化子说明这次君山之会第二个原因。肖承远他肯定的相信,这第二个原因,甚至还有第三个原因才是这次君山之会的真正主要原因。
肖承远轻轻扯着绿忆姑娘的衣裳,悄悄退回到座位上,凝神注意地看着老化子。
老化子沉静了半天,此刻又是嬉笑颜开,站起来说道:“老化子最饶舌,邱老便看中了老化子这一点。不过,这第二个原因,说起来话长,说到什么地方,稍有遗忘或不实的地方,还要请教在场的各位指正补充。小兄弟若有任何不了解之处,也请随时提出询问。”
老化子这个开场白。肖承远听在心里,心情顿觉沉重起来。他相信自己所料定的事,虽不中,亦不远矣。因为,银髯叟老师兄如此邀约众人前来聚会,纵然不是为了两甲子的寿诞,也不致有什么复杂严重的事情,为何还是如此说来话长呢?肖承远当时心里便暗自思忖着:莫非武林之中又有魔头崛起,老师兄属意于我?
肖承远心里虽然如此暗自思忖,人却闭口不言,他和绿忆姑娘静静地坐在那里,凝神静聆,不作一声。
老化子闭上眼睛,仿佛略作思索,复又睁开眼睛,道:“就在一个月以前,平静了好几年的武林,又传出一件轰动一时、惊人听闻的大事。老化子大江南北的消息得的很快,当时就让人吓了一跳,几乎无法信其为真。”
肖承远一听,心里闪电一转,忖道:果然来了!但不知是哪一个又起来兴风作浪。
老化子稍微一顿之后,便又接着说道;“这件事竟然出在中原武林各大门派之中,地位最高,声誉最隆,能人辈出,被人尊为武林中泰山北斗的少林派,而且是出在少室峰下少林本院之内。”
肖承远和绿忆,都不禁为之一震。当时不由地回过头去,望着端然打坐的元济大师。
元济大师此刻和那六位达摩院的高僧,都合掌低头,低喧佛号不已。
老化子又向肖承远说道:“小兄弟!你还记得当年在洞宫山,那场正邪大会上,被各大门派推举为主持人的少林当代掌门人宏清大师否?”
肖承远一惊,连忙说道;“宏清大师德高望重,一身功力已臻化境。者化子哥哥!你说这位世外高人他怎么了?”老化干向元济大师拱手说道:“大师,此事老花子不敢饶舌.大师可否扼要约略说明。”
元济大师低喧一声“阿弥陀佛”微微叹了一口气,说道;“实不相瞒,敝派少室峰本院第七十三代掌门人,已经圆寂了。”
肖承远闻言大惊,肃然说道:“晚辈深居太湖之滨,极少闻问江湖之事。想不到少林一代高僧,遽尔谢世,老成凋谢,令人叹息。晚辈与宏清大师有数面之缘,大师缘归极乐,未能亲往致礼,深感难安。”
元济大师合掌说道:“肖小侠谊念故人,令老衲深为感动。不过,敝派掌门人圆寂一事,除老衲言于此地之外,尚无一丝消息外泄。当今武林之中,仍然只知道少林当代掌门人,仍是第七十三代宏清大师。”
肖承远知道这件事的严重程度了,堂堂少林派掌门大师圆寂,应该是武林中一件人事,以少林派今日在武林之地位而言,中原-十三省,以及边塞八荒,都会有人前去致哀顶礼,为何今日少林寺竟会秘而不宣呢?难道宏清大师的圆寂,是由于某种不能告人的原因吗?
不管是基于某种外来的原因,能使得宏清大师的圆寂,那都足以便少林寺蒙羞不尽,声誉受损。所以,肖承远不敢轻易猜测,只是两道眼光,自然地流露着疑惑,紧瞪着元济大师。
元济大师喟然长叹,复又低喧一声佛号,缓缓地说道:“肖小侠聪明绝顶,想必早已想到,敝派所以秘而不宣,是由于某种难言之隐。”
肖承远脸上不觉为之一红,点头应声说道:“宏清大师德高望重,一旦遽归极乐,武林之中必然为之轰动,贵派所以要秘而不宣,于情理衡量,自然会令人作如是之想,虽则有欠尊敬,但却是实情。”
元济大师合掌点头说道:“敝派所以秘而不宣,是因为掌门人身遭暗算,中毒殒命”
肖承远闻言,几乎惊得跳了起来,抢着说道:“少林寺门禁森严,宏清大师德操高风亮节,功力盖世无双,无由遭人暗算,更无由中毒殒命。”说到这里,肖承远又默然坐下来,点点头说道:“自然,事有意外,便不可以常理衡量。请问大师行刺放毒的,凶手何人,可业已伏诛?”
元济大师摇了摇头,说道:“此事发生经过,太过突然。掌门人突然于月前一个深夜,命人传我入见,十年面壁之期如今仅得其三,掌门人如此撤除禁令传见,事出意外。
不是情况十万火急,焉能如此?”
肖承远小侠沉声说道:“想必在大师入见之前,宏清大师业已中了暗器。”
元济大师合十说道;“老枘进得方丈静室,掌门人趺坐蒲团,神色大异寻常,只略略地对我说了几句话。首先池赦免老衲当初十年面壁之罪,并向老衲深致内疚之意。继之递过一帧手碟,便阖眼安详圆寂。”
肖承远想到宏清大师昔日在洞宫山的风范,及他在正邪大会上,所表现的功力,都是足以称雄于当世。如今竟然会在别人暗算之下丧命,真是一件令人难以置信,进而令人悚然的事。绿忆姑娘也睁着一双晶莹大眼,望着元济大师,此时不觉插口说道:“请问大师,这手碟里面写了些什么没有?”
肖承远连忙说道:“绿忆!你怎么可以”
肖小侠之意,系指这手碟之内,定然是写着有关少林一派的秘密,宏清大师用以相托于少林长门中硕果仅存的元济大师。这是别人派内的秘密,如何能相问?所以慌忙制止绿忆说下去。
元济大师却于此时喧了一声佛号,合掌说道:“肖小侠!老衲此事正欲请教于小侠,尚有何秘密可言?手碟里面记载着几句简单的话;第一,掌门人为人暗算,暗器深中要害。第二,对外只言掌门人面壁潜修,由戒恃院首座代掌职位。第三,命老衲率达摩院数人,访察暗算之人,旨虽不在报仇,却要查明是何人所为,所为何事?”
肖承远轻轻地“啊”丁一声,接着问道:“来人是否留下任何线索?”
元济大师点头说道:“留下一枚暗器,者朽愧不能识。”
说着话,便从身上取出一物,托于手掌,伸到肖承远的面前。肖小侠留神一看,不觉脱口惊呼道:“毒杨花!”
元济大师闻言不由神情一振,连忙说道:“老衲此行不虚,肖小侠见多识广,果然认得这枚晴器的出处。”
肖承远小侠却摇头说道:“实不相瞒大师,这枚暗器,我是认识。不过虽然认出暗器名称,只怕更要令人扑朔迷离难以明白了。”
绿忆姑娘此时也是顿觉一惊,指着元济大师手掌上的毒器,说道:“承哥哥!我也想起来了。那枚暗器叫‘毒杨花’,又叫‘杨花飞蛱’,那是无极门的独门暗器。当年承哥哥和我,远涉于山之时,曾经屡遭十猿困扰的,不就是这种罕见的暗捕毒杨花吗?”
绿忆姑娘几句话,显然是引起了在场众人的惊异。大家都下约而同地“咦”了一声,眼光都集中到那一枚状似扬花的小小暗器之上。
老化子宋允平干呵呵地笑了-声说道:“如此说来,老化子也约略知道一点子。看样子在我老化子没有说明以下的事情之前,这中间还有怪事存在。小兄弟!你先说,因为此刻你一定是满腹疑团,一腔惊诧,应该让你先说为快。”
肖承远沉重地说道:“此事以非小弟所知能够理解,因为小弟目前之怀疑与惊诧,已无法以常理衡量。此事说出来以后,不但于事无补,徒然影响所及,乱了大家对于此事的推断。”
元济大师轻轻地喧了一声“阿弥陀佛”向肖承远说道:“如此老衲斗胆揣测,肖小侠不但识得这枚暗器,更而识得使用暗器之人。不过,小侠相信此人不会有此行动。故而引起猜疑与思虑。不知老衲揣测之言,尚有当否?”
肖承远心情沉重万分地点点头说道;“大师推论,句句中肯。”
银髯叟沉吟了半晌没有说话,此刻忽然接着说道;“绿忆姑娘所说无极门,掌门人是否叫做无极仙子?”
绿忆点头说道:“老师兄说的极是,无极门虽不是名门大派,却是正大光明,不流邪恶。”
元济大师转过头来,向绿忆姑娘问道:“姑娘!请恕老衲直言相问,这无极门既是正大光明,为何使用这等阴险狠毒的暗器?这种暗器,稍有正义的人,是不屑使用的。”转身又向肖承远合掌说道:“小侠既然熟识无极门,能否-释老衲之疑?”
肖承远小侠此刻正在回想着昔日远探千山的那一段往事。幽怨的王秋绮,心地仁慈的无极仙子,由千山寒江冷面钓翁已复旧名的无极逍遥生,那一段恩怨了结得恰到好处。不仅无极门弥平了两代怨愤,也为武林正道增添了一份力量。像无极逍遥生那种高人,一诺干金,泰山不移。他既然觉今是而昨非,岂有再染红尘的道理?但是,肖承远也分明记得。在天台生变用作“毒杨花”之外,没有其他人使用。连无极门本派,都不屑使用。无极逍遥生既然苦海回头,这“毒杨花”来自何人之手?
另外一件最大的疑窦,使“毒畅花”的人,能够偷袭少林掌门人,这份功力已经是当前不多得。难道无极逍遥生在练就“无极乾坤真经”之后,又作
这种猜测是有失厚道的,但是“毒杨花”事实俱在,摆在眼前,肖小侠应该如何来推想才是?
元济大师问到肖承远的时候,肖小侠正是心分神驰,百思莫得之际,一时为之语结,竟然半晌没有说上话来。
银髯叟点点头说;“小师弟不必苦苦思索,少时我们再作商讨。还是请老化子说下去.”老化子接着笑了一笑,说道:“小兄弟!你还记得黑凤帮主严奴娇其人否?”
肖承远突然意味到什么不祥的事发生了,不由地栗然望着清昙神尼说道:“严帮主于洞宫山一场大会之后,在恩师感化之下,随悟非师大,前来邛蛛,拜见清昙老前辈,难道此人”老化子摇手说道;“小兄弟慢下断语,严帮主放下屠刀,顿悟前尘,清昙大师悯其一点诚心,收归座下,参修心法,怅悔前因,极是难能可贵。”
肖承远这才稍平气急,顿有欣慰之意,刚一说到:“那是清昙老前辈的恩典,也是严帮主自己的福泽”清昙神尼却于此时轻轻地叹了一口气,说道:“是悟尘福薄命舛”
站在清昙神尼身后的孙宛虹姑娘在一旁接口说道;“我严师姐法名悟尘。”
肖承远轻轻“啊”了一声,心情又不禁顿起紧张之意,转向老化子望去。老化子脸色也陡然随之黯淡下来,低沉地说道:“清昙大师携孙姑娘和悟非师太,起程赴南海途中,悟尘师太追赶而来。见面只说出一句话:‘弟子愧无能耐,致遭贼人毒手。’便倒地不起。”
孙宛虹姑娘早巳含着两眶泪水,黯然说道:“悟尘师姐仗着一念之真,逼着一口真气,追赶了数十里地,我们见了最后一面,只说了这样两句话,留下一枚毒器,便撒手而去”
说到这里,孙姑娘珠泪如涌,竟忍不住泣不成声.肖承远忽然一震,不由地脱口朗声问道:“孙姑娘!在下胆敢请问,那枚暗器,是否也和方才元济大师所示的一样,是一枚毒杨花,是吗?”
孙姑娘点点头,从身上掏出那枚制作精致,奇毒异常的毒杨花,托在手掌上。
老化子此时又大声说道:“小兄弟休要惊诧,尚有下面一件事情说明。宏清大师是在少林本院后山散步,无心暗遭偷袭,悟尘师太是在清昙大师外出之后,惨遭毒手,此二事尚有可说。但是,居然还有人明目张胆暗算于威震武林数十年的二老之-,令人能不惊诧已极?”
肖承远闻言,回头向渔礁翁看了一眼,渔礁翁却露出一丝苦笑,点点头,道:“老兄弟!小师弟!你这-眼看得对,正是老渔几乎身遭毒手。”
肖承远还没有说话,绿忆姑娘却禁不住“啊呀”一声,急急地问道:“渔老师兄,真会有人如此大胆吗?”
渔礁翁苦笑说道:“长江后浪催前浪,我们这些老朽已经不是昔日当年了。绿忆姑娘!就换过你和肖小师来对付老渔,我老渔不是照样手足无措吗?如今是能人辈出,后生可畏呀!”
绿忆姑娘不由地脸为一红,娇嗔着说道:“渔老师兄!我们和你说正经的,你怎么寻起我们晚辈开心来了?”
渔礁翁点点头,一本正经地说道:“姑娘!老渔说的也是正经话,如今后辈能人,的确是不能轻视啊!”肖承远接着问道:“渔老师兄是否也遭受到毒杨花的偷袭?”
渔礁翁摇摇头说道:“说起来,比毒扬花还要厉害几倍。老渔想起来多年不曾见到银髯叟,极思一会昔日的老友。没有料到经过九华之麓,无缘无故一阵白烟起自脚下。老渔警觉-生,双袖拂出一股罡风,人向后退三丈以外。可是,你看老渔这双衣袖。”
说着一吐双袖,斑斑点点烂成许多大大小小的窟窿,白烟沾袖腐蚀成大小窟窿,若是沾到人身,后者何堪想像?
肖承远吃惊问道:“渔老师兄可否找到一丝痕迹,足以搜寻?”
渔礁翁说道:“这阵白烟竟然毒到如此地步,使老渔想起昔日阿修罗教的毒器‘断肠白骨吹’,有些相似。只是这断肠白骨吹,尚不及这白烟毒得厉害。”
这“阿修罗教”四个字一出渔礁翁之口,肖承远小侠立即想起一个人来。那便是洞宫山大会未曾露面,阿修罗教惟一的余孽,活骷髅怪熊琨。
银髯叟却于此时叹了一口气道:“小师弟!老朽该要说明约你前来洞庭君山的用意了。”
银髯叟说着话,缓缓地站起身来,拈着领下的银髯,慢慢地说道;“少林元济大师,是沿途追踪,巧到君山。清昙神尼和渔礁翁,是专程来此地。还有老化子是闻风捕影,来到君山。几件事情互相一对照,老朽已经知道,平静数年的武林,只怕魔障再起,苍生遭劫了。”银髯叟说到此处,室内众人,都沉默无言,静寂一片。只有绿忆姑娘轻轻扯了肖承远一下,欲语还休,终于没有说话,把眼光又落到银髯叟的身上。银髯叟接着沉重地说道:“小师弟!你还记得昔年恩师在长空栈传功授艺的情景否?”肖承远小侠立即站起身来,肃然应道:“恩师恩重如山,小弟朝夕不敢相忘。”
银髯叟接着说道:“小师弟可否记得,恩师传功授艺,除使小师弟得以报复亲仇之外,尚有何种其他用心?”
肖承远恭谨地应道:“为武林扶持正义,为江湖扫荡不平。”
银髯叟点点头说道:“除暴安良,是我等行侠仗义的武林人士的本分。老朽素来不主张恩恩怨怨,报应循环,永无了日,使武林终朝流血,平添暴戾之气。所以,只要元凶首恶,一旦授首,江湖上,应该处处祥和。老朽便极力主张小师弟以有为之年,退隐江湖,耕读终日,笑傲岁月。此所以洞宫山大会终了之日,小师弟太湖扫墓之时,老朽便专程从九华赶到太湖,主张小师弟退守田园,不闻世事。”
肖承远垂手答道:“老师兄一片用心,小弟虽然愚鲁,亦能省得。”
银髯叟突然双眼一睁,朗声说道;“但是,一旦武林之中,魔氛再起,生灵涂炭,小师弟虽然退守山林,也必须挺身而出,仗剑而起,以酬昔日习得一身绝艺之初衷。这便是老朽所以专人约小师弟前来君山用心之一。”
肖承远唯唯应是,连声说道:“小弟虽不敢大胆以安定武林为己任,但是,一旦群魔复起,岂有袖手旁观之理。老师兄有何吩咐,小弟敢不遵命?”
银髯叟接着说道:“从少林、邛蛛一再发生意外,业已说明蛰伏魔头,已经蠢动。此番再起,必有所恃。若不及早清除,武林从此永无安宁之日,也不知道有多少人流血横尸,惨遭非命。我们这些老朽人物,自然也不应该视若无睹。但是,小师弟对于这次事情,更是责无旁贷,较之旁人,有更多一层良心责任,要你挺身而出,勇于负起责任。”
肖承远不知道银髯叟说这句话的用意,不敢任意回答,只是恭谨地站在那里,不敢说话。银髯叟说道:“不论这毒杨花是否为无极门所有,是否为无极门所用;不论渔礁翁所遭遇的地冒白烟,是否为阿修罗教的断肠白骨吹,对于这些人,老朽有一个断定,他们都是昔日洞宫山大会漏网之余孽,当可无疑问。”
绿忆姑娘到底不似肖承远那样拘谨,不觉接口说道:“老师兄的推论,极有道理。少林宏清大师是昔日洞宫山大会各大门派推举发号施令之人,悟尘师太则是洞宫山大会的地主,最后才觉悟前尘。如果恫宫山大会的余孽,有报复的存心,且有报复的能力,这两个人是会被列为首要的目的。”
银髯叟点点头,沉重地说道:“因此,老朽才请小师弟前来,要你们一龙四凤,备展所长,为武林尽一次全力。清扫武林魔氛,且安自己之心,这是老朽用心之二。”
肖承远连忙朗声说道:“小弟不才,定不负老师兄所望。”银髯叟这才含笑点头说道:“小师弟为人,老朽深知,自然不会辜负老朽这番用心。不过老朽只是担心小师弟久呆山林,享乐田园,疏所神功,所以方才不惜假名一试。”
老化子在一旁呵呵笑道:“小兄弟九天玄门大乘神功依然神功无敌,绿忆姑娘的碧玉琵琶,更是锦上舔花。只可惜的是,何姑娘、朱姑娘和珍儿,不能联袂并肩,引为憾事。”元济大师合掌念佛说道“肖小侠如有任何差遣,少林寺所有僧众,悉皆听命于小侠,小侠尽管直言。”
肖承远此时深深地感觉到这次任务的沉重。这些再起的魔头,胆敢明目张胆,招惹这些武林高人,必有几分自恃。有道是:来者不善,善者不来。肖小侠也确实是感觉到自己一二人的力量,稍感孤单。
但是,肖承远小侠也深深明白银髯叟老师兄的用意,老一辈的高人,年事已高,且已退隐山林。像老师兄百岁以上的高龄,如何再好让他们为这些事,重入江湖,再事奔波?
至于年轻一辈的武林好手,恐怕也未尽然于事有所助益。尤其像少林一派,出此不幸,不仅要慎防敌人,再来扰乱,更要秘守掌门人圆寂的消息,双重负担,更不宜于多倚仗于他们。
当时,肖承远小侠微微一笑,转身对元济大师拱手说道;“大师言重!此事晚辈责无旁贷,且为当仁不让,各位老前辈,晚辈不敢惊动,贵派高僧,亦不敢借重。若到晚辈力有未逮之时,再专程拜请大师鼎力相援。”
绿忆站在一旁,悄声说道:“承哥哥!看起来这件事,已经不宜多作延宕,我们即刻拜别师兄,回到太湖,和三位姐姐稍作商量之后,就要决定行程。”
老化子接着笑呵呵地说道:“小兄弟!对于前辈你不敢惊动,对平辈人你不敢借重,对于我老化子,你应该不能却而不用吧。我老化子一生劳碌苦命,闲下来就会生灾。”
清昙神尼本是极少说话,此时也说道:“珍儿留在太湖,独身照应两人,容或有不便之处。悟非已是方外人,自然不便再入红尘,宛虹此次随老尼重返邛蛛之后,即命她前往太湖。与珍儿作伴。”
肖承远对于清昙神尼,极为尊敬,虽然格于银髯叟的关系,不便过于过分执礼于卑,但是由于蓝玉珍的关系,肖小侠自然仍有-份晚辈之尊敬。所以,当时只有唯唯而应。对于老化子,肖承远也只有笑着说道:“老化子哥哥威镇大江南北,消息灵通。堪称独步武林,小弟少不得要借重的。”
银髯叟此时却掀须笑道;“小师弟休要即刻就走,此事虽然火急,却也不急于此一时。若如此匆匆而来,复又匆匆而去,老朽身为地主,心亦难安。好在今日是老朽贱辰是真,借这个理由,我们这些难能一会的人,今日暂作-聚,来日各奔东西如何?”
渔礁翁和清昙神尼,倒是专程为银髯叟双甲子寿诞而来,当然毫无异议。老化子更是无可不可,元济大师自然不便扫了大家清兴,肖小侠和绿忆姑娘虽然心中着急,但是也断然不能在银髯叟的诞辰之日,坚持要即刻起程。
于是,香茗当酒。互敬寿翁,暂时将那一段武林中的危机,稍放一旁。
正是大家欢畅而谈。互说往事之时,忽然,清昙神尼说道;“邱老!君山平素有客常来否?”
银髯叟不由地一愕,连忙说道;“三年以来,除了今日在座各位,者朽居处只有二老仆相随在侧索居此间。何来外客?”
肖承远知道清昙神尼一直静静坐在一旁,含笑听着大家畅淡,心静神凝,想必听到有何意外动静。当时立即一澄心神,也顿时听到远处有人急促的脚步之声,不由地眼睛一望银髯叟。
银髯叟说完这句话以后,也立即察觉到清昙神尼的话中有因。肖小侠如此一看,再凝神一听,便霍然而起.说道:“果然,老师兄门前又来了不速之客。”
这时候大家也都听到了,大家都察觉来人功力不高,此刻正困在银髯叟门前,那一块树林迷宫之中,无法脱身,在那里往来走个不停。
来人功力既然不高,又不是熟人,胆敢闯向君山,这件事自然有些奇怪之处。大家不由地都站起身来,向门外走去.
刚-走到门外,绿忆眼快,立即认出,脱口叫道;“那不是太湖庄来的人吗?”
肖承远自然也立即认出,是太湖庄上的手下人。当时心情一沉,自然而联想到:我们刚刚离开太湖,如何就有人追赶前来,难道庄上出了何种意外吗?
肖承远一想到此地,立即掠身而前,直穿数丈,落到树林边缘,穿身进去,一把抓住来人,连忙问道:“庄上是否出了何事?”那人一见肖承远现身,一擦额上汗珠,行礼说道:“小的奉主母之命,前来追赶主人。”
肖承远此时心情为之大急,正待问话,银髯叟已经在门前叫道:“小师弟!既是太湖来人,请他到屋内说话。”
肖承远虽然急灼万分,也不便露于形色。当下匆匆将来人带到屋内。绿忆姑娘此时也忍不住抢着问道:“究竟出了什么事?珍主母是怎样交待你的。”原来肖承远和四位姑娘,一情四好,自无大小偏正之分。于是手下人只是按照四位姑娘的名字来称呼。那人流着汗说道:“主人走后,浙江括苍山石老爷子那边,有一位雷老爷子来到庄上。”肖承远此时心情稍定,但是,他仍然奇怪,括苍山石啸天老帮主那边,常有人来,为何蓝姑娘要派人来追赶他回去?
肖承远接着问道:“雷老爷子来到庄上,说些什么?”
那人说道:“小的不知道雷老爷子说些什么,小的看到雷老爷子神色不佳,和珍主母谈了一会,珍主母即命小的专程赶来,并且嘱咐小的,不得透露任何消息给凤主母知道。”
肖小侠不觉心头又是一沉,绿忆抢着问道:“珍主母还说些什么?”
那人从身上贴身取出一封信简,双手递过,说道:“珍主母命小的送来这封信。”
肖承远接过信简,慌忙不迭地拆开,只见上面写着:
“承哥哥和绿忆妹妹共鉴:
括苍总坛逍遥书生雷道生叔叔专程来到庄上,带来恶耗。青龙帮总坛,突于日前遭受多人袭击。一把毒火,起自突然。总坛房屋,几致全被焚毁。石伯父身负毒伤命在垂危。毒器无人能识,亦无药可救。雷叔叔专程前来求救,并携来贼人留书一封,一
并携上。综观全书来人分明是漏网余孽,旨在报复。
见信后,请向老师兄告罪速返太湖,早定良策。临书匆匆,望多珍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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